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明朝年间，正月，北直隶顺天府热热闹闹。自从明成祖朱棣迁都以来，规定每年正月初八到正月十七都是元宵节，君臣与民同乐。这天正好是正月十三，月光如水，大街上挂满了花灯，正是“花弄影，月流辉，水晶宫殿五云飞。”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位年轻俊美的书生尤其显得形单影只。
书生叫裘文冰，来自北直隶保定府，考中秀才后，他又连续参加了两次乡试，结果都失败了。第二次名落孙山后，裘文冰自觉无脸回乡，况且囊中羞涩，于是在朋友的介绍下，留在顺天府一个小私塾里当了教书先生。东家管吃管住，住的地方离教书的地方也不远，裘文冰边教书边苦读，希望下一次可以东山再起。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一年多过去了，眼看着顺天府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元宵节，东家放了假，裘文冰心中有些烦闷，放下书本，来到大街，独自一人欣赏花灯。京城的花灯果然非同凡响，只是在裘文冰心中，这热闹是属于别人，与自己似乎没有关系。
在古代，元宵节也被视为“情人节”，许多大户人家的姑娘在元宵节这天会出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说的是元宵佳节情人相约的诗句，裘文冰是个书生，他知道元宵节的含义，虽然是个落魄书生，可心底依然有着书生的浪漫希望，那就是来一场美丽的邂逅。
可惜的是，裘文冰什么都没有遇上。走了半天，他也累了，转身低着头开始往回走，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裘文冰心中本来就不开心，抬头刚想骂，却发现是位长相绝佳的姑娘，正用衣袖遮住脸，对着裘文冰咯咯地笑，笑得裘文冰心神荡漾。
笑完，姑娘道了个歉，在丫鬟的陪同下离开，可裘文冰的魂魄似乎都被姑娘勾走了，一路尾随。姑娘发现了裘文冰在跟踪她，却并不在意，反倒是故意往僻静小巷中走去。姑娘回头望了望裘文冰，然后将一个小包丢在地上，裘文冰急忙上前捡起。姑娘走到远处，再次回头，确认裘文冰已经捡起小包，这才放心地走了。
裘文冰把小包放在怀里揣好，再也无心赏花灯，急匆匆赶回家，关好房门，方才小心翼翼地打开包，发现里面是一方红色手帕和一个纸条。他先打开手帕，发现手帕之中画着两只蝉，突然想起来唐朝诗人王建《宫词》里的一句诗：“缏得红罗手帕子，中心细画一双蝉。”
裘文冰心跳加速，他知道诗句传达的爱意，于是又拿起纸条，发现纸条上写着：“明晚酉时，张员外全家外出赏花灯。如若有缘，戌时一刻，你我二人在东胡同张员外家后门相会，击掌三声为号。姬雪灵。”东胡同张员外家？和自己教书的地方不是很近吗？这一晚，裘文冰辗转反侧，到底去还是不去？他想了一夜，几乎一宿无眠，一直念叨着姬雪灵三个字。
到了白天，裘文冰拿定主意要去，便一直瞅着窗外的太阳，恨不得找来后羿，一箭把太阳射落。裘文冰在家洗刷干净，把最好的衣服拿出来穿上，精心打扮一番。到了时间，裘文冰悄悄去往张员外后门，击掌三声，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开门的是那天跟着姬雪灵的丫鬟，叫秋月。
姬雪灵的房间距离后门不远，在一处僻静的角落，秋月领着裘文冰到了姬雪灵的房间，然后转身关门放哨去了。姬雪灵今天打扮得格外漂亮，裘文冰眼睛都看直了。旷男怨女，本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一个火星就能点燃干燥的柴火。事后，姬雪灵才向裘文冰吐露了自己的凄惨身世。
姬雪灵原来与年迈的母亲相依为命，后来被顺天府富户张员外看上了。张员外已经年过六十，可人老心不老，暗中逼死了姬雪灵的母亲，强行纳姬雪灵为最小的一房小妾。不过，张员外毕竟年龄大了，而且妻妾又多，过了新鲜劲后便冷落了姬雪灵。
姬雪灵不甘心命运的安排，她经常趴在窗外看着外面的风景，无意间发现了私塾里教书的裘文冰，暗暗喜欢上了这个年轻英俊的书生。由于姬雪灵的窗户较为隐蔽，裘文冰一直未曾发现她。为了与裘文冰相会，姬雪灵便趁着元宵节的时候，借口外出散心，暗中跟踪裘文冰，并将提前准备好的手帕和纸条扔给了裘文冰，今天则借口身体不舒服，趁着张员外外出，大胆约裘文冰相会。
原来姬雪灵还有这么一段经历，并非轻薄女子，裘文冰顿时心生敬意，他想解救姬雪灵，却一时想不到好的办法。姬雪灵试探着问裘文冰：“公子是一时起意，还是想长相厮守？”裘文冰发誓愿意与姬雪灵长相厮守。
姬雪灵看裘文冰是真心的，于是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这里有一些积蓄，足够我们生活许多年的。明晚张员外还会带家人外出赏灯，如果公子是真心的，明晚我女扮男装，和公子一起逃走，去你的保定府吧！”裘文冰当下表示愿意，此时，丫鬟秋月送来消息，说张员外快要回来了，裘文冰只得迅速穿好衣服，约好明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出发，便辞别了姬雪灵。
回到家中，裘文冰收拾好东西，姬雪灵也收拾细软。次日张员外外出赏灯时，姬雪灵借口身体尚未恢复留在家中，穿上了早就暗中准备好的一身男装。戌时一刻，裘文冰按时履约，姬雪灵跟着他就走，而丫鬟秋月得了一笔赏银，也悄悄溜走了。
此时是正月十五，正是元宵节中最热闹的一天，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裘文冰和姬雪灵，他们两个好不容易才挤到了城门口，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旁边来了一伙舞龙灯的艺人，冲散了裘文冰和姬雪灵。裘文冰以为姬雪灵在城门里面，找了一夜也没有找到，心中焦急万分。
次日一早，裘文冰又出城寻找，正在找着呢，听到前面河边上一阵喧哗，他凑过去一看，原来是张员外一家。昨天张员外发现姬雪灵和丫鬟都不见了，也找了一夜没有找到，次日找到河边，发现姬雪灵的鞋子，以为她跳河自尽了，骂了几句就回家了。
张员外显然还不知道裘文冰与姬雪灵的事情，不过裘文冰担心夜长梦多，等人群散尽，他远远地冲着姬雪灵跳河的地方祭奠一番，哭得特别伤心。然后，他踏上了回家的路，路上又是伤心又是劳累，到家后一病不起，日思夜想，半年之后方才痊愈。
再说姬雪灵，她其实并未跳河，当时被人群冲散后，她出了城，以为裘文冰在城外，结果一直找不到裘文冰。等到了河边，姬雪灵担心张员外会找上来，于是把自己平时经常穿的一只鞋子扔在岸边，给外人造成她跳河的假象。天光大亮后，她打听到保定府的方向，于是便向保定府走去。
可姬雪灵毕竟是妇道人家，走到郊外就走不动了，而且她也记不得裘文冰的家在哪里了。此时天色渐黑，姬雪灵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呜呜哭泣，正好一个老尼姑做完法事从此经过，便好心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姬雪灵见是个老尼姑，便不再隐瞒自己女子的身份，不过她也没敢说出自己的真实经历，只说是路上遭遇打劫，夫君遇害，如今无处可去。
老尼姑心善，把姬雪灵带到了尼姑庵安身。姬雪灵颇有灵性，在老尼姑的教导下，认识了很多字，读了不少佛经，后来干脆剃发出家，成了俏尼姑，过起青灯古佛的日子。有时深夜独处时，偶尔想起裘文冰，姬雪灵还会流泪。姬雪灵一待就是四年，这年秋天，正是“萧萧远树流林外，一半秋山带夕阳。”
姬雪灵早晨起来清扫尼姑庵的大门，正好一个道士飘飘而来，看了一会姬雪灵，突然哈哈笑道：“小师太尘缘未了，你夫君就要来了！”姬雪灵羞得满面通红，骂道士是个疯子，转身急忙跑回庵内。老尼姑正好出门，与道士行了礼，两个人都是修道高人，只是会心一笑，道士便继续走自己的路。
过了两天，有个书生模样的人来尼姑庵上香，姬雪灵看到后，竟然大吃一惊，苦笑道：“夫君，你终于来了！”原来，这个书生不是别人，正是裘文冰！因为在家治病，裘文冰错过一次乡试，又过了三年才逢乡试。家人曾经让他娶亲，可是他想考中举人之后再娶亲，更重要的原因是心中一直放不下敢爱敢恨的姬雪灵！
这次乡试，裘文冰终于考中举人，在回家的路上，道路被秋雨冲毁，得两天天才能修好。裘文冰得知附近有个尼姑庵，想去烧柱香，为姬雪灵祈福，却看到了姬雪灵，两个人得以相认，哭成一团。裘文冰为尼姑庵捐了不少香火钱，感谢老尼姑，随后姬雪灵还俗，跟着裘文冰回家。七天后，裘文冰在老家保定府，风风光光娶了姬雪灵，两个人一直白头偕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