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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京京是新中国开国中将韩伟的儿子,他曾说:“我真正了解父亲,是在他去世后整理遗物的时候开始的。”
在韩京京的印象里,自己的父亲一直不苟言笑,似乎经历过战争后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令他的情绪起伏严重了。
但在那一天,韩京京第一次知道了父亲的心结。
当时,韩京京已经在总参军务部工作了。一天,他下班回家后,突然发现父亲的情绪很不对劲,嘴唇紧紧抿着,两眼满是悲伤。
韩京京见状,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他急忙询问母亲:“发生什么事了?爸爸怎么了?”
母亲叹了一口气,语气低沉地说道:“今天上午,有两位负责编撰红军长征史料的同志来家里了,他们请你爸爸写一篇在湘江战役中的34师的文章。”
这时,韩京京才明白,在父亲不苟言笑的脸庞下,竟然藏着如此浓厚的悲痛和哀伤。但尽管如此,因为没有经历过,了解过那段沉重的历史,因此,韩京京还没有跟父亲感同身受。
韩伟将军的文章写完后不久,相关单位便通知将要被发表。消息传到韩伟将军家中时,一家人正在聚餐,大家都很高兴父亲的作品能够被更多人看见。
然而,就在这时,韩伟突然对家里人说道:“等我死了以后,你们要把我的骨灰放到闽西去。”
听到父亲说起了关于死亡的话题,大家都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这一年韩伟将军才80岁。于是,大家宽慰父亲说:“今天这么吉利的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
1992年4月8日,韩伟在北京病逝。临终前,他又交代孩子们说:“我死了以后,骨灰要放在闽西。”留下这样一句遗言后,韩伟将军永远地闭上了眼睛,离开了这个世界。
1992年8月,根据父亲生前的遗言,韩京京和妻子捧着骨灰盒来到了闽西革命公墓。当天,天空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一进入闽西革命公墓,韩京京便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住了。
上百位老人在骨灰堂外的台阶上静静地站着,韩京京以为是当地的政府专门搞的一个仪式,他还不好意思地问:“你们怎么还组织这么大的规模呢?”
结果,一旁的负责人回答说:“这不是我们组织的。你们昨天来了这里,也不知道消息怎么传出去了,都说‘扩红团长回来了,今天来的都是当年的老人,他们是专门来给韩老送行的’。”
韩京京一听,当场泪崩,哭个不停。
此后,韩京京追随父亲当年的脚步,查阅史料,寻访当年的老红军,慢慢地,对湘江战役有了更多的了解,同时也渐渐地感受到了父亲深埋于心却浓烈无比的战友情。
当年的湘江战役中,红34师6000闽西将士英勇牺牲,他们没有留下名字,但却留下了传承千年的精神。
根据韩伟的遗愿,儿子韩京京在湘江边为6000名将士们立了一块无字碑,还为34师师长陈树湘塑了像。无字碑的基座上刻着:
“你们的姓名无人知晓,你们的功勋永世长存——为掩护党中央、中革军委和主力红军,在湘江战役中牺牲的红三十四师六千闽西红军将士永垂不朽。”
后来,为了缅怀湘江战役中牺牲的战士们,龙岩和三明两市的政府历经多年,查访每一个村落,找到了1000多名牺牲的红军战士的名字。这些名字被刻在了屹立于湘江之滨的无字碑上,上面的名字大多是“赖老石头、吕太阳妹”等这样的小名。
寻找烈士名字,这是一件既没有经济效益还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的事情,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找到这些名字更不是一两届政府就能完成的。但龙岩、三明市政府却始终坚持做着这件事,因为他们知道:一个尊重英雄、牢记历史的民族,必定是伟大的民族!
1934年10月,中央红军踏上了长征之路,面对国民党军的围追堵截,红军先后突破了敌人设下的三道封锁线。全军已经精疲力竭到了极点。
然而,就在这一背景下,蒋介石下令一定要将红军围歼在湘江以东。为此,国民党40万大军向湘江集结。
为了让中央和军委渡过湘江,红1军团和红3军团为此付出了巨大的牺牲。而作为全军总后卫的红5军团34师更是悲壮。
根据命令,中央纵队渡过湘江后,红34师要接应并掩护其他军团过江。敌人的进攻越发疯狂,包围圈也越来越小,渡江之路随时都有可能被切断。但红34师始终坚持着最后过江的命令。
红34师是一直能打胜仗、恶仗的部队,作为全军的后卫深受军委的信任和重用。朱德总司令曾直接给红34师的陈树湘、程翠林发电报,要求他们“做最坚决的决战”,并称“34师由军委直接指挥”……
从这些电报中能够看出,军委实际上已经意识到了34师所处的凶险处境,但军委仍然对34师完成任务充满了高度的信任和关注。
最终,34师完成了掩护全军的任务。在自己突围的紧急关头,师长陈树湘命令韩伟率领师主力继续突围,而他则率领其余的战士们留下来掩护。
韩伟知道留下来就是死,他第一次拒绝执行命令,要求“师长率主力突围,自己率领战士们做最后的掩护。”
但在陈树湘的坚持下,韩伟还是率领师主力突围了,而他则留下来掩护,并最终被敌人活捉。在敌人松懈的时候,陈树湘将手伸进自己腹部的伤口处绞断了肠子,壮烈牺牲。
陈树湘就这样牺牲了,没有留下一个后人,一张照片。如今,留下的唯一一张画像,是根据韩伟将军后来的描述找人画的一张素描画。
韩伟率领30多人突围成功后活了下来,红34师6000多名将士战至最后一人一弹,壮烈牺牲。不过,根据有关史料记载,红34师还有少部分人员突围成功,并返回了湘南,后又在宜昌一带进行游击作战,继续书写着英雄部队的传奇。
韩伟活下来后,与大部队走散,在寻找红军的过程中,却遭到战友背叛,被关进了监狱。不过,全国抗日战争爆发后,由于国共合作的大背景,在中共中央的努力下,韩伟得以被释放并回到了延安。
回到延安后,韩伟被安排进了抗日军政大学学习。一天,毛主席来抗大演讲时,看到了坐在下面听讲的韩伟。韩伟曾经担任过毛主席的警卫排长,因此认识他。
讲话结束后,毛主席说道:“韩伟,你过来一下。”
韩伟听到毛主席喊自己,急忙走过去。还没等他开口打招呼,就听到毛主席问他说:“韩伟,你都来延安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也不来看看我呢。”
韩伟说道:“主席,您工作忙碌,我也没有什么事,就没有去打扰您。”
毛主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看不是,你是觉得当过国民党的俘虏没脸见人了。”
毛主席的话说到了韩伟的痛点,见他脸色有了变化。毛主席紧接着又鼓励他说:“湘江战役中,你们红34师英勇无畏,立下了赫赫战功。所以,你不应该有什么负担,以后有需要就来找我。”
毛主席的话安慰了当时正处于低谷、迷茫之中的韩伟。
从抗大毕业后,根据学校的安排,韩伟本来是要继续留在学校当教官的。但他更想上战场真刀真枪地打日本人。于是,韩伟写信向毛主席说明了情况。
不久,韩伟便来到了晋察冀,重新上了战场,并接连取得了胜利。
在冀中抗战时,韩伟还遇到了自己的妻子。当时,日本进行大扫荡,韩伟躲在一个地道里面,在这个地道里,还有一个是一位妇救会的主任,名叫马冰如。这次经历让两人有了一面之缘,但他们都没有想到以后会跟对方成为夫妻。
后来,战事稍有缓和,在晋察冀边区的一次会议上,聂荣臻曾交代政委说:“韩伟同志以前结过一次婚,但爱人已经牺牲多年了。他今年都36岁了,还是一个人,你们要多关心关心他的个人问题嘛。”
于是,政委开始撮合韩伟和妇救会的主任。结果,两人一见面,便认出了是当初躲在地道里的同志。就这样,两人结婚了。
在战争中,韩伟浴血奋战,指挥部队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这些小规模战役的胜利为他日后成长为一名高级指挥员提供了宝贵的经验。
1955年,韩伟被授予了中将军衔。
上世纪六十年代,部队提出开展军事体育,韩伟出任北京军区的军体委员会主任。当时,家里的院子里还放着一副单杠和一副双杠。
60岁时,韩伟还能够在单杠上做大回环的动作。80岁的时候,7岁的孙子在练习引体向上时,韩伟拖着有残疾的右臂,亲自给孙子做示范。仅从玩单杠这件事情上,就能够看出韩伟的身体素质和功夫。
1974年,韩京京在军队中已经成长为了一名小军官。一次,部队要求干部们阅读马克思主义原著,韩京京在给家里的信中,提到了这件事,还表示自己看不懂。
不久后,他便收到了家里的回信。以往,他收到的信都是母亲写的,但这次当他打开信后,却发现是父亲的笔迹。韩伟在信中鼓励儿子要认真读马克思主义著作,并叮嘱他还一定要读毛主席著作。
韩伟将军的骨灰如今静静地躺在闽西革命公墓中,他回到了自己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和战友们继续守护着这片热土。
参考来源:人民网、《光明日报》、党史博览2019年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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