春天是一把神奇的钥匙,她开启了“红杏枝头春意闹”的万卉争荣意境。万物复苏的节奏中,每一种花儿的绽放都是季节的热烈问候。唯有樱花,悄然无声,却将热烈写满江城。
武大樱事
说到武汉的樱花,论名气,当以武汉大学的樱花为最。观赏武大的樱花是同学鼓动之下好奇心驱使。二十多年前的武大,还没有和其他四个大学合并。武珞路上的大门在车来车往中立着,昏黄的灰尘扬起又落下,“武汉国立大学”的石牌孤孤单单地蒙着一层灰。
武大校园内的樱花最早由侵华战争时期占领武汉大学的日本军人所种植,武汉三镇光复后,武大的师生们又引进了更多的樱花品种,周恩来总理也曾于1972年转赠日本首相田中角荣送的其中50株大山樱给武汉大学,经过多年来的培育已经形成很大的规模。
每年三月间,武大樱花纷纷争相开放,日本樱花、山樱花、垂枝樱花、红花高盆樱花等品种沿着通往知识的路上,一路伴随。风轻摇,花渐开。温柔的阳光轻拂柔和的花瓣,青春在历史的遗留和对未来的期许中生机勃发。
行至樱花大道,人的脸上掩映了一片粉粉的云霞,空气中荡漾着粉粉嫩嫩的欢喜。几许粉白的花瓣飞出树枝的怀抱,在空中轻轻踮起脚尖舞蹈,旋转。一个轻盈的跳跃落入我的手掌,一丝醉人的清香扑鼻而来。这是日本樱花,也称江户樱花。粉白的花瓣,五瓣簇成一朵,淡黄的花蕊,散发淡淡的花香。放眼望去,宽敞的大道两旁栽满了一树一树的樱花,穿行其中,花瓣随着不曾预料的雨滴,轻轻落下,落在头上、肩膀上、脚下。渐渐雨滴湿润了眼镜,分不清眼前是一场雨还是一场花瓣雨……倘若历经高考,我能进入武大求学,生命便会是另一番光景。
彼时的我们都是穷学生,没有手机,没有照相机。赏花就只是赏花,简单单纯,如同粉白樱花的纯美。
时光荏苒,武大凝聚周边四个大学的莘莘学子,校园愈发扩大了。去看樱花的路上,人潮人海。
男朋友陪我登上了武大学生宿舍楼顶:天蓝色的琉璃瓦,高大的拱门,一股古朴厚重的年代感迎面袭来。俯瞰,樱花像两块长长的粉红绸缎,一直延伸向远方。樱园前的情人坡上,是垂枝樱花。一条条似弓一般的枝杈上,拥着一簇一簇粉红的花朵。一枝一枝簪满樱花花束,簇拥在樱园,是“满园春色”惊艳了春天。贴近柳条般的樱花垂枝,那羞涩的模样,恰是一位女子偶遇一位翩翩公子,低眉俯首侧颜。
他带来新买的尼康照相机,樱花树下,浪漫在弥漫,青春在闪光。湛蓝的天空下,白云朵朵,樱花树见证了多少精彩的瞬间,爱情的闪光。纯净的樱花之美映衬桃李年华,时光穿透樱花,呢喃“情动翳云喧,粉腮透窗轩。拂镜叹花事,霞飞染流年”。
东湖樱花
在东湖梅园旁,是武汉另一处观赏樱花的绝佳之地——东湖樱园。依山傍水,各种樱花相继绽放在春天里,短短三四月间,将东湖凝炼成了一首动人的诗,也成了人们旅游打卡圣地。
春风吹得游人醉,我亦是行人。穿行大武汉从汉口到武昌,彼时武汉还没有修建地铁,更别提直通汉口到武昌的八号线。唯一可行的交通工具只有公交车。
早晨,天微亮,便拉着大女儿登上了前去武昌的724路,在徐东转乘211。一个小时过去,几乎能远远瞥见磨山的影子。车上的我们欣喜不已,同车的乘客也渐露喜色,原来她们也是来赏花的呀!司机不耐烦地嘶吼像是一道震耳的雷声,将我们的热情降到了冰点。短短半个小时的车程,愣是走出了蜗牛的速度。私家车、旅游车、大巴车......统统挤到了一个地方。一个上午的时间,全部都交给了公路。孩子们无聊透顶,在车子上“串联”做游戏。
终于挤过人群,我们来到了东湖樱园。一身的疲惫在见到樱花的一刻,悄悄消失无影踪。放眼望去,亭台楼阁,樱花株株,湖水涟漪。恰是“樱花红陌上,杨柳绿池边”。孩子一头扎进花丛中,用最真挚的喜爱拥抱樱花。踮着脚尖,去触摸绽放的花的笑脸;调皮地摇动树枝,落下的花瓣缤纷,孩子开心地收集一捧,小心翼翼塞进衣服口袋。临水的垂枝樱花落下朵朵花瓣于平静的湖面,清雅的花香裹挟春日湖水的潮湿,在春日暖阳地照射下,蒸腾而出。额头渗出薄薄的细密的汗珠,坐在一丛翠绿的草上,樱花树笔直地挺立在眼前,花与叶缝隙里,阳光洒下一地的希冀。这不正是:“琼英絮落芳菲驻,一树樱花映碧天”嘛。
“帮俺们拍个照吧!”一位地道东北口音的大妈吆喝,抬眼看见一群穿着艳丽服装的老太太们正摆着姿势。我爽快答应,拿起递过来的手机。粉嫩的花朵携手徜徉的碧波酿成春日一副“只此粉红”的千里卷轴,远方的客人略施粉黛的脸庞、眼角淡淡的皱纹、张扬的姿势是樱花卷轴里一道靓丽的风景。
园子里的樱花们可曾料想到,自己努力的绽放,时隔十几载,名动世界,与日本青森县的弘前樱花园、美国华盛顿州樱花园并称世界三大樱花之都。自从1998年邓颖超转赠日本前首相田中角荣的第一批樱花,樱花在东湖这颗明珠安家落户,260亩地,10000株!
夕阳累了,倚着湖面,静静地盯着湖波荡漾,揉着一排一排玫粉色的樱花树倒影的湖面,似是一把镶嵌着粉色钻石花的扇面,令人沉醉!若不是公交车站旁排成如一条长龙的队伍,我们是极不愿意回去的。此时,我也只能道一句:“鞭丝车影匆匆去,十里樱花十里尘”。
书里樱香
无法一睹樱花芳容的年份,心痒难耐,泡上一壶茶,在茶叶绕梁的清香里,进入文字的魅惑里去寻觅樱花。
白居易是著名的园林家。年轻时,对樱花甚是喜爱。“亦知官舍非吾宅,且斸山樱满院栽。上佐近来多五考,少应四度见花开。”《移山樱桃》此为白居易为官时,称官府并非是自己的住宅府邸,但是也要移摘山樱直至满园都是。白居易对樱花的喜爱是用行动来强力推广的,官府重地,严肃肃穆,偏偏栽满了柔美灵动的樱花,两相对比相互映衬,别是一番美学视角,恰是“红花还需绿叶陪”的烘托,樱花飘荡着一种极致的美。
在《花下对酒二首》里,白居易捕捉到樱花绝美的气质,他写到:“引手攀红樱,红樱落似霰。”若不是对樱花喜爱之至,作为唐朝男子摘花之诗人实属有数。白居易花下饮酒,浅醉,伸手去摘初春里的红缨花,稍稍用力,樱花纷纷飞落如一场花雨。白居易用“霰”这种春天里少见的天气现象夸张了落英缤纷。那我们还去摘樱花吗?只要一支吧,嫩嫩的红插在古朴的花瓶里,简直是将整个春天安放进了屋里。可是,风一吹,吹皱一池春水,也吹动一层一层的花瓣海。一瞬间,我和大诗人白居易跨越千年的时光,在樱花树下,相遇!干一杯酒,两个人,只为樱花。
白居易还邀我绕花游:“小园新种红樱树,闲绕花行便当游。”山野樱花赏不够,家中园林虽小,仍旧新种上红缨树,闲暇时分,花树下闲庭信步,不也如同在外游玩赏花一般嘛!白居易的小园,推门,整个春天裸露在眼前,红彤彤、绿油油,安逸着一颗出游驿动的心。一如所有的出游终有归途,我也该挥挥手告别,告别似曾相识的红缨,告别梦中的相遇,告别悠久历史的追寻。
江城樱韵
单位对面的小区,疫情后新建成。临街的绿化带竟然也种植上一排一排的樱花树。春风微起,碧蓝的天空下,柔白的云朵里,粉粉的花瓣在空中潇洒的飘荡,恍若一场花瓣雨。走近,轻嗅花蕊,一股淡雅的清香慢慢沁入心脾;一只蜜蜂紧紧盯着金黄的花蕊,吸吮!赶紧走开两步,生怕蜜蜂扭头叮咬我,不曾想,蜜蜂似是遇到饕餮盛宴一般,只顾着吸食花蜜。一只又一只,抬眼细看,一群蜜蜂盘踞在朵朵樱花花蕊间,勤劳地采着花蜜。几只粉黄的蝴蝶绕着花枝翩翩起舞。我试探着拿出华为手机,近距离录下精彩一幕。瞧了瞧蜜蜂,依旧轻吻着樱花;黄蝶贴着花蕊细语,此等甜蜜,一定要拍照留念。“一缕春风染绿茵,樱花笑靥展簇新。黄蜂粉蝶忙不住,窈窕红裙隐莽榛。”此等美景!瞬间,风动,花飞,心动定格在三月的春风流云里。
疫情过后,春暖花开。东方甄选的董宇辉携着那份真挚之情,与华师文学院著名教授戴建业同行游樱花。一树一树樱花,满城云霞。董宇辉说:“一城花海,两江粉黛,三镇缤纷,樱花满枝,落地成诗……亲爱的朋友们,我们每个人都是被这个世间所等待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朵花,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永不凋零。春风十里,樱花如雨,只为等你。”
回望眼前随风摇曳的早樱,不由得想起冰心在《樱花赞》里的那段话:“世界上没有不美的花朵......至于对于某一种花的喜爱,却是由个人心中的感触。”
梅花是武汉的市花,隆冬时节,凌寒独自开。淡黄幽香的花,自古被赞誉为“岁寒三友”之一,品质高洁。樱花以前武汉一株也没有。日本侵华时,栽种了一批在武大。建国初期曾有人提议将武大樱花全部砍掉,但是最终保留的意见占了上风。保留樱花,并非樱花多美,而是这些樱花树是中国人的战利品,是日本侵华的历史罪证。
冬寒料峭已过,三月春暖,万物复苏。窝冬已久,一场粉粉嫩嫩的樱花相会,开在人们心里。物资匮乏的武汉,人们的温饱有待解决,赏花是小众的爱好。数十载武汉人敢为人先,奋力拼搏。地铁开通,高铁高架,九省通衢之地,飞速发展。一场樱花的盛宴是热情的武汉人邀约爱花之人的名帖。粉红的花瓣是城市的时尚logo。樱花树下弥漫着浪漫,回眸间,伊人依旧在灯火阑珊处。
花期短暂的樱花,一地落英如雪,醉了诗人,醉了行人。她所承载的是人世繁华,还是战争血泪?是人生幸福与快乐,还是生存的痛苦与悲伤?但花还是花,美就是美,无需多问,也不必多说。
樱花在大武汉生根发芽,时光匆匆里见证着武汉从积贫发展成为全国一线大城市。如人的一生:孱弱时,守得住孤寂,修身修心修炼内功,方能积少成多,由弱转强,抓住机遇,见证成功!
一季樱花开,满城万物荣。
作者简介:
肖艳,笔名紫月天,武汉人,武汉作协会员、湖北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春暖花开您可安好》 。文章刊发于《中国青年报》《楚天都市报》等全国各大报刊杂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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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兼创作基地主任: 刘云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