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麦客

翱翔评小说 2024-04-30 07:56:40

明朝万历年间,在渭州府紧南边东塬上有一个名叫三张村的大村,村里有一个名叫张分亮的后生,自小没有了父母,亦无兄弟姐妹,是年迈的爷爷奶奶将他抚养成人,家里有几亩薄田,有一头黄牛,在爷爷奶奶还稍年轻时,亦将聪明好学的张分亮送到一所私塾读书,而张分亮不负爷爷奶奶对他的期望,在他13岁这年,就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秀才。

13岁就能考上秀才,这当时在周边各乡村还是不多见的。

但随着爷爷奶奶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不能再下地干农活,无力再为张分亮拿出比较昂贵的学费送张分亮去城里的书院继续读书。为此,张分亮只好辍学回家种田,赡养年迈的爷爷奶奶。

其实,爷爷奶奶非常看好孙儿,自信孙儿如果再进书院苦读数载,考上举人的机会还是有较大希望的,于是,爷爷这天就对孙儿说:“分亮,你听爷爷说,把咱家的黄牛卖了,再卖两亩地,然后你去城里的书院继续读书……”

张分亮犹豫不决了一会说:“爷爷,这牛不能卖,土地也不能卖,没有了黄牛和土地,咱家日后就断了生活来源呢,这功名仕途,不仅靠的是文章,再说了您和我婆婆如今离不开人照顾呢……”

爷爷奶奶都是过来的人,明白孙儿说的不无道理。为此,也只好无奈地叹息一声,此后,不再提说让孙儿张分亮卖牛卖地去求学的事儿。

一晃,到了这年麦收季节。

麦熟一时,昨天麦子还泛着墨绿的颜色,经一夜热风的吹拂,翌日走到村外,盈眼便是金黄黄一片,若不及收割,拉回碾麦场垛起来,就会有遭遇一场大风吹落麦粒或连阴雨天气到来的可能,届时,损失可就大了。

于是,及时将成熟的麦子收获碾打归仓,便成了农民当前的头等大事儿。

在三张村,土地面积大,种麦子多的大户人家,家里虽请有长工和短工,但在收麦子的日子,人手仍然会显得紧张,于是,他们都会在天不亮就到村口的大槐树下去请几个麦客子帮忙割麦子。

在村口的大槐树下,亦早早就坐着一帮从南山洛州府赶来的麦客子,他们高绾裤子,衣衫褴褛,头戴一顶发黄的旧草帽,脖子上搭条汗巾,怀抱一把镰刀,发现有人朝他们走来就会迎上前,有时麦客子人少,而需要请人的人家较多,就要通过提高割一亩地麦子的工价才能请到人。

一般情况下,主家除了给麦客子工钱外,还要管麦客麦子们的吃喝。

这天,15岁的张分亮看自家的5亩麦子已全泛黄了,靠自己一己之力,没办法及时收割回家,就按爷爷所嘱,到村口的大槐树下请麦客,请麦客的人家较多,好在张分亮走到槐树下,还有两个麦客子,一个20多岁,一个40多岁。

张分亮就上前,和这两位麦客子说好了价钱,正准备带人家去自家麦田。没想这时,头戴一顶细竹蔑编织的帽子,穿了一身白绸缎,手抱黄铜水烟锅的大户人家张员外迈着八字步,笑晏晏地走了过来。

张员外走近后,对两个麦客笑说:“两位去我家地里割麦子吧,工钱不仅是其他人家的两倍,吊线油馍肥猪肉以及炒鸡蛋尽饱吃,晚上收工后还有陈年好酒解乏累……”

两个麦客子,年岁大一点的麦客子犹豫了一下,年轻的即刻就答应了张员外的聘请,还伸手拉了一把年岁大的麦客一把,说:“走,去张员外家的麦田干吧,去年我帮他家割过麦子,张员外待人挺大方……”

年岁大的麦客子歉疚地看一眼张分亮,还是和年轻麦客子随张员外去了。

那中年男子给张分亮的感觉不像个能吃苦的庄稼人,他皮肤白净,手指纤长,说话咬文嚼字,身上有一种与一般麦客子不大一样的气质。那中年麦客子临离开,还对张分亮甚是歉意地说:“对不起了,小伙子。”

张分亮不怨两个麦客,只能怨自己掏不起高工价,人家麦客子有权选择给工价高的人家割麦子,张分亮只能等待随后再来的麦客子了。

可等了一会,东边的太阳已冉冉升起,仍不见有麦客来槐树下,张分亮估摸着自己今天是雇不到麦客了,收麦季节,东西两塬坡边的麦子都已成熟了,到处都在请麦客子,有的麦客子还没有走到大槐树下面,就被人半路上请走了。

张分亮忙转身回家,拎把镰刀,独自去自家麦地里割麦子,他家的几亩麦子靠大路边,没想他刚搭镰没割几镰,就看到一个人一拐一拐地走了过来,他仔细一看,原是今天早晨和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被张员外高报酬聘请去割麦子的那个中年男人。

在张分亮几亩麦田东边十多远处,就是张员外家上百亩的麦田。几十个人,正干的热火朝天。

张分亮看到那中年男子脸色惨白,满头满脸的汗水,一种很痛苦的样子,那中年男子走到张分亮的地头,就瘫倒在地,看样子是走不动了。

张分亮忙上前询问中年男人:“叔,你咋了?”

那中年男人有气无力地说:“不好运啊!刚走到地头,还没搭镰割麦子,就被一条黄色的蛇给咬了,那张员外就让我自己到村里找郎中诊治……”

张分亮说:“和你一起的年轻人怎么不扶着你去找郎中呢?”

中年人说:“那年轻人不是我乡党,我俩也是今天早晨才认识的,虽都是陕南人,但却不在陕南同一个地方,人家要挣钱,那会管我呢……”

张分亮看中年男人的左脚被蛇咬,被咬处已肿胀紫青起来,知道中年汉子是被一条有毒的蛇咬了。若继续行走,会加速蛇毒的扩散,便忙脱下自己的汉衫,给中年男人扎紧了腿,阻止蛇毒的扩散,尔后弯下腰,将嘴贴在中年麦客子脏兮兮的伤口,用力吮吸,然后将一口紫色的黑血吐在地上。

接下来,张分亮又背起中年人回到村里找到郎中,让郎中给中年人的伤口溥了消毒的药,又服了一碗烫药后,郎中说:“他得休息几天,这几天不可频繁走动……”

听郎中这么说,张分就将中年人背回自己的家里,让中年人躺在自己的床上,张分亮看年迈的爷爷和奶奶一脸疑惑,就对爷爷奶奶讲了事情的大概情况,并嘱爷爷奶奶给中年男人做点饭菜款待。

并说:“人出门在外,都会遇到难处的……”

爷爷奶奶都是心肠善良的人,不反对孙子这么做。爷爷奶奶虽年迈干不了出力的活计,但烧水煮饭还是可以的。张分亮交待完爷爷和奶奶,就又忙返身去割麦子。

第二天,张分亮就请到了两个麦客子,很快将他家另外几亩地的麦子全部割倒,并拉回碾麦场垛了起来。睌上回到家,张分亮让爷爷买了肉和酒,款待了两个麦客子,并给了两个麦客子相应的报酬就打发人家走了。

接下来,他不顾忙了一天的劳累,细心询问在他家养伤的中年麦客子的伤愈合的情况,并亲切为其煮熬口服的药和涂抹的药,中年麦客子很是感动,说:“你的文章写的不错,你应继续读书才是……”

说到读书,张分亮不由叹息了一声,伤痛地说:“我自小没有父母,爷爷奶奶又年岁高迈……”

中年麦客瞅着张分亮,说:“你如果是我的儿子该有多好啊!可惜的是我……”

可遗憾的是中年麦客子,在接下来并没有对张分亮详说他家的具体情况,张分亮是个有修养懂道理的人,别人不说,他不会去追问。

但此后,一连几天,中年麦客都和张分亮是无话不谈,谈中国周边的形势,谈历史,谈大明王朝今后的兴衰,非常投机,让张分亮苦闷迷茫的日子有了明确的目光标,亦多了一份充实和快乐……

几天后,在张分亮家养伤的中年麦客伤愈,可下床走动了,中年麦客要回家了,送中年麦客动身回家时,张分亮心想,中年麦客这次外出帮人割麦子不仅没赚到钱,还被蛇咬伤了腿,回家的心情肯定不好。于是,张分亮拿出2两银子说:“叔,别嫌少,拿上这2两薄银路上做盘缠……”

中年麦客说:“好,你的心意叔收下了。”

可张分亮万万没有想到中年麦客并不是等闲之辈,此人原是一位进士,名叫扬群喜。曾官至六部尚书,但因为人正直,遭奸人陷害而被抄家,后携妻女回到洛州府老家乡村。这年,皇帝知他被冤后,又让他官复原职,复出后,就想到了他当麦客时的遭遇,即令人将张分亮和他年迈的爷爷奶奶请到京城。

不仅让张分亮集中精力学习,一心一意迎接科举考试,并将自己貌美如花如花的大女儿许配给了张分亮。

学习本来就比较优秀的张分亮,后来和岳父扬群喜一样,考上了举人,又考上了榜眼而功成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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