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忙着发烧和迎接新年的时候，刘浩存悄悄领了个奖。奖项名为“最受大学生欢迎奖”，然而在刘浩存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台下的大学生，却在翻白眼。有媒体把这个画面截了出来，评论在欢呼。
这个白眼，大快人心。奖是怎么评上的？没人知道。但很明显，绝对不是观众选出来的。
【1】早从2021年开始，刘浩存的路人盘就已经全面崩塌——作为谋女郎出道，风评最好的时候，被爆出其父母所办舞蹈机构，在2012年的时候因指导不当，导致7岁女孩脊柱受伤，高位截瘫。但其父母却拒绝支付118万的赔偿，两次上诉，拖了6年，直到2018年法院强制执行，才支付了这笔钱。6年，物价飞涨，房价翻倍，一百多万早已不是当初的一百多万。
受害者家庭的这6年，要应付对方不断的上诉诘难，要陪着女儿承担瘫痪一生的痛苦，要面临缺钱导致治疗拖延的折磨。而受害者领着每月400元的困难户补助的时候，刘浩存在掌声中，戴着皇冠从高中毕业，走上了央视，成为了万众瞩目的“00后小花”。“她星途璀璨，她终身瘫痪。”无数网友为之愤怒，讨伐的声音迅速冲上热搜第一。
而与网友们的愤怒形成对比的，是刘浩存丝毫不受影响的资源。她仍然是大导宠儿，主演张艺谋的电影，被韩寒青睐，与张译等演技派对戏，获奖与提名，代言也不断。甚至在事情爆发5个月后，从来没给公众任何解释，亦没有道过歉的她，参加了「残健融合春节文艺晚会」，在舞台上表演诗朗诵，呼吁关爱残疾人士。太讽刺了。群众的怒吼，唤不醒她的良心；观众的抵制，也斗不过资本的傲慢。
亦如这一次的获奖。台下白眼，也挡不住资本登堂入室，把小丑高高举起。能力不重要，名声不重要，道德不重要，有资本做推手，便可以肆意践踏观众的底线。
如今仍然能领奖的刘浩存也是如此。这便是资本的极度傲慢之处：他们可以丝毫不在意台下观众的声音，光明正大地把人们厌恶的、唾弃的、恶心的东西硬塞给观众。你我，就只能在台下翻白眼。资本用一套组合拳，打造了一个虚假的神坛——推出一个人设，各种热搜营销，热热闹闹，顶流于此诞生，似乎家喻户晓；紧接着是代言、综艺、各路大咖抬轿子，甚至是奉上奖杯。目的就是给自己抬咖，圈了钱然后又要名。
而疯狂的粉丝，便是这神坛虔诚的上香者。他们控评、捂嘴、人肉路过每一个说真话的人，让这神坛看上去干干净净、众望所归。神坛之上的人，便也不再害怕跌落下去，也逐渐忘了自己是人。
这光鲜亮丽的人设旗帜之下，掩藏的竟是最肮脏的东西。资本的强势热搜与舆论控制，乍一看这娱乐圈全是“天花板”。可细看才发现这天花板，横向对比韩娱，业务能力稀烂；纵向对比以前，能力德行更是“依托答辩”。整个文娱产业早已经开始摆烂，因为摆烂也能圈钱无数。
【2】资本不在乎公众的声音，因为他们挣的不是我们的钱。有狂热的粉丝在，“自产自销”便能自成产业。前几天，有人总结了2022年“国内数字单曲销售排行榜”。
大家满头问号。这卖出去几百万张的歌，实在是没听过。以前的畅销曲是大街小巷人人哼唱，现在的畅销曲是明星与粉丝“自娱自乐”。而这数据以后会频繁出现，来证明明星的商业价值。这些套着人设面具的流量，面对的从来就不是普通大众，而是台下尖叫的粉丝。只要有粉丝，香火就不会断。钱来得就快。
于是，我们看到了没有任何逻辑，不尊重观众智商的电视剧。《爱的二八定律》，为了强行制造男女主冲突，偏要设定为女主想进的律所，规定女性必须要结婚。然而，和她不对付的女同事，却是单身。
我们也看到了抠图，瞪眼，但片酬几千万，演技极差却频繁上热搜吹嘘演技的“热剧”。
我们还看到了无数不用心打磨剧本，只想着靠流量圈钱的烂片。
这个叫“内娱”的戏台，台下全是名为“粉丝”的托，看上去喝彩声不断，实际上不过是一出烂戏。普通观众在粉丝的尖叫声中，打开榜单，却发现全是烂剧。动辄几亿的投资，点击率、热搜数量、讨论度，把好看的数据往上一堆，自吹自擂说自己的偶像实力多强，热度有多高。观众定睛一看这繁荣的盛景，听着所谓“国民度”“新生小花”的名号，却发现连一个作品也想不起，甚至连人也不认识。
但却毫无办法，被捂嘴、被放逐的我们，只能被迫接受他们的烂，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腐烂的内核外，穿上一层皇帝的新衣。愤怒吗？说实话，我的愤怒早已用光。“内娱完了”已经是我接受了的事实。扒姐只是哀怨。哀怨这戏台子，只想着怎么圈快钱；哀怨他们，早已忘了何为艺术，何为中国文化——而这些，可是这戏台能搭起来的根本原因。
陈佩斯曾经谈及“托”。这位老艺术家，顾脸面，在意自己的名声。说自己“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我最烦的就是这个。”记者问他：“你不感谢他们吗？万一有个冷场的时候，他们还救场。”陈佩斯回答说：“如果冷场，我没本事，我回家练去。”
可如今这“自娱自乐”的戏台子，早在“托”的吆喝声中迷失了自己。谁还在意什么脸面、身段与本事，什么来钱快，就怎么做。欲望横流，从明星到背后的导演编剧以至整个文娱产业，都想着赶紧圈钱。普通观众在意的艺术，在意的文化，给他们捧场子的原因，早被他们遗忘了。
《圆桌派》有一期谈及“粉丝文化”，不无悲观地总结道：过去人们去看评弹说书唱歌，是冲着你的艺术去的，你做得不好，下面观众是会倒喝彩的。但今天粉丝文化之下，粉丝去现场是为了看这个人，这种行为它会抽空压扁内容，你唱什么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偶像在场，在场性大大压过了内容和艺术价值。中国文化和中国独特的审美艺术被这群从业艺术的人忘却，文化在消亡。【3】
12月份的时候，声势浩大，传言斥资1.2亿，筹备了近五年的《三体》动画终于播出。一播出，真是让人们大跌眼镜，现在豆瓣评分已跌至4.8。
制作方手握《三体》大IP，这个有着无比厚重的内核与中国文化逻辑的故事，他们连讲都讲不好。或者说，只是不愿意好好讲罢了。懒得去想怎样把故事内核抽丝剥茧讲给观众，只愿意套一个好莱坞式的英雄主义故事外壳。但每集毫不含糊的，就是广告植入。目的很明显，打着情怀的幌子，做着圈钱的生意。我们曾经引以为傲、反复提及的宫崎骏都前来学习的动画艺术，恐怕早没人在意了。宫崎骏学的是什么？学的是中国动画之父万籁鸣，在那个没有电脑的年代，为了一部名为《大闹天宫》的动画，用4年绘制了154000张手稿。
这位艺术家，为了设计出具有中国特色的美猴王，还真找来一群猴子，在每个画师面前摆一面镜子，让大家对着镜子模仿猴子的动作。前后经历了4轮设计，才有了我们今天看到如此经典的美猴王形象。神态动作皆是精髓，一举一动都是灵魂。
这是老艺术家对艺术执着之后，留给我们的巨大财富。这部遵循中式美学，以中式审美搭建起来的画面，一经播出便轰动世界：鸟山明因此获得灵感，创造了《龙珠》；迪士尼效仿，制作了《花木兰》；日本动画师手冢治虫，由此创造出了《铁臂阿童木》。中国艺术之美，也曾引领着世界啊。可如今，电脑有了，钱有了，中国厚重的审美艺术却忘的一干二净。
再说文化。被粉丝吹上天，号称立意奇高的《梦华录》。打着为普通女性发声、“girlshelpgirls”的幌子，讲的却是封建女性道德那一套。关汉卿写《救风尘》，是看到的封建制度下，作为社会最底层的两位妓女所遭受的苦难。写的是这群从来不被前人当作“人”看待的群体，思想是如何的丰富，又是如何反抗着封建父权制度加于她们身上的苦难。关汉卿悲天悯人，虽身处封建等级制度，却能以“人人平等”的情怀，看待这群被唾骂的社会底层女性。
而到了如今讲究“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梦华录》的逻辑，却是良家妇女看不起妓女，口口声声说着“以色示人才是贱”，连“双洁”（男女主都是处男处女）都有脸营销上热搜。他们哪在意什么价值观思想深度，只想变着法让粉丝“嗑糖”，营销CP。因为这样挣钱快啊。
不用动脑子，也不用思考逻辑，也不用下功夫去了解一个行业，只需要粗制滥造毫无营养的工业糖精。正如一位网友所评价的：“以前我们有武侠剧、战争片、科幻片、教育片，爱情剧，现在我们有武侠爱情片、战争爱情片、科幻爱情片、教育爱情片、偶像爱情片。”嘴上说着什么高立意，实际上披着各种职业外套，故事还是男女主谈恋爱。
太难过了，小时候我们看电视剧，故事之外，总能品咂到厚重的文化内涵。学到的是惩恶扬善，是江湖道义，是人性挣扎。武侠剧《天龙八部》里，从不做坏事的乔峰，只因血缘问题，被迫害一生。跟随这位英雄的一生，你不得不反思，到底是眼前忠厚善良、活生生的一个人重要，还是先辈的恩怨重要？
《西游记》里，孙悟空大喝一声“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观众也跟着激动，看到的是封建专制下，一个人“侯王将相宁有种乎”式的觉醒与反抗。
哪怕是动画片，《虹猫蓝兔七侠传》里，反派黑小虎，同样有自己的准则与道义。他做坏事，却也能在危急时刻救下蓝兔。编剧教我们的，是人性永远不是非黑即白，每一个反派人物，其实也是个悲剧人物。……
可如今，坐在这厚重的文化财富之上，我们的文娱产业教给下一代的，只有慕强慕权以及各种谈恋爱。也许教育确实不靠几部电视剧，但故事的力量的巨大的。那些渗透在故事中的思想价值，已经在潜移默化影响着我们。前几天，有人疑问，说《红楼梦》里的奴才们，怎么如此不清楚自己的位置，敢和主子们呛声？我无话可说。没想到，几百年后，竟然有现代人，封建到嫌弃古人不够封建。【4】
看着如今的内娱，我总是想起《末代皇帝》里的一幕：城外已经轰轰烈烈剪辫子，搞革命，高呼建立国民平等的政权的时候，城内的太监们，为了骗溥仪那点家底，仍然每天在城里三拜九叩。溥仪看着他们演戏，绝望地问道：“这出戏，还要演多久？”
如今，我们普通观众，便是那城外呐喊的群众。看着关在城内的娱乐圈，脱离实际，做着自己圈钱的美梦。我们也要问：这出戏，还要演多久？也许当下我们的愤怒改变不了什么，但我们都知道：城里的戏台，总归是要在历史滚滚前进的车轮里，在人民的怒吼中，崩塌消失。尽管我们被捂着嘴，但在刘浩存跳舞的视频上刷屏的弹幕，便是我们的声音，这些是永远都洗不清的。
每一个刘浩存的视频下，每一个张翰的视频下，永远有普及他们肮脏龌龊的人。我们，都不要温和地走进这个良夜。怒斥、怒斥他们的败坏。“脱离群众，不会有好下场”，把这句话送给内娱。望这华丽的空中楼阁，尽早迎来它崩塌的结局。或者，至少，在普通人为生计艰难，有超过6亿人月薪只有1000块钱的当下，这群抠图、摆烂、毫无专业素养的明星，却动辄日入208w的社会怪象，能在2023年，看到改变。我衷心地期盼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