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两天时间把《小巷人家》原著看完了。
越往后看,就越能发觉庄超英这个角色最让人觉得难受的地方,根本不是他的愚孝。而是他骨子里那种自私,只要事情不伤害到自己,就不会觉得痛。另外,还有庄超英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隐藏得特别深的、跟他父母一样的 “重男轻女” 思想。
01:事不关己,就不会痛
还记得第一集里庄超英母亲过寿的时候,黄玲辛辛苦苦做完了一大家子人的饭菜,可等到要上桌吃饭的时候,婆婆却不让她和女儿上桌。
长辈有座位,那些等着吃饭的平辈也有座位,就连老三的两个儿子、庄图南这些小辈都有座位,可忙里忙外的黄玲却没地方坐。
看着妻子和女儿没座位,可怜巴巴地站在那儿,庄超英啥反应呢?他就只是笑着看着,就好像看不到黄玲眼里的委屈和失望似的。看到旁边的庄图南赶忙起身要给母亲让座,庄超英才装模作样地要起身,可这人还没站起来呢,就被旁边的庄母给按下去了。庄超英就这么 “无可奈何” 地又坐下了。然后他还拼命装出一副没事人、很坦然的样子,看着妻子和女儿端着饭碗走进厨房。庄超英是真的不明白吗?黄玲的委屈他其实都看在眼里呢。
要不然事后他也不会为了补救,故意说黄玲做的饭菜和寿糕让他父母很满意,通过刻意贬低庄家其他女性的厨艺来夸奖黄玲。
庄超英这是想给妻子一点好处,好让她心里的委屈能减轻一些。但光这样还不够,他又拿出长儿媳应该怎样怎样的说法,想让黄玲把这委屈忍了。
这种做法真的是让人感觉特别难受。他希望父母夸自己这个大儿子懂事,希望家庭和睦,可他这些希望都是建立在牺牲妻子和女儿利益的基础上的。除了这次寿宴的事,还有另外一件事把庄超英的自私展现得一览无余。庄母摔断了腿需要人照顾,老三一家不想管,庄超英自己和黄玲又得上班。就在庄超英犯难的时候,庄母提议让筱婷搬过来住。一个半大的女孩子,白天不仅能帮忙干活,晚上还能照顾老人起夜,庄超英听了这个建议连连点头,直说这是个好主意。他可压根没去想女儿还那么小,干这么多活身体能不能受得了。
也没考虑会不会影响女儿学习,更别说问问女儿自己愿不愿意了。要是庄母建议的是图南,庄超英还能答应得这么痛快吗?
恐怕在庄超英看来,只要没影响到自己,也没影响到图南,那就都不是问题。
在原著里,对于庄家这一小段家庭里的博弈,作者描写得特别深刻。黄玲突然想起武峰堵出水管淹了两家院子时说的话:“要淹一起淹,你既然在墙上挖洞,就要一起承担后果。”黄玲深知丈夫自私的本性,为了不让女儿一个人过来受苦,就提出把庄母接到自己家来照顾,庄超英也没办法反对,只能骑着三轮车把母亲接了过来。庄母一来,庄超英就没办法置身事外了。他的生活受到了严重影响,晚上睡不好觉,白天还要上课,精神都快崩溃了。以前总是把孝顺挂在嘴边的他,也开始天天盼着母亲的腿能快点好,这样他就能把人送走了。
所以当听到母亲想长期住下去的时候,庄超英的脸一下子就拉得老长,难看得很。
02:隐晦的 “重男轻女”其实再仔细琢磨庄超英的其他行为,无一不是自私的表现。他每个月把一部分工资交给父母,还把外甥向鹏飞接到家里住,以此尽了自己的孝心和长子的责任。但是为这个家省吃俭用、精心盘算的却是黄玲。黄玲明明工资比丈夫高,却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穿,脚上的鞋子,鞋帮子都快掉了还不舍得扔。实际上,黄玲和庄超英的家境是很不匹配的。黄玲的娘家在常州,她父亲是个中专毕业的文化人。在电视机还是奢侈品的时候,她家就已经购置了电视机、电冰箱等各种电器。黄玲出嫁的时候,父母还陪嫁了一台缝纫机。要知道,老吴娶张阿妹的时候把 “三转一响” 配齐了一半(自行车、收音机),就已经被人夸厉害了。在剧中,黄玲带着一双儿女回娘家,外公外婆直接带着孩子去西餐厅吃奶油蛋糕,在那个年代,能有几个家庭能做到这样呢?
在娘家的时候,黄玲根本没体会过吃苦的滋味。
所有的苦难和委屈,都是在嫁给庄超英之后才有的。
可即便如此,庄超英还是不放在心上,觉得他们小时候才苦呢,黄玲这点苦算得了什么。黄玲这个角色,是典型的中国式母亲,她有坚强的一面,也有抗争的一面。要不是两个孩子懂事,而且庄超英对两个孩子也确实全心全意,黄玲根本不会忍到现在。但是庄超英一直把黄玲的隐忍和委曲求全当成是理所当然的。比起自私,庄超英身上还有一点最让人难以接受,那就是重男轻女。作为庄家的大哥,作为一个接受过中专教育的老师,这么多年来,他就一直冷眼旁观,看着父母对妹妹庄桦林的苛刻对待和冷漠无情。庄桦林长这么大,一直睡在客厅的饭桌旁。小小年纪,就被逼着去贵州当知青。后来想让儿子回来,娘家却不肯收留。对于庄桦林遭受的所有委屈,庄超英都选择了沉默。
甚至在面对父母对女儿筱婷那无处不在的苛刻对待时,他还是一声不吭。
庄超英这么做,无非是默认了父母重男轻女的观念。小说后面有一段剧情,把庄超英这种隐藏的心思暴露得彻彻底底。自从黄玲和庄家所有人闹了那场矛盾之后,庄家的三个孩子都不愿意去爷爷奶奶家了。每次庄超英回去看望父母,庄图南、庄筱婷和向鹏飞都找各种借口推脱。次数多了,庄超英终于发火了。但他发火的对象却是筱婷。庄图南在,向鹏飞也在,可他偏偏就挑筱婷来撒气。庄超英打女儿那记耳光的时候,是林栋哲把脸凑了过去。这一耳光有多狠呢?林栋哲挨了之后,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里嗡嗡响个不停……
上一个这么打筱婷的,还是庄父呢。
03:刀子终于落到自己身上,真疼啊
为了二十五块钱,庄超英终于和他那自私的父母翻脸了,原来黄玲曾遭受过的痛苦落到他自己身上时,是这么难受。庄家的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每个月不仅存不下钱,就连粮食定量都不够,庄图南整个青春期都没真正吃饱过。他考上大学后,有了国家给大学生的津贴,再加上黄玲织毛衣挣的外快,家里的情况才稍微好了点。但因为还要供向鹏飞和庄筱婷这两个高中生,经济上也只是勉强能维持开支。后来到了八十年代,国家开放个体经济,棉纺织厂的效益越来越差,再加上领导层决策失误,引进先进设备的时候没考虑厂区的电力情况,结果花大价钱买来的设备只能放在那儿落灰,一来二去,厂里困难到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整整两个月,黄玲一分钱工资都没拿到。没了黄玲的工资,又没存款,庄超英没办法,只能跟父母提出 “断供”
他参加工作后,一直在给父母交工资,从刚开始交全额工资到现在交三分之一工资,所以庄超英每个月发七十块钱,就要给父母二十五块。
为了不让父母多想,庄超英还特意跟父母保证,断供只是暂时的,只要黄玲恢复发工资,他会想办法继续交三分之一工资。庄超英原本以为,父母会理解自己,毕竟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把庄家长子的责任履行得很好,也为庄家牺牲了很多。可谁知道,父母一听要断供,竟然大发雷霆。他们本来就一直对庄超英一家有怨气,自从黄玲为了向鹏飞和庄家二老大吵一架后,就基本不登门了。而长孙庄图南随着慢慢懂事,明白了爷爷奶奶的自私和偏心后,对他们二老也很疏远。至于向鹏飞和庄筱婷就更不用说了,只是在表面上维持着热络。这老的在庄家一向仗着长辈身份作威作福,现在竟然管不住小辈了,他们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严重的挑衅。
所以,他们对庄超英一家的忍耐其实已经达到极限了。在这种情形下,听到庄超英提出要断供,他们哪还能沉得住气,根本不想去管大儿子一家有什么难处。在他们眼中,儿媳妇、孙子孙女不把自己当回事也就算了,现在连他们一直引以为傲、向来把父母放在首位的长子都这样了,这还了得。这是二十五块钱的事儿吗?这完全是原则问题啊!以前在大家庭和小家庭之间做选择的时候,庄超英总是选择前者,可这次他却选择了自己的小家,这才是庄家二老最不能接受的地方。于是,长期以来积压在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全朝着庄超英发泄出来了。什么难听话都往外说,毫无保留地把他们最尖酸刻薄的一面全都用在了庄超英身上。一直觉得父母不容易的庄超英根本承受不住,被气得在床上躺了两天才缓过来,这可真是天道好轮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