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是母亲的陪嫁丫鬟。

母亲死后小娘带着生女成功续弦。

小娘待我极好，好到让我与父亲断绝关系。

在我被父亲逐出家门后，继妹得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而我身陷花楼，在父亲也惨死后我最后的念想也破灭。

血泊中我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1

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拔下头上的钗子狠狠地划向手腕。

涓涓流血的手腕染红了床榻。

父亲是我错了，害你惨死。

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再次睁眼我回到了十四岁那年。

小娘将一袋银两交到我手上：「女子就该学习刺绣女红上什么书院啊，你且去绣楼，老爷那边我来说」

父亲是陵水县的教书先生。上一世父亲为我争取来了入书院读书的机会，我却只想学习女红刺绣，堪堪将这机会送给了继妹。

和父亲决裂后我带着小娘给的银两独自去了云烟绣楼。

而我的继妹代替我入了书院，从此我和继妹陆晚晚过着完全不同的人生。

小娘见我出了神，将银两塞入我手中：「笙笙，拿着吧。小娘是顶顶支持你的」

看着满脸慈爱的她，我心里不禁冷笑。

上一世我常为母亲死后小娘能够续弦而庆幸。我觉得小娘不但待我和继妹一视同仁。对我的宠爱甚至还胜过了继妹。后来我才知道那“宠爱”让我走向了毁灭。

我掂着沉甸甸的银两心中满是愤恨。

父亲待你不薄，吃穿用度从未有所亏待。可是你呢？

我强敛下情绪：「小娘待我真好」

是夜

父亲终于回来了。

我上前接过父亲的披风，看着乌发儒雅的父亲不禁眼眶发涩。

我强忍着情绪，可声音还是发颤：「爹爹」

父亲的身子一顿，回身看我好看的眉头紧拧：「三日后就去书院，绣楼的事情不必再多言」

我的心里被巨大的悲痛堵住，眼泪像断了线一样止不住淌。

上一世在小娘的怂恿下，我毅然去了云烟绣楼，后几经辗转被卖入青楼。

父亲为赎出我开始变卖家产，可却被奸夫淫妇夺了家产病死街头。

我得知父亲惨死后伤心欲绝几度昏迷。

无尽的梦魇中我声声向父亲忏悔着：我不该顶撞父亲，不该听信小娘谗言更不该离家出走。

当我靠近父亲时，父亲如烟雾般消散了。

如今看着好好在眼前的父亲，我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小娘给父亲端来一盏茶：「老爷，消消气我准备了你和笙笙爱吃的菜」

父亲看着一大桌子菜脸色缓和了些：「芸娘你辛苦了」

看着笑颜温柔的女人我不禁冷笑。

明明是个善妒阴险的蛇蝎毒妇，却能伪装成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

父亲让丫鬟拿来了一个盒子。

盒中装的是一支笔身圆润的毛笔。

「这是从兖州带回的狼毫笔，过几日就带着这支笔去书院吧」

「去了书院后，你的用度也会给你放宽」

看着小娘使的眼色我心中暗笑。

「爹爹，恕女儿难以从命」我从怀中掏出小娘给的银两：「爹爹不支持，自有小娘支持女儿」

「小娘已经在云烟绣楼打点好了，后日女儿便启程去颍川学习女工刺绣了」

“哐”父亲将盏摔在桌上满脸怒意

小娘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垂着头暗暗刮了我一眼。

「沈芸，我看你是疯了」

小娘听见父亲叫她全名，身子抖了抖：「女子本就该学习女红刺绣，我送她去最好的绣楼难道还错了不成？」小娘捏着帕子拭着泪：「我不过想让笙笙学好女红日后嫁个好人家有错吗？」

2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以及神色软和的父亲我觉得应该再添一把火。

「父亲，小娘用她的私产支持我还为我打点，里里外外花了几百两银子，你怎能责怪小娘呢？」

我挽着小娘轻声安抚她，却换来了小娘的一记眼刀。

「几百两银子？看来是我平时给你用度太多了，让你竟然有银子去怂恿我女儿离家出走了」

父亲直盯着小娘，开口便是一家之主的威严：「日后府中的每笔开支都要交给我一一过目」

听着父亲的宣布，小娘嚎哭了起来。

我心中却十分快意。怎么？没办法随便支帐，养不了野男人就急了？

看见父亲投来的目光我掩下眼中的快意，摆出一副不服输的样子看着父亲。

父亲长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对平民百姓的女儿来说进书院念书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而你呢？却不珍惜这样的机会！只想着女红刺绣好盼着日后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父亲激动地咳了起来：「咳咳，你不能总想着依附别人而活」

以前的我根本听不进去父亲的话。

在小娘的“细心”教导下我只想着以后嫁个好人家，就这么靠着夫家过一辈子。

后来才发现，一个胸无点墨的草包只会被男人骗的团团转。

满心恋慕将自己委身于绣楼阁主以为能锦衣玉食，最终却被卖入青楼。

这时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继妹回来了，看着黑着脸的父亲缩着脖子坐到了小娘身旁。

在了解原委后，自以为有了几分底气便开口替她娘辩驳

「爹爹，娘亲也是为了长姐好。你看娘亲从来不舍得为我花这么多银子还里外打点呢」陆晚晚一脸委屈。

看着父亲松动的表情，我冷笑着。

是啊，是待我好啊。让还未及笄的我独身去颍川，安的可真是一副好心肠啊。

最终这顿饭在一阵低沉的氛围中结束了。

第二日一早父亲便出门了。

父亲是陵县最年轻的秀才。

但后来多次科举都未中，便心灰意冷回了陵县成了书院先生。

以前我都只享受着父亲给的安定无忧的生活，却从未留意过父亲每日的风尘仆仆。

看着父亲匆匆出门的背影，我眼眶又酸涩了起来。

父亲走后不久，小娘便将我叫了过去。

小娘的脸上满是疲态：「笙笙啊，昨晚我可被你爹骂得好苦啊」

她让我与她并坐，将我的手握在自己手中轻拍着

「笙笙啊，小娘和你同为女子。知道女子最想要的不过是找一个知心的依靠好过完一辈子」小娘的眼里带了些泪光：「所以小娘非常支持你去学习女红」

她从怀里掏出两张百两银票和一些首饰：「这是我的嫁妆，你都拿去吧。去了云烟绣楼好好学，有朝一日成了第一绣娘嫁得显贵后可不要忘了小娘」

看着她所谓的嫁妆我不禁发笑。什么嫁妆？不过是我娘恩赐给你的东西。

在小娘不舍的目光下我把银票首饰都收到了怀里。

「笙笙啊，这可是小娘的全部家当了，万不可再说漏嘴了」

「长姐，我来帮你收拾行李吧，娘亲为你准备了马车在后门等着呢」陆晚晚好不殷勤

看着这母女俩一唱一和的，我脸上笑意不减，心中却寒意浓生。

书院快开学了，所以这么急着送我走好顶替我的一切？

3

上一世我就是在她们怂恿下一走了之。

颍川府山高路远，我还没到达云烟绣楼就将盘缠花的差不多。

我写信给父亲索要盘缠，这些信却被小娘私藏。而没收到盘缠险些饿死的我，自然是十分怨恨父亲，以至与父亲彻底决裂。

后来在小娘的“帮助”下我终于进了云烟绣楼。一年后我有想过与父亲和好，可是在小娘的两头挑唆下最终我和父亲势同水火。

「好了长姐，快走吧」看着陆晚晚递来的包袱我接过，然后悠闲地坐在榻上：「小娘，我还是不去绣楼了吧」

小娘和陆晚晚皆是一愣

「笙笙，这是为何啊？你不是说要成为第一绣娘吗？」小娘给陆晚晚使了个眼色。

「是啊是啊，长姐。第一绣娘是多少女子的梦想啊，要不是娘偏爱你我都想去云烟绣楼啊」

看着帮腔的陆晚晚我将包袱塞给她：「既然妹妹想去，那你便代我去吧，也当圆了我的念想」

陆晚晚一下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了。

小娘刮了陆晚晚一眼：「笙笙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了，难道是对去书院也生了兴趣？」小娘小心试探着。

我捏着帕子假装拭泪：「云烟绣楼我怎么不想去呢？唉…可是父亲不同意，颍川府山高路远我就算到了，小娘给的这些银两又够我几日吃穿用度呢」

我抽噎着：「罢了罢了，我只当是自己没这个命」

小娘闻言咬了咬牙：「笙笙，银子的事小娘替你想办法」

我感动地握住小娘的手：「如此便谢过小娘了，有小娘是笙笙修来的福气」

三日过后，终于能入亦林书院了。

看着府外来接我去书院的轿子，我亲昵地的挽着小娘的衣袖

「小娘你待我真好，知道我身子弱还为我雇了轿子。我真是好福气，能和晚晚妹妹共享娘亲」

陆晚晚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

「小娘，晚晚妹妹我走了」我向小娘行了一礼。看着没回应的陆晚晚我再次喊道「晚晚妹妹？」

陆晚晚在受她娘一记眼刀后，强挤出笑容：「长姐慢走」

在她躬身行礼时我直接转身上了轿子，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我嫌恶地掏出帕子用力擦着衣袖，然后将帕子直接丢出了轿子。

这轿子是小娘向爹爹提议的，父亲还因此夸赞了小娘。

其实是她以为我会像上一世那般离家出走。

而在我走后，去书院的机会，和这轿子便都理所应当的被我的好妹妹接替了。

第一天入书院，各位先生为我和其他几位官商小姐都出了考题。

一位老先生在看了我画的乌龟后，他气得将自己的胡子扯掉了好几根。

我也有些许汗颜，虽然我有两世的记忆，可这文采嘛…却是

戌时三刻

父亲终于回到府中。

在得知我今日去了书院后父亲十分欣慰，许诺改天为我置办几身新衣。

看着父亲身上穿了两三载的衣袍我默不作声。

这时小娘开口了：「笙笙，听说你今日在考卷上画了乌龟这是怎么回事？」

4

一旁的陆晚晚面色委屈：「长姐，爹爹费了好些心力才将你送进亦林书院，你怎么这样辜负爹爹呢？」

正喝茶的父亲将茶盏摔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撒出烫红了他的手腕

父亲唰的一下子站起身来，指着我的鼻子就骂：「陆笙笙，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你要是实在不愿去书院就让你妹妹去」

「老爷，老爷消消气再给笙笙一次机会」小娘话是这么说的但是脸上却难掩笑意。

笑吧，马上你就笑不出来了小娘。

我捞起衣袖将满是红痕的手臂伸到父亲面前一脸委屈

「爹爹，不是女儿不写，只是手臂奇痒难耐实在写不下去啊」

父亲抓起我的手臂，看着一道道可怖的红痕眼里满是心疼

「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上过药膏已经不痒了」

父亲捏住我的手臂翻看着，脸色越来越黑。

「这是敏症」

我一脸不可置信：「可是…女儿今日穿的衣物是小娘准备的啊」我声音越来越小，还怯怯地瞄着小娘。

小娘顿时色变。

五岁那年我得了敏症，只要穿了麻布衣物浑身就会奇痒无比。

所以父亲每次都会嘱托小娘对我的衣物一定要上心，必须得用绸缎。

小娘不知道我的敏症于是阳奉阴违。

前世每当我问小娘衣料时，她总会让我体量父亲的不易节省一些。

可是我衣料节省下来的钱都入了她的私库。

父亲脸色黑得可怕：「我和你说过多少次，对笙笙的衣料要上心」

小娘一脸委屈，掏出帕子便要拭泪：「绸缎一匹多贵啊，我还不是见你辛苦想节省些嘛」

「我们晚晚不似笙笙那样身娇体贵，穿普通面料也没事。」

父亲听着小娘的话里话一时气极

「笙笙身患敏症能一样吗？你看不见她手上的红痕吗？」

「爹爹，你别生气。小娘省下的钱不也是给女儿了吗？」银子都给我让我离家出走了。

父亲像是想到什么，对着小娘劈头盖脸就是一番责备

「是啊！省下来的钱都入了你的私库了！」

父亲坐在椅子上神情飘忽，而小娘和陆晚晚则是大气都不敢出。

「陆谦，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我对这个家付出的还不多吗？」最终小娘受不了了拉着陆晚晚回了房间。

小娘走后我趁着机会挪到了父亲身边，看着父亲烫伤的手腕命人拿了药膏。

「爹爹，你也别责怪小娘。小娘毕竟有自己的女儿对我总是有疏漏的」

父亲拍了拍我的手：「若是眉笙还在，绝不会让你吃这些苦」

「想当年，你母亲宁愿自己素服也不愿省了你的衣料钱」

看着出神的父亲，我知道他是想起娘亲了。

娘亲死后是小娘接替了她的位置。

小娘毕竟服侍了父亲七八载，这么多年府中大小事物又一直由她操持着。

而且父亲又最是重情义。

若我此刻要求父亲休妻，他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所以要把她们母女二人赶出去万不可着急。

上次衣料事件后，小娘为了向我爹证明她待我极好。

于是在我的衣料，吃食，宅院布置上都越来越好。

特别是在衣料上，为了给我购置新衣她甚至好几次扣掉了陆晚晚的用度。

5

而我当然不能放过离间她们母女的机会，每每这时我便会向陆晚晚感慨小娘对我的好。

看着新布置的院落我笑着对陆晚晚说：「妹妹，小娘待我真如亲生一般」

陆晚晚眼里转瞬即逝的怨恨被我捕捉到。

这几日，小娘见我每日准时去书院点卯开始慌了。

看着以前草包的我如今竟然能在父亲面前吟诗了。

小娘终于按耐不住了。

一日夜里我正准备休息，小娘却来了。

「笙笙啊，这是我这几日凑的银子。你拿着去云烟绣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