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在某期杂志中，看到航空设计师顾诵芬回忆研制歼教-1的历史，其中谈到设计喷发-1发动机曾参考了志愿军击落的英国“吸血鬼”战斗机的“德温特”发动机。

但是笔者比照资料发现，这段纪录可能有误，因为“吸血鬼”没有使用“德温特”发动机。那么，中国第一台自主研制的喷气发动机，参考了哪一种发动机呢？

顾诵芬先生在回忆录中描述，中国第一架自主设计的喷气飞机——歼教-1高级教练机所使用的“喷发-1”发动机，是米格-17发动机（涡喷-5）的缩小型，推力从2700千克力减至1600千克力，相当于英国“德温特”发动机。

据文章所说，这款“德温特”发动机是抗美援朝战争中，从击落的英国“吸血鬼”战斗机上获得的。发动机由410厂发动机设计室负责设计。

笔者看到这段记载后，查找了“吸血鬼”战斗机的资料，但是发现杂志描述的内容存在问题。首先，英国“吸血鬼”战斗机采用的是“哥布林”（也翻译为“丑妖”）喷气发动机，少数改型采用了推力更大的“尼恩”发动机。

也就是说，我国设计人员获得的“德温特”发动机，是不可能从“吸血鬼”战斗机身上得来的。那么，当初我国设计人员获得的是“哥布林”发动机吗？答案也是否定的。

因为，喷发-1发动机的设计参考对象除涡喷-5外，只可能是“德温特”发动机。因为，顾诵芬先生说过“喷发-1相当于德温特发动机”，这句话的知识信息量是很大的！

喷发-1，是中国第一款自主设计的喷气发动机，中国设计人员们的技术积累是非常少的。当时，我国通过引进苏联的VK-1F涡喷发动机图纸，在1956年成功仿制生产出涡喷-5发动机，这也是中国喷气发动机的最早技术基础。

但是，歼教-1作为亚音速教练机，不需要那么大的推力，需要配备一款减小推力的发动机，因此410厂的设计团队选择将涡喷-5发动机缩小化，从而诞生了喷发-1发动机。

然而，涡喷发动机作为当时的高技术产品，不是随意缩小尺寸就能研制出来的。事实上，喷发-1发动机从1956年开始研制，在1958年5月就试制出了第一台，并于同年8月装上歼教-1试飞。仅仅两年时间就试飞上天，速度是很惊人的。

可见，顾诵芬先生谈到“喷发-1相当于德温特发动机”，指出了“德温特”有很重要的参考价值，从而加快了喷发-1的研制速度。但是，“参考英国发动机设计”和“缩小苏联发动机尺寸”，这两件事难道不矛盾吗？

事实上，两件事并不矛盾。因为“德温特”发动机恰恰是VK-1发动机的“祖父”！

我们来梳理一下几种早期喷气发动机的家谱：首先，罗尔斯·罗伊斯公司在1943年投产了英国第一种实用喷气发动机“维兰德”（7.6千牛），用于英国最早的喷气战斗机“流星”。

同一年，罗尔斯·罗伊斯公司在“维兰德”基础上增加直流型燃烧室，又研制出“德温特”发动机（早期为8.9千牛，后期发展为15-17千牛），也用于“流星”战斗机的改进型。

1944年10月，在“德温特”发动机基础上，罗尔斯·罗伊斯公司又研制出更大推力的“尼恩”发动机（22.24千牛）。“尼恩”发动机曾出口到苏联，用于早期的米格-15战斗机。

苏联在“尼恩”发动机的基础上，自行开发了VK-1系列发动机，用于米格-15比斯和米格-17。中国最早的喷气发动机涡喷-5，用的就是VK-1F的图纸。

由此可见，“德温特”发动机确实是涡喷-5（VK-1F）的“祖父”。事实上，“尼恩”和“德温特”可以算作同一个系列，英国人曾经将“尼恩”发动机又进行缩小设计，重新命名为“德温特5”型。

从数据看，“德温特5”型发动机重量为567千克（“尼恩”为726千克），推力为15.6千牛（1600千克力）。VK-1F重量为872千克，推力为26.5千牛（2700千克力）。

简单总结一下，中国设计人员研制喷发-1的过程（对涡喷-5缩小设计），恰恰相当于重复了“尼恩”缩小设计为“德温特5”的过程。可以说，“德温特5”发动机是喷发-1最好的参考对象。

那么，志愿军从英国战斗机上获得的是什么发动机？笔者认为，中国当时获得的很可能是“德温特5”的改进型“德温特8”（推力16千牛）！

首先提几句，英国海空军的“吸血鬼”战斗机所用的“哥布林”发动机，生产商是德·哈维兰公司。“哥布林”与“德温特”，是英国在二战后期并行发展的两个涡喷发动机系列。也就是说，血统完全不同的“哥布林”发动机，对于喷发-1几乎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按照英国资料，英军在朝鲜战争中的空中力量只有航母舰载机，其中包括了少数“海吸血鬼”。但是，澳大利亚空军却派出了一个战斗机中队（第77战斗机中队）参战，其中就装备了“流星”F.MK8战斗机。

按照中方资料，志愿军空军曾击落过“FMK5、FMK8、FMK24等”战斗机，猜测可能是“吸血鬼”F.MK5（应该是“海吸血鬼”）或“流星”F.MK8的略写。王海大队就有纪录称，空战中曾击落过一架“FMK8双引擎轰炸机”，很可能就是“流星”F.MK8。

据澳大利亚史料称，第77中队在朝鲜战争中损失很大，累计被击落大约60架飞机，其中40多架是“流星”，多数是地面火力击落。澳方宣称，“流星”战斗机曾“击落过五架米格机”（无法证实），自身空战损失至少4架。

由此可见，志愿军击落过不少“流星”F.MK8（比“海吸血鬼”多得多），作为双发战斗机，发动机的缴获机会还要翻倍。这款战斗机的发动机，正是“德温特5”的改进型“德温特8”。

所以说，顾诵芬先生的回忆录中，很可能将喷发-1的参考对象，将“流星战斗机”错写成“吸血鬼战斗机”，但发动机确实是“德温特”发动机，而且不是原始版“德温特”，而是更新的“尼恩”缩小版——“德温特8”。

额外说一句，苏联在战后初期从英国引进了“德温特5”发动机，并发展为克里莫夫RD-500发动机，用于拉-15、雅克-30等喷气机。西方曾认为，喷发-1的设计来自于仿制RD-500，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喷发-1是中国真正的自主开发（在涡喷-5和德温特8基础上发展而来），并没有现成图纸可用。如果喷发-1是仿制产品，那么我们也会大方说出来，就像涡喷-5那样。但喷发-1作为中国第一台自主研制的发动机，历史地位是不容置疑的。（作者：陶慕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