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内容:卷第一百五十四,梁纪十(公元530年,共1年)
尔朱天光大败万俟丑奴,萧宝寅被押送北魏
北魏孝庄帝多次谋划杀尔朱荣,最终成功
【原文】
高祖武皇帝十
中大通二年(庚戌,公元530年)
春正月己丑,魏益州刺史长孙寿、梁州刺史元儁等遣将击严始欣,斩之,萧玩等亦败死,失亡万余人。
辛亥,魏东徐州城民吕文欣等杀刺史元大宾,据城反,魏遣都官尚书平城樊子鹄讨之。二月甲寅,斩文欣。
万俟丑奴侵扰关中,魏尔朱荣遣武卫将军贺拔岳讨之。岳私谓其兄胜曰:“丑奴,勍敌也。今攻之不胜,固有罪;胜之,谗嫉将生。”
胜曰:“然则奈何?”
岳曰:“愿得尔朱氏一人为帅而佐之。”
胜为之言于荣,荣悦,以尔朱天光为使持节、都督二雍、二岐诸军事、骠骑大将军、雍州刺史,以岳为左大都督,又以征西将军代郡侯莫陈悦为右大都督,并为天光之副以讨之。
天光初行,唯配军士千人,发洛阳以西路次民马以给之。时赤水蜀贼断路,诏侍中杨侃先行慰谕,并税其马,贼持疑不下。
军至潼关,天光不敢进,岳曰:“蜀贼鼠窃,公尚迟疑,若遇大敌,将何以战!”
天光曰:“今日之事,一以相委。”
岳遂进击蜀于渭北,破之,获马二千匹,简其壮健以充军士,又税民马合万余匹。以军士尚少,淹留未进。荣怒,遣骑兵参军刘贵乘驿至军中责天光,杖之一百,以军士二千人益之。
三月,丑奴自将其众围岐州,遣其大行台尉迟菩萨、仆射万俟仵自武功南渡渭,攻围趣栅。天光使贺拔岳将千骑救之。菩萨等已拔栅而还,岳故杀掠其吏民以挑之,菩萨率步骑二万至渭北。岳以轻骑数十自渭南与菩萨隔水而语,称扬国威,菩萨令省事传语,岳怒曰:“我与菩萨语,卿何人也!”射杀之。
明日,复引百余骑隔水与贼语,稍引而东,至水浅可涉之处,岳即驰马东出。贼以为走,乃弃步兵,轻骑南渡渭追岳。岳依横冈设伏兵以待之,贼半渡冈东,岳还兵击之,贼兵败走。岳下令,贼下马者勿杀,贼悉投马,俄获三千人,马亦无遗,遂擒菩萨。仍渡渭北,降步卒万余,并收其辎重。丑奴闻之,弃岐州,北走安定,置栅于平亭。天光方自雍至岐,与岳合。
夏四月,天光至汧、渭之间,停军牧马,宣言:“天时将热,未可行师,俟秋凉更图进止。”获丑奴觇候者,纵遣之。
丑奴信之,散众耕于细川,使其太尉侯伏侯元进将兵五千,据险立栅,其余千人以下为栅者甚众。天光知其势分,晡时,密严诸军,相继俱发。黎明,围元进大栅,拔之。所得俘囚,一皆纵遣,诸栅闻之皆降。
天光昼夜径进,抵安定城下,贼泾州刺史侯几长贵以城降。丑奴弃平亭走,欲趣高平,天光遣贺拔岳轻骑追之,丁卯,及于平凉。贼未成列,直閤代郡侯莫陈崇单骑入贼中,于马上生擒丑奴,因大呼,众皆披靡,无敢当者,后骑益集,贼众崩溃,遂大破之。天光进逼高平,城中执送萧宝寅以降。
壬申,以吐谷浑王佛辅为西秦、河二州刺史。
甲戌,魏以关中平,大赦。
万俟丑奴、萧宝寅至洛阳,置阊阖门外都街之中,士女聚观凡三日。丹杨王萧赞表请宝寅之命,吏部尚书李神儁、黄门侍郎高道穆素与宝寅善,欲左右之,言于魏主曰:“宝寅叛逆,事在前朝。”
会应诏王道习自外至,帝问道习:“在外何所闻?”
对曰:“惟闻李尚书、高黄门与萧宝寅周款,并居得言之地,必能全之。且二人谓宝寅叛逆在前朝,宝寅为丑奴太傅,岂非陛下时邪?贼臣不翦,法欲安施!”帝乃赐宝寅死于驼牛署,斩丑奴于都市。
六月丁巳,帝复以魏汝南王悦为魏王。
戊寅,魏诏胡氏亲属受爵于朝者皆黜为民。
庚申,以魏降将范遵为安北将军、司州牧,从魏王悦北还。
万俟丑奴既败,自泾、豳以西至灵州,贼党皆降于魏,唯所署行台万俟道洛帅众六千逃入山中,不降。时高平大旱,尔朱天光以马乏草,退屯城东五十里,遣都督长孙邪利帅二百人行原州事以镇之。
道洛潜与城民通谋,掩袭邪利,并其所部皆杀之。天光帅诸军赴之,道洛出战而败,帅其众西入牵屯山,据险自守。尔朱荣以天光失邪利,不获道洛,复遣使杖之一百,以诏书黜天光为抚军将军、雍州刺史,降爵为侯。
天光追击道洛于牵屯,道洛败走,入陇,归略阳贼帅王庆云。道洛骁果绝伦,庆云得之,甚喜,谓大事可济,遂称帝于水洛城,置百官,以道洛为大将军。
秋七月,天光帅诸军入陇,至水洛城,庆云、道洛出战,天光射道洛中臂,失弓还走,拔其东城。贼併兵趣西城,城中无水,众渴乏,有降者言庆云、道洛欲突走。天光恐失之,乃遣人招谕庆云使早降,曰:“若未能自决,当听诸人今夜共议,明晨早报。”
庆云等冀得少缓,因待夜突出,乃报曰:“请俟明日。”
天光因使谓曰:“知须水,今相为小退,任取涧水饮之。”贼众悦,无复走心。
天光密使军士多作木枪,各长七尺,昏后,绕城布列,要路加厚。又伏人枪中,备其冲突,兼令密缚长梯于城北。其夜,庆云、道洛果驰马突出,遇枪,马各伤倒,伏兵起,即时擒之。军士缘梯入城,余众皆出城南,遇枪而止,穷窘乞降。
丙子,天光悉收其仗而坑之,死者万七千人,分其家口。于是三秦、河、渭、瓜、凉、鄯州皆降。
天光顿军略阳。诏复天光官爵,寻加侍中、仪同三司。以贺拔岳为泾州刺史,侯莫陈悦为渭州刺史。秦州城民谋杀刺史骆超,南秦州城民谋杀刺史辛显,超、显皆觉之,走归天光,天光遣兵讨平之。
步兵校尉宇文泰从贺拔岳入关,以功迁征西将军,行原州事。时关、陇雕弊,泰抚以恩信,民皆感悦,曰:“早遇宇文使君,吾辈岂从乱乎!”
八月庚戌,上饯魏王悦于德阳堂,遣兵送至境上。
魏尔朱荣虽居外藩,遥制朝政,树置亲党,布列魏主左右,伺察动静,大小必知。魏主虽受制于荣,然性勤政事,朝夕不倦,数亲览辞讼,理冤狱。荣闻之,不悦。
帝又与吏部尚书李神儁议清治选部,荣尝关补曲阳县令,神儁以阶悬,不奏,别更拟人。荣大怒,即遣所补者往夺其任。神儁惧而辞位,荣使尚书左仆射尔朱世隆摄选。荣启北人为河南诸州,帝未之许。太宰天穆入见面论,帝犹不许。
天穆曰:“天柱既有大功,为国宰相,若请普代天下官,恐陛下亦不得违之,如何启数人为州,遽不用也!”
帝正色曰:“天柱若不为人臣,朕亦须代;如其犹存臣节,无代天下百官之理!”
荣闻之,大恚恨,曰:“天子由谁得立!今乃不用我语!”
尔朱皇后性妒忌,屡致忿恚。帝遣尔朱世隆语以大理,后曰:“天子由我家置立,今便如此,我父本即自作,今亦复决。”
世隆曰:“止自不为,若本自为之,臣今亦封王矣。”
帝既外逼于荣,内逼皇后,恒怏怏不以万乘为乐,唯幸寇盗未息,欲使与荣相持。及关、陇既定,告捷之日,乃不甚喜,谓尚书令临淮王彧曰:“即今天下便是无贼。”
彧见帝色不悦,曰:“臣恐贼平之后,方劳圣虑。”
帝畏余人怪之,还以他语乱之曰:“然。抚宁荒余,弥成不易。”
荣见四方无事,奏称“参军许周劝臣取九锡,臣恶其言,已斥遣令去。”
荣时望得殊礼,故以意讽朝廷。帝实不欲与之,因称叹其忠。
荣好猎,不舍寒暑,列围而进,令士卒必齐一,虽遇险阻,不得违避,一鹿逸出,必数人坐死。有一卒见虎而走,荣谓曰:“汝畏死邪!”即斩之。
自是每猎,士卒如登战场。尝见虎在穷谷中,荣令十余人空手搏之,毋得损伤。死者数人,卒擒得之,以此为乐,其下甚苦之。
太宰天穆从容谓荣曰:“大王勋业已盛,四方无事,唯宜修政养民,顺时搜狩,何必盛夏驱逐,感伤和气?”
荣攘袂曰:“灵后女主,不能自正,推奉天子,乃人臣常节。葛荣之徒,本皆奴才,乘时作乱,譬如奴走,擒获即已。顷来受国大恩,未能混一海内,何得遽言勋业!如闻朝士犹自宽纵,今秋欲与兄戒勒士马,校猎嵩高,令贪污朝贵,入围搏虎。仍出鲁阳,历三荆,悉拥生蛮,北填六镇,回军之际,扫平汾胡。明年,简练精骑,分出江、淮,萧衍若降,乞万户侯;如其不降,以数千骑径渡缚取。然后与兄奉天子,巡四方,乃可称勋耳。今不频猎,兵士懈怠,安可复用也!”
城阳王徽之妃,帝之舅女;侍中李彧,延寔之子,帝之姊婿也。徽、彧欲得权宠,恶荣为己害,日毁荣于帝,劝帝除之。帝惩河阴之难,恐荣终难保,由是密有图荣之意。侍中杨侃、尚书右仆射元罗亦预其谋。
会荣请入朝,欲视皇后娩乳。徽等劝帝因其入,刺杀之。唯胶东侯李侃晞、济阴王晖业言:“荣若来,必当有备,恐不可图。”又欲杀其党与,发兵拒之。
帝疑未定,而洛阳人怀忧惧,中书侍郎邢子才之徒已避之东出。荣乃遍与朝士书,相任去留。中书舍人温子昇以书呈帝,帝恒望其不来,及见书,以荣必来,色甚不悦。
子才名劭,以字行,峦之族弟也。时人多以字行者,旧史皆因之。
武卫将军奚毅,建义初往来通命,帝每期之甚重,然犹以荣所亲信,不敢与之言情。毅曰:“若必有变,臣宁死陛下,不能事契胡!”
帝曰:“朕保天柱无异心,亦不忘卿忠款。”
尔朱世隆疑帝欲为变,乃为匿名书自榜其门云:“天子与杨侃、高道穆等为计,欲杀天柱。”取以呈荣。
荣自恃其强,不以为意,手毁其书,唾地曰:“世隆无胆。谁敢生心!”荣妻北乡长公主亦劝荣不行,荣不从。
是月,荣将四五千骑发并州,时人皆言“荣反”,又云“天子必当图荣”。九月,荣至洛阳,帝即欲杀之,以太宰天穆在并州,恐为后患,故忍未发,并召天穆。
有人告荣云“帝欲图之。”荣即具奏,帝曰:“外人亦言王欲害我,岂可信之!”于是荣不自疑,每入谒帝,从人不过数十,又皆挺身不持兵仗。
帝欲止,城阳王徽曰:“纵不反,亦何可耐!况不可保邪!”
先是,长星出中台,扫大角;恒州人高荣祖颇知天文,荣问之,对曰:“除旧布新之象也。”荣甚悦。
荣至洛阳,行台郎中李显和曰:“天柱至,那无九锡,安须王自索也!亦是天子不见机。”
都督郭罗察曰:“今年真可作禅文,何但九锡!”
参军褚光曰:“人言并州城上有紫气,何虑天柱不应之!”
荣下人皆陵侮帝左右,无所忌惮,故其事皆上闻。
奚毅又见帝,求间,帝即下明光殿与语。知其至诚,乃召城阳王徽及杨侃、李彧,告以毅语。
荣小女适帝兄子陈留王宽,荣尝指之曰:“我终得此婿力。”
徽以白帝,曰:“荣虑陛下终为己患,脱有东宫,必贪立孩幼,若皇后不生太子,则立陈留耳。”帝梦手持刀自割落十指,恶之,告徽及杨侃。
徽曰:“蝮蛇螫手,壮士解腕。割指亦是其类,乃吉祥也。”
戊子,天穆至洛阳,帝出迎之。荣与天穆并从入西林园宴射,荣奏曰:“近来侍官皆不习武,陛下宜将五百骑出猎,因省辞讼。”先是,奚毅言荣欲因猎挟天子移都,由是帝益疑之。
辛卯,帝召中书舍人温子昇,告以杀荣状,并问以杀董卓事,子昇具通本末。帝曰:“王允若即赦凉州人,必不应至此。”
良久,语子昇曰:“朕之情理,卿所具知。死犹须为,况不必死,吾宁为高贵乡公死,不为常道乡公生!”
帝谓杀荣、天穆,即赦其党,皆应不动。应诏王道习曰:“尔朱世隆、司马子如、朱元龙特为荣所委任,具知天下虚实,谓不宜留。”
徽及杨侃皆曰:“若世隆不全,仲远、天光岂有来理!”帝亦以为然。
徽曰:“荣腰间常有刀,或能狼戾伤人,临事愿陛下起避之。”乃伏侃等十余人于明光殿东。
其日,荣与天穆并入,坐食未讫,起出,侃等从东阶上殿,见荣、天穆已至中庭,事不果。
壬辰,帝忌日;癸巳,荣忌日。
甲午,荣暂入,即诣陈留王家饮酒,极醉,遂言病动,频日不入。帝谋颇泄,世隆又以告荣,且劝其速发。荣轻帝,以为无能为,曰:“何匆匆!”
预帝谋者皆惧,帝患之。城阳王徽曰:“以生太子为辞,荣必入朝,因此毙之。”
帝曰:“后怀孕始九月,可乎?”
徽曰:“妇人不及期而产者多矣,彼必不疑。”帝从之。
戊戌,帝伏兵于明光殿东序,声言皇子生,遣徽驰骑至荣第告之。荣方与上党王天穆博,徽脱荣帽,欢舞盘旋,兼殿内文武声趣之,荣遂信之,与天穆俱入朝。
帝闻荣来,不觉失色,中书舍人温子昇曰:“陛下色变。”帝连索酒饮之。帝令子昇作赦文,既成,执以出,遇荣自外入,问:“是何文书?”
子昇颜色不变,曰:“敕。”荣不取视而入。
帝在东序下西向坐,荣、天穆在御榻西北南向坐。徽入,始一拜,荣见光禄少卿鲁安、典御李侃晞等抽刀从东户入,即起趋御座。帝先横刀膝下,遂手刃之。安等乱斫,荣与天穆同时俱死。
荣子菩提及车骑将军尔朱阳睹等三十人从荣入宫,亦为伏兵所杀。帝得荣手版,上有数牒启,皆左右去留人名,非其腹心者悉在出限。
帝曰:“竖子若过今日,遂不可制。”于是内外喜噪,声满洛阳城,百僚入贺。帝登阊阖门,下诏大赦,遣武卫将军奚毅、前燕州刺史崔渊将兵镇北中。是夜,北乡长公主帅荣部曲,焚西阳门,出屯河阴。
【原文华译】
高祖武皇帝十
中大通二年(公元530年)
1 春,正月十三日,北魏益州刺史长孙寿、梁州刺史元俊等遣将攻击南梁巴州刺史严始欣,将他斩首,南梁援军将领萧玩等也战败阵亡,南梁军死亡及失踪一万余人。
2 正月二十五日,北魏东徐州城民吕文欣等杀刺史元大宾,据城造反,北魏派都官尚书、平城人樊子鹄等讨伐他。二月八日,斩吕文欣。
3 自称皇帝的万俟丑奴侵扰关中,北魏尔朱荣遣武卫将军贺拔岳讨伐。贺拔岳私底下对他的哥哥贺拔胜说:“万俟丑奴,是劲敌。如今攻之不胜,固然有罪;如果我们胜了,恐怕又带来嫉妒谗言。”
贺拔胜说:“那怎么办?”
贺拔岳说:“希望能得到尔朱氏的一个人为帅,我们辅佐他。”
贺拔胜把这话告诉尔朱荣,尔朱荣喜悦,以尔朱天光为使持节、都督二雍、二岐诸军事,骠骑大将军,雍州刺史,任命贺拔岳为左大都督,又任命征西将军、代郡人侯莫陈悦为右大都督,并为尔朱天光副将,出兵征讨。
尔朱天光初行,仅配军士一千人,征发洛阳以西沿途百姓和马匹给他。当时赤水蜀贼截断道路,北魏主下诏,侍中杨侃先行前往慰谕,并征收他们的马,蜀人迟疑,不肯接受。
北魏军到了潼关,尔朱天光不敢继续前进,贺拔岳说:“蜀贼不过是些鼠辈,明公尚且迟疑,以后如果遇到大敌,那怎么作战!”
尔朱天光说:“今日之事,全部委托给你。”
贺拔岳于是进击蜀人于渭北,将他们击破,缴获马二千匹。简选蜀人中壮健之士,编入军队,又征收民马合共一万余匹。因为兵力尚少,滞留未进。尔朱荣怒,派骑兵参军刘贵乘驿车到军中斥责尔朱天光,打了他一百棍,又增兵二千人。
三月,万俟丑奴亲自率领部众,包围岐州,派他的大行台尉迟菩萨、仆射万俟仵从武功南渡渭河,围攻北魏营垒。尔朱天光派贺拔岳率骑兵一千人前往救援。尉迟菩萨等已拔除营栅撤退,贺拔岳故意烧杀抢掠他的吏民,以激怒他。尉迟菩萨率步骑兵二万到了渭北。贺拔岳以轻骑数十人在渭南与尉迟菩萨隔河喊话,称扬国威,尉迟菩萨通过通事传话,贺拔岳怒道:“我跟尉迟菩萨说话,你是什么东西!”一箭将他射杀。
第二天,贺拔岳又带一百余骑兵隔水与贼喊话,渐渐往东走,到了水浅可涉之处,贺拔岳即刻驰马向东而去。贼兵以为他撤退了,于是抛弃步兵,轻骑南渡渭河追击贺拔岳。贺拔岳在前面一道山岗埋伏等待,等贼兵渡过一半,贺拔岳还兵攻击,贼败走。贺拔岳下令,贼下马者不杀,于是贼兵全部下马,一会儿工夫,俘虏三千人,马也全部缴获,生擒尉迟菩萨。
北魏军队仍北渡渭河,招降步兵一万余人,并缴获其全部辎重。万俟丑奴听闻,抛弃岐州,北走安定,在平亭设立大营。尔朱天光方从雍州到岐州,与贺拔岳会合。
夏,四月,尔朱天光抵达汧水、渭水之间,停军牧马,宣言说:“天时将热,不可行师,等秋凉之后,再图进止。”俘虏万俟丑奴的斥候,故意释放他回去。
万俟丑奴相信了这些话,于是解散兵众,在细川耕种,派他的太尉侯伏侯元进将兵五千,建立兵营,据守险要,其他千人以下的部队,各自筑营驻扎的很多。尔朱天光得知万俟丑奴的兵势已经分散,在一天晚饭时分,密令诸军戒严,相继出发。黎明时分,包围进攻侯伏侯元进大营,攻拔。所得俘虏,即刻全部遣散,其他各营接到消息,全部投降。
尔朱天光昼夜径进,抵达安定城下,敌人的泾州刺史侯几长贵献出城池投降。万俟丑奴抛弃平亭逃走,想要去高平,尔朱天光派贺拔岳轻骑追击,四月二十二日,在平凉追上。贼军还未列阵,直阁将军、代郡人侯莫陈崇单骑杀入贼中,于马上生擒万俟丑奴,并趁势高呼,叛军都奔走逃命,没有人敢上来抵挡,后面北魏骑兵越来越多,贼众崩溃,于是大破贼军。尔朱天光进逼高平,城中人抓住萧宝寅,将其送到北魏营中投降。
4 四月二十七日,南梁朝廷任命吐谷浑王佛辅为西秦州、河州二州刺史。
5 四月二十九日,北魏因为关中平定,大赦。万俟丑奴、萧宝寅被押解到洛阳,安置在阊阖门外闹市,让市民围观三日。丹杨王萧赞上表,请求饶萧宝寅一命,吏部尚书李神俊、黄门侍郎高道穆一向与萧宝寅友善,也想搭救他,对北魏主元子攸说:“萧宝寅叛逆,事在前朝。”
正巧应诏王道习从外面进来,元子攸问他在外面听到什么传闻,王道习回答说:“只听说李尚书、高黄门为萧宝寅周旋,并且居于能跟皇帝说得上话的地位,必定能保全他。二人说萧宝寅叛逆之事在前朝,那萧宝寅做万俟丑奴的太傅,难道不是在陛下时期吗?贼臣不剪除,法律还怎么执行!”
元子攸于是将萧宝寅赐死于驼牛署(掌管骆驼、骡子、驴、牛的官署),斩万俟丑奴于都市。
6 六月十三日,南梁皇帝萧衍再次封归降的北魏汝南王元悦为魏王。
7 六月十四日,北魏主元子攸下诏,胡太后亲属有爵位或在朝中担任官职的,全部黜免为平民。
8 六月十六日,南梁朝廷任命北魏降将范遵为安北将军、司州牧,跟从魏王元悦北返。
9 万俟丑奴既败,自泾州、豳州以西一直到灵州,贼党全都投降北魏,唯独他所任命的行台万俟道洛率众六千人逃入山中,拒绝投降。当时高平大旱,尔朱天光因为马匹缺乏草料,退屯城东五十里,派都督长孙邪利率二百人任行原州事,镇守州城。万俟道洛秘密与城民通谋,掩袭长孙邪利,将他及所有部众全部杀死。
尔朱天光率诸军救援,万俟道洛出战而败,率其部众西入牵屯山,据险自守。尔朱荣因为尔朱天光损失了长孙邪利,又没有抓获万俟道洛,派使者去打了他一百棍。以皇帝诏书的名义黜免尔朱天光为抚军将军、雍州刺史,降爵为侯。
尔朱天光追击万俟道洛于牵屯,万俟道洛败走,进入陇山,归附略阳贼帅王庆云。万俟道洛骁勇绝伦,王庆云得到他,大喜,认为大事可成,于是称帝于水洛城,设置百官,任命万俟道洛为大将军。
秋,七月,尔朱天光率诸军进入陇山地区,抵达水洛城,王庆云、万俟道洛出战,尔朱天光射中万俟道洛手臂,万俟道洛手中的弓掉在地上,转身撤退,尔朱天光乘势攻拔其东城。贼军合兵保卫西城,城中无水,众人渴乏,有投降的人说王庆云、万俟道洛要突围逃走。
尔朱天光担心他跑掉了,于是派人招谕王庆云,让他早降,说:“如果你自己不能决断,可以和你的人今天夜里一起商议,明早回复我。”
王庆云等希望能稍微缓一缓,以便等到晚上突围,于是回复说:“请等到明天。”
尔朱天光于是派人对他们说:“知道你们缺水,我军现在稍微退却,让你们可以取涧水饮用。”贼众喜悦,不再考虑逃走。尔朱天光秘密命军士多做拒马枪,各长七尺,黄昏之后,绕城布列,并在重要路口加厚布置。在拒马阵中埋伏士兵,防备贼军冲突,又下令秘密在城北捆缚长梯。
当夜,王庆云、万俟道洛果然驰马突出,遇到拒马枪,马匹受伤倒地,伏兵起,即时将二人生擒。军士攀缘长梯入城,贼军余众都出城南逃走,遇到拒马枪,无法前进,走投无路,只好乞降。七月三日,尔朱天光没收他们的全部武器,并将他们活埋,死者一万七千人,将他们的家属分配给出征官兵。于是三秦、河州、渭州、瓜州、凉州、鄯州的变民军,全部投降。
尔朱天光顿军略阳。北魏皇帝下诏,恢复尔朱天光官爵,不久又加授侍中、仪同三司。任命贺拔岳为泾州刺史,侯莫陈悦为渭州刺史。秦州城民密谋要杀死刺史骆超,南秦州城民密谋要杀死刺史辛显,骆超、辛显都察觉,逃走投奔尔朱天光,尔朱天光派兵将变民讨平。
步兵校尉宇文泰跟从贺拔岳入关,以战功一路升迁至征西将军,行原州事。当时关陇地区残破凋弊,宇文泰抚慰以恩信,人民都感悦,说:“早遇宇文使君,我们岂会作乱!”
10 八月七日,南梁皇帝萧衍在德阳堂为魏王元悦饯行,派兵把他送到边境。
11 北魏尔朱荣虽然身居于外藩,但遥制朝政,树置亲党,布列北魏主元子攸左右,监视动静,事无大小,都要汇报给他。元子攸虽然受制于尔朱荣,但是勤劳政事,朝夕不倦,多次亲自审理辞讼,平反冤狱。尔朱荣听闻,不悦。
元子攸又与吏部尚书李神俊商议整顿人事的选拔,尔朱荣曾经关照吏部,用某人为曲阳县令,李神俊认为资格太低,不予上奏,另外安排了人选。尔朱荣大怒,即刻派他所补授的人前往曲阳县抢夺县令之职。李神俊惧而辞职,尔朱荣命尚书左仆射尔朱世隆摄理官员考选事务。
尔朱荣启奏,用北方人为河南诸州刺史,皇帝没有批准;太宰元天穆入宫当面理论,皇帝还是不许。
元天穆说:“天柱大将军(尔朱荣)既有大功,又是国家宰相,就算是他要把天下官员全部替换,恐怕陛下也不得违抗,为什么他只是启奏要用几个州刺史,陛下就不用呢!”
皇帝正色说:“天柱大将军如果不愿为人臣,朕也要被他取代;如果他还保存臣节,就没有由他来撤换天下百官之理!”
尔朱荣听闻,大为痛恨,说:“天子是谁立的!如今竟然不采纳我的意见了!”
尔朱皇后性格妒忌,多次向皇帝发泄怨恨不满之意。皇帝派尔朱世隆对她晓以大义,皇后说:“天子是我家立的,今天却是这个样子;我父亲本来应该自己当皇帝,今天仍然可以再做决定。”
尔朱世隆说:“正是他自己不做,如果他自己做皇帝,我今天也封王了。”
皇帝既外逼于尔朱荣,内迫于尔朱皇后,当皇帝也总是怏怏不乐,唯独庆幸的是寇盗未息,希望这些叛军能与尔朱荣相持。等到关、陇平定,告捷之日,皇帝很不高兴,对尚书令、临淮王元彧说:“这么说,如今是天下无贼了。”
元彧见皇帝脸色不悦,说:“臣恐怕贼平之后,才更要陛下忧心啊。”
皇帝担心其他人起疑心,于是把话题岔开说:“是啊!抚慰战后的老百姓,更不容易。”
尔朱荣见四方无事,奏称:“参军许周劝臣接受九锡之礼,臣厌恶他的话,已斥责他,将他开除。”
尔朱荣此时希望得到特殊礼遇和政治地位,故意说这话来暗示朝廷。皇帝则不愿意给他,因此只是顺着话头称赞他的忠诚。
尔朱荣喜好打猎,无论寒暑,列出包围圈,集体前进,令士卒必须整齐如一,虽遇险阻,不得违避,如果让一头鹿逃出,必定有数人要被处死。有一个士兵看见老虎就退走,尔朱荣对他说:“你怕死吗?”即刻将他斩首。从此每次围猎,士卒如登战场。
曾经见一头老虎在山谷中,尔朱荣令十余人空手捉虎,不得损伤。死了数人,最终擒得,以此为乐。他的部下非常悲苦。
太宰元天穆从容对尔朱荣说:“大王勋业已盛,四方无事,唯宜修政养民,打猎要顺应时节,何必盛夏驰逐,感伤和气?”
尔朱荣卷起袖子说:
“胡太后一个女人,立身不正,我打倒她,另行推奉天子,乃是人臣常节。葛荣之徒,本来就是个奴才,乘时作乱,就譬如家里奴仆逃走,我去把他擒获而已。近来我等受国家大恩,未能统一海内,哪说得上什么勋业!
如今听说朝士们仍然奢侈放纵,今年秋天我想与兄长戒勒士马,校猎于嵩山,把贪官显贵驱入围场中,让他们去和老虎搏斗。然后出鲁阳,历三荆,制服所有蛮夷,把他们送到北方六镇,回军之际,扫平汾州胡人。明年,简练精骑,分道出兵长江、淮河,萧衍若降,可以封他一个万户侯;如其不降,以数千骑兵径直前往缚取。然后我与兄奉天子,巡四方,那时候才可以称得上是有功勋了。如今不频频打猎,兵士懈怠,以后还怎么用他们!”
城阳王元徽的妃子,是皇帝舅舅的女儿;侍中李彧,是李延寔的儿子,皇帝的姐夫。元徽、元彧想要得到权宠,厌恶尔朱荣祸害自己,每天在皇帝面前说尔朱荣坏话,劝皇帝铲除他。皇帝鉴于河阴之难,恐怕尔朱荣终有一天会翻脸,于是暗中起了清除尔朱荣之意。侍中杨侃、尚书右仆射元罗也参与其谋。
正巧尔朱荣申请入朝,想要去探望尔朱皇后分娩。元徽等劝皇帝趁他入宫,刺杀他。唯独胶东侯李侃晞、济阴王元晖业反对,说:“尔朱荣若来,必有防备,恐怕不可图谋他。”又想要杀死他在京城的党羽,发兵抵挡他。皇帝犹疑未定,而洛阳人也心怀忧惧,中书侍郎邢子才之徒已经避祸向东逃出。
尔朱荣于是给所有朝士写信,让他们自己决定去留,都不勉强。中书舍人温子升把信交给皇帝,皇帝一直期望他不要来,等看见书信,知道尔朱荣必来,脸色非常不悦。
邢子才名叫邢邵,子才是他的字(避无上王元劭的名讳),是邢峦的族弟。当时很多人都用字而不用名,旧史书就跟着使用,没有更改。
武卫将军奚毅,建义初年以来,一直负责在皇帝和尔朱荣之间往来通命,皇帝对他十分看重,但因为他是尔朱荣的亲信,不敢跟他说实话。
奚毅说:“如果事变,臣宁为陛下而死,也不能侍奉契胡(契胡,是匈奴人的一支,尔朱荣所属)!”
皇帝说:“朕保天柱将军无异心,也不忘你的忠诚。”
尔朱世隆怀疑皇帝要发动事变,于是自己写了一封匿名信贴在自家大门上:“天子与杨侃、高道穆等设计,要杀天柱将军。”取下来呈送给尔朱荣。
尔朱荣自恃其强,不以为意,亲手撕毁其书,唾地说:“世隆真是无胆。谁敢起这个心!”尔朱荣的妻子、北乡长公主(尔朱荣妻子不是元氏女儿,是因他的功劳而册封为公主)也劝尔朱荣不要去,尔朱荣不听。
本月,尔朱荣率四五千骑兵从并州出发,时人都说“尔朱荣要造反”,又说“天子必当图谋尔朱荣”。九月,尔朱荣抵达洛阳,皇帝当即就想杀他,因为太宰元天穆在并州,皇帝担心他成为后患,所以隐忍未发,并征召元天穆进京。
有人告诉尔朱荣说“皇帝要图谋你”。尔朱荣向皇帝奏报,皇帝说:“外人也都说大王您要害我,岂可都信!”于是尔朱荣不再起疑心,每次入宫谒见皇帝,随从不过数十人,又都徒手不带武器。
皇帝也打算停止发动,城阳王元徽说:“他就算不反,也不能容他!何况谁敢保证他不叛变!”
之前,彗星穿过中台星,从大角星旁扫过;恒州人高荣祖颇知天文,尔朱荣问他,回答说:“除旧布新之象也。”尔朱荣甚悦。
尔朱荣到了洛阳,行台郎中李显和说:“天柱将军到了,哪会不加授九锡,还要将军自己去索取!天子真是不识相。”
都督郭罗刹说:“今年真可以写禅让文告了,岂止是九锡!”
参军褚光说:“人们都说并州城上有紫气,何必担心不应在天柱将军身上呢!”尔朱荣的下人都凌侮皇帝左右,无所忌惮,所以这些事皇帝都知道了。
奚毅又晋见皇帝,请求单独说话,皇帝即刻下明光殿与他交谈。知道他的至诚,于是召城阳王元徽及杨侃、李彧,告诉他们奚毅的话。
尔朱荣的小女儿嫁给皇帝哥哥的儿子、陈留王元宽,尔朱荣曾经指着他说:“我终当得到这个女婿的帮助。”
元徽告诉皇帝,说:“尔朱荣担心陛下终将是自己的后患,假如有太子,他必定要立一个小娃,如果皇后不生太子,则立陈留王。”
皇帝做梦,梦见自己手持刀割下自己十指,心中厌恶,告诉元徽及杨侃。元徽说:“蝮蛇螫手,壮士断腕。割指也是类似,都是吉祥之兆。”
九月十五日,元天穆抵达洛阳,皇帝亲自出城迎接。尔朱荣与元天穆一起跟着皇帝进入西林园宴射,尔朱荣上奏说:“近来侍官皆不习武,陛下最好率五百骑兵出城狩猎,从审理诉讼带来的辛劳中解脱出来。”
之前,奚毅说尔朱荣要趁着打猎的机会,挟持天子迁都,于是皇帝更加怀疑。
九月十八日,皇帝召中书舍人温子升,告诉他要杀尔朱荣的计划,并问他杀董卓的历史故事,温子升详细汇报了事件本末。
皇帝说:“王允如果即刻赦免凉州人,必定不至于此。”过了良久,对温子升说:“朕的情理,卿都知道了。就算是死,这事我也要干!更何况不一定会死!吾宁为高贵乡公(曹髦)而死,不为常道乡公(曹奂)而生!”
皇帝认为,杀了尔朱荣、元天穆,即刻赦免他们的党羽,他们应该都不会反击。应诏王道习说:“尔朱世隆、司马子如、朱元龙,都为尔朱荣所委任,而且他们知道朝廷虚实,不应该留下他们。”
元徽及杨侃都说:“如果尔朱世隆不能保全,尔朱仲远(徐州刺史)、尔朱天光(雍州刺史)岂有归附朝廷之理!”皇帝也以为然。
元徽说:“尔朱荣腰间常有刀,说不定发狠伤人,临事时希望陛下起身躲避。”于是杨侃等十余人埋伏在明光殿东。
这天,尔朱荣与元天穆一起进宫,坐下来吃饭,还没吃完,起身告辞,杨侃等从东阶上殿,见尔朱荣、元天穆已走到中庭,来不及发动。
九月十九日,是皇帝忌日(父母逝世之日);九月二十日,是尔朱荣忌日。
九月二十一日,尔朱荣进宫,稍作停留,就到陈留王家饮酒,极醉,于是说生病了,好多天都不进宫。皇帝的密谋大多已泄露,尔朱世隆又告诉尔朱荣,并且劝他要先下手为强。尔朱荣轻视皇帝,认为皇帝干不成什么事,说:“急什么!”
参与皇帝密谋的人都很恐惧,皇帝也很担心。城阳王元徽说:“以皇后生太子为借口,尔朱荣必定入宫,趁机击毙他。”
皇帝说:“皇后怀孕才九个月,可以吗?”
元徽说:“妇人没到日期就生产的多了,他必定不会怀疑。”皇帝听从。
九月二十五日,皇帝伏兵于明光殿东厢房,声言皇子出生,派元徽骑马飞奔到尔朱荣宅第告诉他。尔朱荣正与上党王元天穆赌博,元徽脱下尔朱荣帽子,欢舞盘旋,加上宫中文武官员传声催促,尔朱荣就相信了,与元天穆一起入朝。
皇帝听闻尔朱荣到来,不觉失色,中书舍人温子升说:“陛下脸色变了。”
皇帝连连要酒来喝。皇帝令温子升起草大赦诏书,写成之后,温子升拿着出去,遇见尔朱荣从外面进来,问:“这是什么文书?”
温子升颜色不变,说:“圣旨。”
尔朱荣没有取来看,直接进去了。
皇帝在东厢下西向而坐,尔朱荣、元天穆在御榻西北南向坐。元徽进来,刚刚下拜,尔朱荣看见光禄少卿鲁安、典御李侃晞等抽刀从东门进来,即刻起身冲向御座。
皇帝事先横刀于膝下,于是亲手杀了尔朱荣。鲁安等冲上来一通乱砍,尔朱荣与元天穆同时被杀死。
尔朱荣的儿子尔朱菩提及车骑将军尔朱阳睹等三十人跟从尔朱荣入宫,也被伏兵所杀。皇帝拿到尔朱荣手版,上面有数条记事,都是皇帝左右要去留的人名,不是尔朱荣心腹的全在排除之列。
皇帝说:“这小子如果过了今天,就不可制服了。”于是内外喜噪,声满洛阳城,百官入贺。
皇帝登阊阖门,下诏大赦,派武卫将军奚毅、前燕州刺史崔渊将兵镇守北中。当夜,尔朱世隆保护着北乡长公主,率领尔朱荣部曲,焚毁西阳门,出城屯驻河阴。
【学以致用】
尔朱荣败亡的教训:成功人士的过分自信
这种人性之坑,越成功的人越容易一不小心就陷入其中。
这里还有几点思考:
01,尔朱荣认为皇帝是他立起来的,皇帝就得对他感恩
这是个错误认知
恩情,在阶级利益对冲面前,不值一提,除非一方有更高级别的道德,主动舍弃,会包容。
皇帝是“君”的岗位,君臣之间,在“位”上的意识形态,思维路径上是有很大差别的
比如,最開始元子攸是可能感恩的,但是,時間一長,元子攸就会覺得这是天命所归。
同时,员工的影响力超过了老板,老板就会不自然,不舒服。
不是说这个老板人品好不好的问题,而是只要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又刚好处在同一层面的游戏里面,他就会有不舒服的感觉,换个人来当老板都一样感受
當年的汉宣帝刘病已,是霍光立起来,霍光没有刁难刘病已,刘病已也没有对霍光本人怎么样,霍光本人能善终,说明君臣之间表面上做的相当不错了,
可是当有一天刘病已与霍光一起出行,霍光当时展露出来的影响力对刘病已的冲击很大,也许是霍光故意来这一手,但刘病已那这个时候开始,就一直保持防备与斗争状态。
连亲戚之间合伙共事也是一样,一旦有利益冲突,就没谁去想什么恩情了。
所以,对尔朱荣这种身份来讲,要么更进一步往更高处走,要么老老实实恪守做人做员工的本位,敬畏礼仪规矩,或許才有机会打破這種阶级对立,和平相處。
可惜这两个路径只能是假设,后者对尔朱荣没有用,他做不到,对于前者,尔朱荣又错过了最佳时机。
02,心不狠
“天柱至,那无九锡,安须王自索也!亦是天子不见机。”
“今年真可作禅文,何但九锡!”
“人言并州城上有紫气,何虑天柱不应之!”
荣下人皆陵侮帝左右,无所忌惮,故其事皆上闻。
这种方式太慢,速度不够快,
对比下萧衍行为,从掌控朝廷开始,马上改变过去不好的机制,颁布仁政机制,然后给自己加特权,再来个篡位三件套,再等等看有哪些人反对,后面自然有人把一整套流程奉上。
03,心太大,轻敌
这里面有两层区别,
一是跟第一条一样,是成功人士的过分自信相关。
在信息满天飞的情况下,他也不去认真核实一下,太自信了。
二是有个认知错误
尔朱荣一直认为皇帝不敢动他,是因为有他的势力所在
但是,皇帝不敢动他的势力,却敢于动他本人。不按常理出牌。
良久,语子昇曰:“朕之情理,卿所具知。死犹须为,况不必死,吾宁为高贵乡公死,不为常道乡公生!”
对于元子攸来讲,他要赌一把,用赌的方式来给自己破局
不干掉尔朱荣,就可能变成温水煮青蛙的趋势,最后被篡位
干掉尔朱荣,打破尔朱氏的节奏,给北魏皇室、尔朱氏以及其他势力一个更混乱的局面,让北魏有机会从混乱中重新立起来。代价就是元子攸的牺牲。
博弈本身就是在赌。
另外,假设一下,
如果你處在元子攸此时身份与境地,会怎么破這個局?
我们有的时候也像元子攸的处境,不折腾,就处于温水煮青蛙的状态,折腾呢,怎么折腾?拿什么作为代价?敢行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