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万历年间,在长安府东郊浐河旁边的一个名叫月登高的村庄里,十月怀胎的村妇李西霞,在这年5月一天的中午时分,腹内一阵巨痛,其婆婆王氏知道儿媳妇又要生了,就忙外出喊来村里的接生婆冯氏,在冯氏的帮助下,李西霞顺利生下了他的第二个儿子,起名叫冯文安。
冯家原籍不是这里人,其老家在洛都府附近,在其曾祖父那代人因故迁徙至此,为此,他们一家人,一直保持着中原人的生活习惯。
正在地里和父亲一起干工的冯定宽,听说自己又添了个弟弟,高兴的咧嘴笑了,冯定宽这年已14岁了,他读了几年私塾,识得几个字,但因家穷,上有已没有了劳动能力的爷爷奶奶。
父亲冯忠厚不支持他继续读书,父亲认为,朝里有人好做官,穷人的孩子读再多的书,都是很难挤身仕途的,不如早早下地干农活,让地里多产一点粮食,让一家人不饿肚子就是好日子了,冯定宽很想读书,考上秀才,再去考举人,奈何一家之主的父亲不支持,他只好敛了读书入仕的心,他下面有一个小他6岁的妹妹,名叫冯文菊。
父亲肩头的担子确实很沉重,他能理解父亲的苦衷。
在农村,家里男丁少了,会遭村院邻居的欺负的,特别是他们这种外来的人。所以当冯定宽发现母亲又怀孕之后,他整天希望母亲腹内是一个弟弟,多一个弟弟,他就会多一份安全感,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他期望中的弟弟诞生了。
一晃,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弟弟冯文安长得虎头虎脑,很是可爱。
冯定宽每天从地里干完农活回到家里,洗过手脸,先抱过弟弟冯文安亲上几口,这才吃饭。他看着满眼机灵的弟弟,发誓等弟弟长大了,他这个当哥哥的一定要供弟弟好好读书,不能像自己这么半途而废,届时就算父亲反对,他也要供弟弟读书。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这年8月的一天,气温很高,大人小孩都是一身汗,母亲李西霞见小儿子冯文安因热而躁动不安,时不时的啼哭,就让父亲从水井里打了一大盆凉水,给弟弟冯文安在房间内洗澡。
泡进水里的弟弟很高兴,舒服地舞动胖乎乎的四肢呀呀地叫。
洗到一半时,天空突然电闪雷鸣,一团团厚重的乌云从不远处的南山压了上来。瞬间一片黑暗,接着就是倾盆大雨,一道闪电划过,白哗哗的雨点,在空中织出一道硕大闪亮的雨网。
这时,一只圆圆的火球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雷鸣,从空中迅速坠落,从给弟弟洗澡的窗口扑进了屋内,这一声巨响,惊响得弟弟发出凄惨的嚎哭声。暴风雨过后,弟弟变得痴呆呆的,嘴角涶挂着涎水,父亲冯忠厚,忙抱着小儿子找郎中诊治。
随后,为了给弟弟治病,父亲和母亲抱弟弟四处求医问诊,周边村镇以及城里找了郎中,也吃了不少苦涩的中草药,可弟弟的病情始终没有什么好转,为了给弟弟治病,家里已欠下了不少外债。
这天,冯定宽从山坡上砍了一捆干柴禾回来,走到院子,就听到父亲在和母亲说什么事儿。冯定宽没有急着推门走进去,他轻轻放下柴禾,站在一旁,聆听父亲在和母亲商议什么事儿。门只闭了一半,屋外的光亮从门口照了进去。
冯定宽看到蹙眉不展的父亲,抽了几口浓烈的旱烟,尔后痛苦地长叹一声,对不停抽泣的母亲说:“西霞呀,看样子咱二娃子的病我们是没钱再给治了,我的意思明天天不亮,我就把他放在十字路口,我远远观望着,兴许会有钱但没有儿子的人会抱他回去抚养呢……”
母亲一听,哭得更加伤心,肩膀一动一动的,父亲讲给母亲的一席话,站在门外的冯宽定全听到了,他含泪推开门走了进去,说:“爹,我不赞成你这么做,我会想办法挣钱给我弟治病的……”
父亲抬手抺把泪,说:“你以为你爹我想这么做吗,咱家已拿什么钱给你弟治病了,若你弟造化大,被有钱人抱去,治好了病,那也是你弟的福分,留在咱家,只会误了给他治病。”
听父亲这么说,冯定宽蹲在地上,抱头呜呜地痛哭,要把弟弟扔在半路上靠人拣,让他一时心如刀剜,可除此,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呢?冯定宽虽在心里万般不舍,但他也不否认父亲说的有道理。
这天晚上,一家人都是泪流满面地度过了一个难熬的不眠之夜。
黎明时分,母亲将弟弟抱在怀里,哭哭啼啼地给弟喂了最后一次奶,随后收拾了给弟弟穿的几套衣服,再给换上一片干净的尿布,就将弟弟交到父亲的怀里。父亲抱着仍吮奶后继续熟睡的弟弟出了门,迈开步子朝村外的十字路口走去,冯定宽尾随其后。
他朦胧的泪眼,远远看到父亲将弟弟放在路边的草丛中,然后钻进对面的高粱地里,朝外面观望着。
不大功夫,一辆马车从西边城区方向过来了,前面有一个身挂一把长剑人在骑着马开道,看样子马车上拉的是什么比较贵重的物品。
赶马车的人,到了距弟弟不远处,突然扬手一甩鞭子,那柔软筋长的牛皮鞭子,便在空中“啪”地一个炸响,弟弟便嗷嗷地哭叫起来。那赶马车的人耸耳一听,勒住了马,跳下马车,上前察看。接着就弯下了腰,从地上抱起了他弟弟,然后那赶马车的中年汉子,扭头四周瞅瞅,没有发现有人,似乎明白了,他抱的是一个弃儿。
接着那汉子轻轻撕开尿布看了看弟弟的下体,咧开大嘴笑了。汉子对前面骑马的人说了几句什么,就上了马车,一甩鞭子,继续赶路。马车拐到通往狄寨塬的土官路上。
冯定宽知道抱弟弟的中年汉子狄寨塬上的人,他要知道抱弟弟的中年汉子究竟是狄寨塬上那个村的人,家里究竟是穷还是富,以后有没有能力为弟弟治病?他对从高粱地里出来的父亲说:“爹,你回去吧,我走小路上塬看看,日后想弟弟,也可以到狄寨塬上远远看上他一眼……”
冯忠厚两眼含泪,嘴里嗫嚅着想对大儿子说什么,可却什么也没有说。
冯定宽未等父亲允许,就撒腿追了上去,他没有尾随在马车的后面,而是走斜坡上塬,走斜坡的羊肠小道上塬,要近一大半的路,他两腿生风,很快就上了狄寨塬,朝下一观望,那顺官路上塬的马车,才走到半塬。
这个塬不小,有不少村庄。冯定宽走进一片玉米地里,攀爬到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他要看这辆马车去那个村庄,然后就能打听到抱养弟弟的汉子是一位什么样的人,家里有几口人,人品如何?是富裕还是贫寒……
不大功夫,那马车就上了塬。冯宽定溜下树,不远不近尾随其后。
这时,东边晨雾笼罩处也变得一片彤红,一轮太阳从东边天际的崇山峻岭中冉冉升了起来,远村近屯里传出鸡叫狗吠声。
那马车赶到上塬后的第二个村庄,这是一个大村,村内有不少巷子,后来马在一户宅院宽广,房屋多而又高大的人家门口停了下来。赶马车的男人,抱着弟弟一下马车,就高兴地扬起喉咙,对家人喊到:“孩子他娘,你看我拣了个宝贝回来了……”
屋内的人听到喊声,就从大门内跑出来一帮衣着艳丽的男男女女,一个中年妇女小心翼翼地从丈夫怀里接过孩子,脸上笑晏晏的,接着就低头将嘴贴了上去,呁了几下。
冯宽定心中暗喜,看来弟弟是个有福之人呢,他被一个有钱又喜欢孩子的大户人家收养了。冯宽定记准这户人家的位置,大门口两边各有一只大青石狮子。冯宽定悄悄从村内退出,在村口,他遇到了一个老人,便谦恭地问老者做揖:
“这位大伯,晚辈向您打听一件事,那门前有一对青石狮子人家,他家的房盖的真的真漂亮,他家大门口的那对青石狮子看起来也好威武霸气呢?”
老人上下打量一眼冯宽定,笑说:“这家男主人姓孙,名叫孙友善,是我们这个村有名的大财东,他不仅有几百亩地和几十头牛和马匹,且在镇上和长安府都开有商号,丫鬟仆人也不少,可惜的是他只有6个女儿,却一直没有儿子……近日,他家贴出了布告,聘请长工呢,你瞅东边的那墙上……”
冯宽定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墙上果然贴有一张红纸,红纸上用毛笔写有行黑字,招聘长期工的启示,干满一年,工钱是装小麦800斤,另加30两银子。若有意的青壮年后生,可上门找东家孙友善当面洽谈。
“噢!”冯宽定向老人说声谢谢。
老人笑说:“若你想干,就要抓紧时间去找他谈,晚了他就会招够人呢,他招人的首要条件是没有小偷小摸的坏习惯,其次还要能吃能,一餐饭少说也要能吃三个下馒头和两大碗捞面他才招,饭量小的人,他不会招的,他认为能吃能喝的人,才干的动工……”
……
冯宽定向老者道几声谢谢,就迈开步子下塬回家,边走边想,明天就再上狄寨塬上。他要到孙友善家当长工,这样才能时常看到自己的弟弟冯文安,但要千万小心,切不可被东家察觉他是他拣的儿子的亲哥哥。
冯宽定一进家门,就向泪眼婆娑的父母禀报了收养弟弟冯文安人家的大概情况,并说了他要到孙友善家当长工的想法,父母的脸上皆露出了欣喜之色。
翌日,天色还未亮透,冯宽定没有在家吃早餐,就一路小跑着上了狄寨塬,到了孙友善家应聘。孙友善问了他的年龄,他多报了2岁。但孙友善仍有点犹豫不决,说他身子有点単溥,他一听,忙说:“东家,您不用担心,我虽看起来瘦,但我力气大呢!”
这时,一帮准备下地干农活的长工正在吃早餐,孙友善眨巴了几下眼睛说:“你先吃饭,吃完饭咱再说。”
冯宽定知道这是孙东家在试探他的饭量,他没有客气,抓起又白又大的软馒头,噈着放有麻油和芥末的凉伴小菜,几口就是一个大馒头,一连吃了三个大馒头,还喝了两大碗稠呼呼的玉米粥。
东家孙友善的脸上,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了,说:“好,你留下吧,你现在可以回家拿你的被子和行囊来,明天来了后,先不忙下地干工,搭手给咱搭摆酒席的帐篷,我要给我儿子摆满月宴席……”
不难看出,孙友善非常喜欢他半路上拣来的儿子。
冯定宽说声好,就返身回家拿行李。翌日,冯定宽早早来到孙友善家,与一帮年轻长工,手脚麻利地爬低上高地搭帐篷。从城里请来的几位大厨师,开始埋锅造灶,几辆马车拉菜买肉,屋内屋外,人出人进,好不热闹。
孙家的亲朋好友以及村院邻居都被请来了,虎头虎脑,穿了一身红色带一枚枚黄灿灿金元宝绸缎新衣服的弟弟,被人们抱来抱去,皆异口同声地夸弟弟长的可爱机灵……
说来也怪,弟弟在一个多月后,眼睛开始闪起了灵光之气,又恢复了虎头虎脑的可爱样儿。
莫非弟弟生就是富贵命?但无论怎么说,弟弟的变化,让冯定宽心里比较欣慰。
其实不然,孙友善后来也很快发现拣来的儿子反应有点迟钝,就令人赶上马车到山脚下的庙里请来一个会看病的和尚,那和尚检查了一番之后,说孩子营养不良,可能是受到什么刺激阻碍了对食物能量的吸收,所以才会出现痴呆呆,四肢无力的样儿。只需要一根野生人参泡汤服用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健康。
真正野生人参,非常珍贵,价值连城,一般人家那买的起,但对富甲一方的孙友善不是什么难事。
几天后,冯定宽请假回家,把弟弟的变化告诉给了父母,父母喜极而泣。
此后,冯定宽一心一意在孙友善家扛长工,从地里干工回来之后,他洗净手脸,换套干净的衣衫,就会抱一会逗一会弟弟,弟弟此时已姓孙,起名叫孙继海,读过几年私塾的冯宽定,经常主动辅导越来越大的弟弟读书识字,弟第悟性甚高,过目不忘。
孙友善看到后,对儿子这么好的年轻长工,喜的合不拢嘴儿,就有了将自己养貌如花的的三女儿许配给冯定宽的想法。并请长工队长,在冯定宽面前,提说了这事儿,而冯定宽自是求之不得,即时就拜了孙友善这个岳父。
此后,冯定宽不再用下地干工,而是在岳父家温习功课,顺利地考上了秀才,三年的科举考试,又榜上有名,后被朝廷安派邻县当上知县。
多年后,他的弟弟孙继海被他更厉害,竟然考上了进士,被封为六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