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我正站在厨房，熬着一锅红枣银耳粥。锅盖上升腾的水汽模糊了我的视线，窗外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冷冷的，像一层薄霜。
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妈”的名字。我心里微微一紧，深吸了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静静，你存款有多少？”母亲的声音直接传了过来，干脆利落，没有任何铺垫，像一支冷箭，直直射进我的心里。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开口就是这样的问题。我转过身，看着锅里翻滚的银耳，声音尽量平静地说道：“五十万左右吧。”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一瞬，我甚至能听见母亲呼吸的声音。紧接着，她的音量提高了几度：“五十万？你一个人存这么多钱干啥？你又没孩子没家，留着干嘛？”
她的语气里透着责备和不解，仿佛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攥紧了手里的汤勺，心里有些发堵，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母亲的话继续传来：“浩浩明年高三了，你也知道你哥家经济条件不好。将来浩浩上大学、结婚，家里哪儿拿得出那么多钱？你这五十万，不是正好能派上用场吗？”
“妈，这钱是……”我刚开口，电话里已经传来“嘟嘟”的挂断声。我呆呆地看着已经暗下来的手机屏幕，心里一阵说不出的疲惫。这段对话不过是个开始，我很清楚，接下来还会有更多让我无法招架的事。
果然，第二天一早，母亲带着哥哥和侄子浩浩登门了。
母亲一进门就坐在沙发上，哥哥也沉着脸坐在旁边，只有侄子浩浩显得格外轻松。他今年17岁，已经比我高出半个头，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翘着二郎腿，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姑姑，我听奶奶说你有五十万存款啊。”浩浩开口时的语气像是开玩笑，但眼神里却带着一种笃定，“我有个好主意，你听听？”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继续说道：“你看啊，我以后肯定能给你养老。如果你现在用这笔钱给我买套房，那我结婚的时候就有房子住了。将来你老了，我也会照顾你的，多划算啊！”
母亲在一旁连连点头：“浩浩说得没错。静静，你一个人过日子能花多少钱？这钱留着干嘛？浩浩可是我们家的希望，你帮他一把，也是为自己好。”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一阵发寒。
母亲从小就说，女孩子长大了是要嫁人的，家里的资源要优先给儿子。
小时候，哥哥能分到的东西总是比我多，现在这种观念又延续到了浩浩身上。
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应该拿出自己的积蓄，为侄子买房。
“妈。”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吃惊，“你觉得，这笔钱，是我该拿出来的吗？”
母亲明显没料到我会反问，愣了一下，随即语气变得强硬：“你一个人过日子花不了多少钱。家里什么时候向你要过钱？浩浩是你亲侄子，将来你老了，还不是得靠他？”
浩浩也在一旁插嘴：“姑姑，你把钱留着不花，老了孤零零的，也没人管你。我以后肯定会孝顺你的！”
我盯着他，想起小时候的浩浩。那时候，他拿着我刚买的玩具车，趾高气扬地对我说：“姑姑给我的，不是你自己的。”那时他才五岁，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他的逻辑丝毫未变。
我的思绪被拉回现实。母亲看我沉默不语，又补充道：“静静，你别太自私了，浩浩可是你哥家唯一的孩子。咱们老王家，就指望他了！”
“妈。”我打断她的话，语气比刚才更冷静，“浩浩是我哥的儿子，为什么我的积蓄要为他负责？你觉得，他买了房子，就会照顾我吗？”
母亲被我问得一时语塞，浩浩却立刻接上话：“姑姑，你怎么不信我呢？房子写我的名字，你还能没个住的地方？”
我看着他，心里一阵发凉。他没有半点恳求的意思，语气里只有笃定和理所当然。他从未想过，我这个姑姑的感受，更没有真正尊重过我的付出。
母亲的神情越来越难看，哥哥终于开口了：“静静，浩浩说的不是没道理。你一个人存这么多钱干嘛？难道真打算一辈子不结婚？”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仿佛这件事根本不需要讨论。我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
小时候的我，其实并不比哥哥差。
他成绩一般，我却从小成绩优异，拿了奖状贴满了整面墙。
可母亲总是说：“女孩子嘛，读书再好也没用，迟早要嫁人。”于是，哥哥上了三本，学费由家里全额支付，而我考上重点大学，却被要求申请助学贷款，还得兼职打工自理生活费。
大学毕业那年，我留在了大城市，拿着微薄的工资，咬牙坚持了下来。这些年，我从未向家里要过一分钱。可每次打电话回家，母亲总是问：“什么时候结婚？”她眼里，女儿的一生意义就是嫁人。
晚上，母亲和哥哥带着浩浩离开了。临走前，母亲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再好好想想，别太自私了。家里人都盯着你呢。”
我关上门，靠在门上，心里一阵疲惫。小时候，我也曾努力去争取家人的喜爱，可这份爱，最终都被他们一次次地消耗殆尽。
第二天，我给母亲打了电话：“妈，我的钱是我的养老钱，不会拿出来给浩浩买房。如果浩浩以后能好好努力，他也能靠自己买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母亲的叹气声：“你怎么这么倔呢？”
我笑了笑，挂了电话。这一次，我终于不再心软。
阳光透过窗帘洒在我的书桌上。我打开电脑，继续写着自己的工作计划。窗外的世界依旧忙碌，而我，终于学会了为自己而活。或许有一天，我会孤单，但至少，那是我自己的选择。
正如亦舒曾说过：“女人最重要的是经济独立。只有独立，才能在人生的每个岔路口，选择自己想要的方向。”我不想再被别人左右，哪怕未来的路孤单，也要走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