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大历年间,西川采访使(也叫采访处置使,是监察州县官吏的官职)韦大人,有一个侄子叫韦子威,刚二十来岁,在军中做个小将军。韦子威做人很聪明,温顺,有能力,但喜欢道术,沉迷于修炼成神之术。
韦子威的部下,有一位步卒,叫丁约,一直跟着韦子威服役。丁约一向勤快,从来没有偷懒过,他也很有能力,甚至能帮韦子威周旋一些人和事,所以韦子威也很看重丁约。
丁约跟着韦子威,从来很恭敬,就这样过去了两年时间。
有一天,丁约跟韦子威说:“我要告辞离去了,去别的地方。”
韦子威自以为对丁约如此看重,他必然会死心塌地跟着自己,没想到丁约居然想着离开,他不由得有些生气,说“你的户籍在军中,哪能说走就走呢?”
这话有点威胁的意思,但丁约好像不在乎似的,说:“我已经决定要离开了,不会再留下。不过,我在你身边一向很勤快,你对我也很好。这两年,我也受到你的不少恩情,从来没有忘记,一直想着报答你呢。”
韦子威听到这里,心中好受了一些,换了语气说:“你能怎么报答我呢?”
“将军,实话说吧,我可不是一般人,也不是碌碌无为、只为填饱肚子考虑的人,更不会被你这位世俗的将军所限制。所以,你留不住我的。这样,我这里有一粒灵药,就送给你吧。这药虽然不能让你长生不老,但是在你寿命之内,可以保你不生病。”
说完后,丁约从腰带里摸出来一粒药,有些像粟(小米),双手献给韦子威。
韦子威接了药之后,反复地看。
丁约又说:“将军,你对道家研究颇深,很有仙缘,又能做到君子慎独,不欺暗室,更加难能可贵。依我看,你终究会放弃世俗生活的。不过,你还隔着两尘,才能离开俗世。”
“两尘?什么是两尘?”
“尘,就是人要克服困难,让自己渡过的考验。我这么说吧,儒家,把这个叫做世,佛家把这个叫做劫,而道家就叫做尘。也就是说,你得再过两世,渡过两次劫难,才能成功。你现在修道,也是好事,坚持下去,可以让你延年益寿。再过五十年后,我们会在京城相遇,所以到时候你也别惊讶。”
说完后,丁约就告辞离去了。韦子威愣了好一会,再去追丁约时,已经找不到了。
不得已,韦子威只好上报大将军,说丁约逃跑了,把他的军籍除掉了。在伺候的几年里,韦子威坐卧行立,还总是想到丁约,他留意去寻找,但始终找不到。
十年之后,韦子威通过明经科,中了功名做了官,又做了几个地方的县令,已经七十岁。距离丁约所言,已经过去了五十年。而这时候的他,头发、胡须都白了,但精神矍铄,身体也很好。
这一年,韦子威因为有事,要去京城。去京城的路上,他住在了骊山的一家客栈中。
吃了饭后,韦子威刚要回房间,忽然听到外面的官道上很吵闹,就问旁人怎么回事。
有一人告诉他:“你不知道吧?这是刘悟刘大人(本是李师道部下,曾经和李师道一起反叛大唐,后来归顺唐朝),抓住了叛贼头领李师道(唐朝藩镇之一,平卢节度使,曾联合蔡州反叛大唐,后兵败被杀),已经回来了,准备去京城献给皇帝陛下呢。”
韦子威听了后,赶紧出去看,只见外面许多将士,还有仪仗队护卫队,士兵们押着许多犯人,犯人身上带着枷杻铁索。而在这些犯人中,居然有一位熟悉的面孔。韦子威一眼就认出来,那人是丁约!丁约双臂被反绑,被押送朝西去呢。
可怕的是,已经过去了五十年,丁约的面容一点没变。别说脸上没有皱纹了,就是头发胡须也没变白,还和之前一样。所以,韦子威能认出来他。
当韦子威看到丁约的时候,丁约也认出来他了,笑着对人群(里的韦子威)说:“还记得当年分别的事吗?转眼之间,已经过去了五十年啊!我希望,你能送我,到前面的驿站。”
韦子威听了后,不敢回话,只能点头答应。
很快,到了滋水驿站。韦子威看到,这些犯人都被分散开,送到了各个房间里。每个房间都有小洞,大约只有两个拳头大小,专门用来送饭进去。
韦子威偷偷观察,发现丁约到了房间后,忽然身上的枷杻锁都自动脱落了,然后他把这些刑具用席子盖着,看起来好像有人在席子下睡觉一样。他来到小洞跟前,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瞬间就从小洞出来了。韦子威看到后,惊得瞪大了眼睛。
丁约出来后,拉着韦子威,到了客栈,要了雅间,一边喝酒,一边说着离别后的事。
丁约看了看韦子威,说道:“一别五十年,你都老了这么多啊,头发胡须都白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位翩翩公子了啊!”
韦子威没在意,只是着急地问:“仙兄,你当年能预料到五十年后的事情,肯定也能知道,天下依旧属于当今陛下,为何要去帮助叛贼呢?”
丁约听了后,说:“此事说来话长啊,这就是命啊,根本逃不了的。在蜀地离别时,我不是说过,我们会在京城相遇,到时候你也别觉得惊讶吗?我说的惊讶,就是指这件事。”
韦子威又关心地问:“那么,你真的会去接受处置吗?”
“道家有四解,你知道吗?分别是尸解、剑解、水解和火解。这四解之中,唯有剑解最难。比如嵇康(三国时期魏国人,因为被钟会诬陷,遭到司马昭怀疑后被处死)、郭璞(两晋时人,因为反对王敦造反被杀),他们不是被剑杀死的,不过是借此完成蜕化,扔掉身上的皮而已。像韩信、彭越(韩信彭越都是被吕后杀掉)等人,死后与粪土在一起,和嵇康等人是不一样的。我要是想逃走,当然容易,随时随地都可以,谁能追得上我呢?”
听到这里,韦子威好像明白了,丁约之所以加入叛军,又故意被抓,准备赴刑,恐怕就是要完成蜕化,大概就是他口中提到的“剑解”。于是,韦子威不再追问,又问了他一些别的问题,但丁约就不再说,只是说需要纸笔。
韦子威听了后,从自己包裹里拿出纸笔,丁约似乎很惭愧,但还是接过了。
韦子威又说:“我得到朋友的书信,他让我快马加鞭,明天早晨务必到京城看朝廷处决犯人。如此说来,是不是你们明天就得被处决,你是不是要在明天早晨解化蜕皮?”
“不会,今天傍晚有雨,是没法行刑的。而且夜里大雨不止,再过两天雨才能停。而后,还有人去世,再延缓三天。也就是说,得等到十九日,我的大限才能来到。希望到时候,你再来看我,那我就觉得十分荣幸了。”
丁约说完后,回到驿站,然后再次通过小洞进入牢房,然后打开席子,自动给自己戴上枷锁,然后又和其他犯人一样坐着。奇怪的是,别人也不看他,好像都没看到他似的。
晚上,果然下起了大雨,天亮后,刘悟收到了圣旨,果然说道路泥泞,改日行刑。两天后,天晴了,但是皇帝的一个女儿又去世了,皇帝为此罢朝三日,又一次延缓行刑时间。到了十九日,这些犯人才拉到刑场。
天亮后,韦子威就去刑场等,那时候,已经有成千上万的人来看了。
因为人太多了,韦子威很担心找不到丁约。就在这时候,丁约已经看到了韦子威,他发出声音,韦子威就看到他对自己笑着点头三次。等刽子手挥刀的时候,刀刃居然掉了一块,出现缺口。旁边有一位监斩官,似乎很有经验,拔出宝剑,交给刽子手。
刽子手挥动宝剑,丁约人头落地。韦子威分明看到,被砍的不是丁约,而是一张纸裹着毛笔,毛笔的笔头被斩断。
“丁约”被砍头后,真正的丁约已经跳到了南面,身上的衣服都焕然一新。在人群之中,他拉着韦子威,大摇大摆走出去,又进了酒店。他脱下衣服,扔给酒家,让他上好酒好菜。
“哈哈哈,我的剑解完成了,以后我就可以出游天下了。你好好修道,等你死后,再过两世,也可以成仙了,那时候,我会在昆仑石室中等你。”说完后,丁约告辞离去,几步之后,他就消失不见了。
后来,韦子威遍观道家典籍,终于在八十八岁那一年看到了“道家四解”。
原来,尸解就是通过尸体解化,人完成蜕化,变成神仙,不过后来也有妖怪修得此术,可以夺舍,把灵魂附在人体内,一旦人体被杀,那么他还可以套走,只要自己的本体不坏,他就不会死。水解、火解也是这样的道理。
剑解,自然就是通过宝剑来完成杀身。只是古代杀人,通常就是刀棍锤石绳等,或是淹死,或是烧死,被剑杀的概率实在太低了,一般人也不会有佩剑。所以,剑解最难就在于此。
可是,一旦完成剑解,就会成为昆仑上仙。所以丁约才不得不加入叛军,破坏刽子手的刀,目的就在于完成剑解。
嗐几巴编,我竟然…看完了[无奈吐舌]
他有剑解,我有输解、穷解、苦解、累解。
道家三清:上清、太清、玉清[呲牙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