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在法国自驾,离开巴黎后,我选择了一个叫Laon的古镇落脚,那里有一个民宿,主人叫西蒙,他有三个儿子,其中两个生活在北京,他们的中文比很多中国人还好。西蒙的house很大,儿子长大成人后,家里几个卧室就空着,于是他就办了一个民宿,目的就是为了接待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满足他的好奇心。
我去过几十个法国古镇,Laon是其中名气最小的一个,但根据我的经验,古镇的名气越小,游客越少,商业氛围越淡,越有故事。
在法国北部辽阔的平原上,一块高地突兀而起,一千多年前,教会和军阀就开始在这里修筑城堡,占地为王,这块高地就是Laon,这里自古以来就是是西欧的战略要冲。过去的七百八年间,物是人非,铁打的古镇,流水的人物,各路诸侯你方唱罢我登场。我查到一张1565年Laon古镇的图片,古今对照,过去的500年这个小镇几乎被时间锁死,外形和格局,几乎原封不动。
西蒙家就住在这条小巷子里。那天晚上,我刚立好三脚架,一辆车就从巷子那头开过来,遥控快门一摁,就诞生了这张照片。
西蒙家的石拱门相当气派,每一块石头仿佛都在述说着这座大宅门的故事。一般的小镇居民只能把车停在路边,但他们家的前院子居然能停下三台大车。把车开进院子的时候,同伴格外小心,不怕车子被擦伤,因为买了全险,只是担心,万一把他们家的古董大门给擦伤,问题就严重了。
一般法国人为了省钱省油,通常都开小排量的柴油车。而西蒙却开着大排量的美式9座SUV雪佛兰Tahoe,我在欧洲自驾12国,行程2万多公里,只看到这一辆Tahoe,非常稀罕!看来,西蒙老头不差钱。
从民宿房间的窗口望出去,就是一座大教堂。
古镇里的房子很老,也很小。但西蒙家不仅房子很大,院子也很大。不仅有前院,还有后院。在这古镇里,他们也算是大户人家。后院居然还有草坪,草坪上点缀着白色小花,可以在院子里烧烤、发呆、搓麻、瞎掰……
相比之下,古镇上的普通民居就显得十分局促了。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看到一群黑人小孩恶狠狠地盯着我们,那攻击性的眼神和幼嫩的身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西蒙很骄傲地向我介绍,他们家的院墙属于文物,被政府用有机玻璃给隔离保护了起来,不能擅自改变原样,任何牵涉到该文物的工程,都需要向政府提交申请。
西蒙家的装修看上去有点老旧,到处都有东方元素,书法、日本浮世绘、中国工艺品……还有他曾经从非洲带来的小古董。他说,他就喜欢这个调调。在法国人看来,本土老房子融入一些异国风情,才显得格调高。
西蒙的house一共三层,我们住在第三层,顺着楼梯往上望,一扇门虚掩着,里面应该是阁楼。对我来说,看法国普通人家的阁楼,远比去看巴黎卢浮宫更有意思,怀着无比期待的心情,我推开门一看,里面空荡荡,蜘蛛在天窗边结网,地上布满灰层。就是一个很普通的阁楼,有点失望。
相比普普通通的小阁楼,西蒙家的地下室绝对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他们家的地下室据说有五百年历史,比地上建筑还要古老。
他说,很久以前,小镇每户人家的地下室是互相联通的。在一战的时候,一些穷人会穿越地道,去别人家里偷东西吃。二战的时候,法国地下游击队,利用这些地道,与德国人周旋。八路军的地道战对我来说,只是一个电影,而法国人的地道战遗址,我可是眼见为实了!
法国人的建筑用料真结实,西蒙拿了一根皮尺,向我们展示地道入口石墙的厚度,足足超过一米。
虽然是一个半废弃的地窖,但各种水电网络还是非常完整。据主人介绍,地下储存的食物和水,足够一个家庭支撑一个月以上。老一辈法国人,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那种末日思维是我们很难理解的。
西蒙先生还给我画了一张地下室结构图,他们家的地下室也分三层,每层为5米,最低的一层在地下15米!换句话说,他们家地下室的深度,远超过房子的高度!
地下三层几乎就是一个废墟,已经很久没人下来过了。西蒙不放心我一个人在下面,一直站在地下二层的楼梯口看着我。我说,别动,我给你来一张照片,老头果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这张照片的曝光时间是0.8秒。
老头的镜头感非常好,本来有说有笑,看我架好三脚架,他就立刻深沉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这条五百年的地道里,弥漫着一股霉味,他在石梯的上头,我在石梯的下头,那一刻,他仿佛从中世纪走来,他的目光穿过幽暗的地道,看透了人世间的爱恨情仇……这是我在Laon最满意的一张照片。
说完西蒙家的的古老历史,还是让我们见识一下普通法国人家的早餐吧。最经典,而又百吃不厌的就是法国长棍,他们家烤的法棍绝对是人间美味。对我来说,好处是,能吃到正宗法棍,坏处是,回国后不想再吃任何面包店卖的法棍。
还有可颂面包。
除此之外,就是各种果酱、黄油、奶酪、牛奶、咖啡……
最后还是来个结尾吧:如果你的外语水平够好,出国玩一定要住民宿,住过民宿,你就知道酒店有多么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