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张娟（整理：白叔）

我叫张娟，今年50岁，自打我记事，我家就和爷爷、奶奶，还有大爷儿一家住同一个院内。

爷爷、奶奶住正房，大爷儿家住东厢房，我们家住西厢房。三家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但是各过各的，平时互不打扰，只有逢年过节，我家和大爷儿一家会一起到爷爷屋里吃饭。

我母亲厨艺好，每次做饭时满院子飘着香气，大爷儿的两个儿子，也就是我的大堂哥、二堂哥，他们闻着味来到我们屋里，然后夸赞母亲“二婶，你做的饭菜真香，馋的我们直流口水。”

“别直流口水了，自己去厨房里拿碗筷，坐下来一起吃吧！”母亲笑呵呵地招呼两个堂哥吃饭。

听我母亲这么说，两个堂哥像毛兔子似的，飞奔到厨房里拿来碗筷，然后坐下来，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我母亲性格比较内向，脾气好，不会花说柳说，在院子里，经常被奶奶和大娘联手欺负。

和母亲相比，大娘就显得有些强势了，说话太嗓门，脾气非常暴躁，沾火就着，谁要是让她受到委屈，能坐到院子里骂半宿。

没办法，谁让大娘生了两个儿子，爷爷、奶奶也轻易不敢招惹她。

在农村，大家把传宗接代看得很重要，有儿子就是后继有人，如果生了女儿，被称为绝户头。

母亲就生了我这么一个女儿，在婆家，她一点话语权没有，我曾经劝过母亲，让她再给我生一个弟弟。

每次我说起这个话题，母亲听完就忍不住落泪，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在我上面，母亲生过一个儿子，可是还没活过百天就夭折了，为此，母亲伤心很长一段时间。

又过了三年，母亲生了我，奶奶一看生的是丫头片子，她根本不愿意伺候我母亲坐月子，甚至在母亲坐月期间，受大娘的挑拨离间，故意来屋里和我母亲找茬。

母亲嘴笨，奶奶欺负她，甚至冤枉她，她只知道哭，不敢反驳一句，后来是母亲的娘家看不下去，来家里，替我母亲撑腰。

我姥姥告诉爷爷、奶奶“你们要是觉得我闺女配不上你们的儿子，我现在就把她接回娘家去，如果你们不想拆散这对小夫妻，就不要欺负我闺女。”

姥姥说话一点也不留情面，把我爷爷、奶奶一顿训斥。姥姥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原因是我大舅在公社当公安助理。

爷爷这个人很聪明，看到姥姥怒了，他赶忙站出来打圆场，向姥姥保证，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

有了姥姥这次撑腰，奶奶属实收敛了一些，但是大娘却一点也不在乎，她嫉妒我母亲的厨艺好，出去和村里人唠嗑，造谣我母亲，说我母亲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除了勾引男人，没有别的本事。

记得我父亲去远房表舅家里干活，十天半月不回来一次，等到我父亲回来时，大娘就把父亲拉出去，小声嘀咕“老二，你最近一段时间不在家里，你媳妇天天晚上出去约会，小心她给你戴绿帽子。”

父亲信了大娘的话，回到家里，不分青红皂白，狠狠地打了母亲一巴掌。

母亲质问父亲为啥打她，父亲就把大娘告诉他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母亲听完呵呵冷笑，然后二话不说，收拾好行李，抱起我回了娘家。

后来父亲知道自己冤枉了母亲，他又跑到姥姥家里道歉，说不该听信大娘的谗言，祈求母亲再给他一次机会。

平时，我的两个堂哥来我家吃饭，我母亲热情欢迎，我要是去大娘家里吃一顿饭，她立马去我家去要口粮。

大娘就是这样一个胡搅蛮缠的女人，大家都清楚她的为人，所以平时接触时，尽量不和她产生过多的交集。

记得有一次，我过生日，母亲去集市上给我买了一个毛绒娃娃，我在院子里拿着玩，不小心砸到了大娘，她回过头恶狠狠的瞪了我两眼，然后走到我跟前。

我怕大娘伸手打我，所以赶忙说对不起向她道歉，她一句话没说，抢走我的毛绒娃娃，然后扔到墙外的泥坑里。

这是我母亲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现在被大娘这样糟蹋了，心里很不服气，然后冲上她面前，用力咬了她手臂一口。

我下口很重，把大娘咬疼了，然后她抬手打了我一巴掌，这一幕恰巧被我母亲看到。

之前，大娘无论怎么欺负母亲，母亲都不搭理她，如今欺负她的女儿，是可忍，孰不可忍，母亲为了我，与大娘争吵起来，吵着吵着两个人又动起手。

在院子里，母亲和大娘撕扯到一起，谁也不服对方，也不肯第一个放开手，就这样僵持着，等到我父亲和大爷儿回来时，母亲和大娘还是没有一个愿意先放手。

后来是爷爷出面怒吼一声，俩人才心有不甘的松开对方的头发。

经此一事，我母亲和大娘之间的梁子彻底结下了，俩人从此水火不容，视对方为仇人。

母亲给父亲两个选择，继续住在这个院子，他俩立马离婚，要是不离婚，抓紧搬出这个院子。

以前父亲对大娘有怨气，可是不管咋样，那是他嫂子，看在他大哥的面子上，他也不能把大娘怎样，如今大娘能和我几岁的小毛孩子一般见识，父亲打心理也生气，所以在母亲提出搬出去住时，父亲爽快的答应了。

我家在村东头买了一块地，然后找了几个瓦工，盖了三间半土坯房。

房子虽然有些简陋，但那是我们的窝，搬进去住着很踏实。

有些时候在爷爷家里，母亲和大娘碰面，她们谁也不搭理对方，也不会坐在同一张桌子吃饭。

记得爷爷80岁大寿那天，母亲早早过去给爷爷包了饺子，做了几道菜，等到要吃饭时，大娘过来了。

母亲瞧见大娘来了，她招呼我跟她一起回家去。

有些亲戚想做说客，让我母亲和大娘之间和好如初，但是她俩谁都不给说客一个面子，发誓她们之间要老死不相往来。

后来我的两个堂哥结婚生子，我们家都没有去随份子，因为这件事，我大爷儿把我父亲狠狠揍了一顿。

之前我母亲和大娘之间有矛盾，我父亲和我大爷儿是亲兄弟，俩人碰面还会拉拉家常，后来他们哥俩打了架，兄弟关系也决裂了。

在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后，为了争夺家产，我父亲和我大爷儿又吵了架，后来在亲戚的调解之下，将财产一分为二，俩人才勉强同意。

我大爷儿和大娘特别宠爱自己的两个儿子，每次两个堂哥在外面受了欺负，他们就怂恿两个儿子去报复对方。

有了自己父母的支持，两个堂哥胆子越来越大，后来就倚强凌弱，他们中只要有一个受欺负，另一个肯定拿着菜刀冲上去。

他们越来越肆意妄为，在村里横行霸道，逮到谁好欺负就欺负谁一顿。

天作有雨，人作有祸，他们兄弟俩在村里为非作歹久了，最终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重的代价，先后入狱，大堂哥判15年，二堂哥被判10年。

自从大堂哥和二堂哥入狱以后，大爷儿和大娘彻底老实了，平时在家里不敢走出来，生怕别人在背后对他们指指点点。

我的两个堂哥入狱后，给我大爷的打击最大，整天以泪洗面，结果郁郁而死。

我大爷儿不在了，两个堂哥在监狱里，两个堂嫂把孩子扔给了我大娘，双双回了娘家，据说没多久还改了嫁。

大娘一个人带着她的两个孙子过日子，因为没有经济来源，所以只能靠乞讨为生。

大娘以前在村里可以说是风云人物，如今落魄成这样，靠乞讨为生，大家对她没有一点包容之心，甚至认为她如今的遭遇就是老天对她的惩罚，简直是咎由自取。

有一次母亲见到大娘晕倒在大街上，她本来从旁边已经走了过去，但是听到堂哥家的两个儿子呼喊着大娘，我母亲还是又折了回来，然后将大娘带回家里。

母亲将大娘带回家里，好吃好喝供着她，这时候大娘才意识到自己曾经错了，哭着向母亲道歉。

“大嫂，这些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不要再提了，你好好养病，我和二春（父亲的名字）会好好照顾你的。”

那年暑假我回家，看到母亲把大娘一家邀请到家里吃饭，我赶紧凑到母亲身边，小声对她说“妈，你忘了她30多年前是怎么欺负你女儿的了？”

“我没有忘记她当初怎么欺负你，但是你看看她现在多可怜，你的两个堂哥入狱了，你的大爷儿也不在了，她现在这么大岁数了，还要带着两个孙子，咱们要是不帮她一把，她还有活路吗？”

我顺着母亲手指的方向看向大娘，此时的大娘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猖狂，坐在那里，眼神呆滞，哪怕我来到她身边，她都认不出我是谁了。

说实话，看到大娘如今这般模样，我心里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