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亊发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

林州市文化局的钟局长快要退休了，市委决定从本局干部中选出一位“接班人”来。为改进一下选拔人才的方式方法，增强民意，由组织上推荐候选人3位：副局长兼纪检组长（转业军人）曾耿直、副局长郝仁、戏工室主任艾文。由本局正副局长、局里的正副科长和办公室副主任（缺主任），局属下的文化馆、歌舞剧团、戏工室、电影院的正副职领导，参加投票产生。

投票选举结果出来了：郝仁得13票，艾文得5票，曾耿直得1票。

第二天，曾耿直吃过早餐去上班，路途中遇到本局办公室赵副主任。赵把眼睛往前后左右一瞄，满脸堆笑地向曾耿直说：“曾局，您知道您得的这一票是谁投的吗？”他边说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子。

下了班，曾耿直想顺路到附近的小墟场去买点小菜提回家。刚走到一个菜摊前，歌舞剧团的钱团长，老远赶了过来，亲切地打招呼：“来买点菜呀，曾局？”接着，显示出很神秘的样子向曾耿直耳语：“喂，曾局，您得的一票呀，是我投的呐。我小钱，对您曾局够忠诚吧。”

曾耿直这位文化局二把手，除资历比钟局长有些逊色外，论能力，论水平，论工作干劲，全局所有的人无一个比得过他，怎么在这次选举中输得这么惨呢？这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曾耿直心里很是苦闷，血压升高了，头有点晕，通过电话向钟局长请了假，说下午要上医院去看看病。

在医院门口，他碰到电影院的党支部书记老孙。老孙显得格外关切：“曾局，您哪里不舒服？我看您的脸色是有点不大好，要多保重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呀。” 曾耿直似乎猜到了对方还要讲什么，动步准备离开。老孙却拉住了他，讨好地说：“曾局长，这次投票我可投了您一票啊！”

此后几天，还有一些人向曾耿直说过这般大同小异的话，弄得他啼笑皆非，心情赿来赿不好，在家里免不了频频摇头，唉声叹气。

曾耿直的妻子黄菊花，是歌舞剧团的演员。她早已知道这次投票选局长的情况和结果了。看到丈夫整天愁眉苦脸的样子，生怕他为此事愁出病来，就来做劝慰工作，说：“算了啦，你也算不错，组织上推荐你当上了候选人，还好歹得了一票。要是推荐的是另一个人，说不定他一票都得不到呢。你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莫为这事发愁了，保重身体要紧，留得青山在……”

还没等妻子把话说完，急性子曾耿直便打断了她的话，插嘴道：“你懂个屁！说我也得了一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一票呀，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一些人的丑漏嘴脸，你知道不？”

“怎么呢？”

曾耿直把头摇摆得像个拨浪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什么我也得了一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哟！屁！那倒霉的一票，其实是我自己投的，而赵钱孙李等等这些两面人，当面是人、背面是鬼，却都在我面前讨好邀功……”他向妻子讲了事情的真相后，又叹道：“嗨！这人心呀！”

黄菊花听了丈夫这番话，也不免愤慨：“这些家伙，真的当面是人、背面是鬼，不是东西！”

停了一会儿，她又对丈夫说：“嗨！你也不要光怨别人是鬼，也要想想自己的毛病。你想想，郝仁为什么能得那么多票当选？还不是因为他‘名副其实’――‘好人’（郝仁），会做人呀！看看你，炮筒子一个，说话办事也太那个了。比如那次，我们团里的小王，不就是走了几次穴赚了点钱吗，多大点事儿，你板着脸刮她胡子，刮得人家哭鼻子。那样做，不说是小王本人，就是我们全团的人，恐怕都对你有意见。要是搞全员选举的话，大概没几人会投你的票。老曾，你得罪的人太多了呀！”

黄菊花说起“得罪人”的事，引起了曾耿直沉思……

曾耿直这个人，人如其名，真是一位耿直人。他为人很正直正派，原则性强，凡事自己以身作则，不违纪违规，要求别人也很严。加上性急，见到同事有什么毛病，都是毫不留情，“当面鼓当面锣”地进行批评，得罪的人的确不少。他听了妻子这番话，一件件往亊，像电影镜头一样在脑海中显现出来：

有一次，曾耿直带了局里的小陈、小易到某县出差。县招待所（当时县里还没有宾馆）的袁所长，按照惯例给曾局长备了一桌好酒好菜，为他们几位接风。但无论主人怎么劝，说什么曾耿直都不肯上席，而是自己到职工食堂去排队买饭就餐。领导罢宴，随从人员当然也得跟随他行事喽。事后，一种“跟曾局长出差没味道”的说法，也就在下属中传开了。显然，曾耿直的罢宴，是不得人心的，如果选举，是要丢选票的。

另一次，某县送来一些土特产给市文化局，说是“给局里的同志们尝尝新”。曾耿直说这是不正之风，不能吃。但人家已经送来了怎么办？办公室赵副主任，对曾耿直说：“曾局，我看这次就收下算了，下不为例，怎么样？”曾耿直说：“有了初一，就会有十五，这样下去，会把党风搞坏，不能搞‘这次算了，下不为例’！”最后，赵只得做出了一个折中的解决办法：按市价打两折（即80％）定价卖给局里的干部，自费付款购买。对此，许多人对曾耿直有了一肚子意见。

得罪人最多的，恐怕还是曾耿直反对单位设立“小金库”这件事。当时，许多单位为了干部职工得点“福利”，都设了“小金库”，受到大家一致叫好。对此“关心职工群众生活”的事，钟局长都点了头。但却遭到曾耿直的坚决反对。曾耿直不仅是第二把手，而且还是纪检组长，抓党风廉政建设的。他的抵制，弄得一把手钟局长也不好坚持，这设“小金库”的事，也就“泡汤”了。这是一件关系到全局干部职工切身利益的亊，曾耿直把它搞黄了，岂能不得罪大家？

曾耿直对这些亊，左想右想想了半天，也还是没理清出一个头绪来，最后说了一句“我错了吗？”像是问自已，也像是问别人。

作者简介:

欧植竹，又名欧阳植竹，昆仑策特约评论员，湖南省作协会员，省文联第四、五届委员，省文艺理论研究理事会理事，省儿童文学创作委员会委员，郴州市文联原主席。

微刊投稿邮箱:1505105907@qq.com

◆总编: 刘云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