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581:凡是一刀切的手法,就会积累民怨

花言大帅 2024-01-14 17:00:58

学习内容:卷第一百三十六,齐纪二(公元484年—489年,共6年)

北魏恢复俸禄制度

北魏推行均田制

【原文】

世祖武皇帝上之下

永明二年(甲子,公元484年)

春正月乙亥,以后将军柳世隆为尚书右仆射;竟陵王子良为护军将军兼司徒,领兵置佐,镇西州。

子良少有清尚,倾意宾客,才隽之士,皆游集其门。开西邸,多聚古人器服以充之。记室参军范云、萧琛、乐安任昉、法曹参军王融、卫军东閤祭酒萧衍、镇西功曹谢朓、步兵校尉沈约、扬州秀才吴郡陆倕,并以文学,尤见亲待,号曰八友。法曹参军柳恽、太学博士王僧孺、南徐州秀才济阳江革、尚书殿中郎范缜、会稽孔休源亦预焉。

琛,惠开之从子;恽,元景之从孙;融,僧达之孙;衍,顺之之子;朓,述之孙;约,璞之子;僧孺,雅之曾孙;缜,云之从兄也。

子良笃好释氏,招致名僧,讲论佛法。道俗之盛,江左未有。或亲为众僧赋食、行水,世颇以为失宰相体。

范缜盛称无佛。子良曰:“君不信因果,何得有富贵、贫贱?”

缜曰:“人生如树花同发,随风而散:或拂帘幌坠茵席之上,或关篱墙落粪溷之中。坠茵席者,殿下是也;落粪溷者,下官是也。贵贱虽复殊途,因果竟在何处!”子良无以难。

缜又著《神灭论》,以为:“形者神之质,神者形之用也。神之于形,犹利之于刀;未闻刀没而利存,岂容形亡而神在哉!”此论出,朝野喧哗,难之,终不能屈。

太原王琰著论讥缜曰:“呜呼范子!曾不知其先祖神灵所在!”欲以杜缜后对。

缜对曰:“呜呼王子!知其先祖神灵所在,而不能杀身以从之!”

子良使王融谓之曰:“以卿才美,何患不至中书郎;而故乖剌为此论,甚可惜也!宜急毁弃之。”

缜大笑曰:“使范缜卖论取官,已至令、仆矣,何但中书郎邪!”

萧衍好筹略,有文武才干,王俭深器异之,曰:“萧郎出三十,贵不可言。”

壬寅,以柳世隆为尚书左仆射,丹杨尹李安民为右仆射,王俭领丹杨尹。

夏四月甲寅,魏主如方山;戊午,还宫;庚申,如鸿池;丁卯,还宫。

五月甲申,魏遣员外散骑常侍李彪等来聘。

六月壬寅朔,中书舍人吴兴茹法亮封望蔡男。时中书舍人四人,各住一省,谓之“四户”,以法亮及临海吕文显等为之;既总重权,势倾朝廷,守宰数迁换去来,四方饷遗,岁数百万。

法亮尝于众中语人曰:“何须求外禄!此一户中,年办百万。”盖约言之也。后因天文有变,王俭极言“文显等专权徇私,上天见异,祸由四户”。上手诏酬答,而不能改也。

魏旧制:户调帛二匹,絮二斤,丝一斤,谷二十斛;又入帛一匹二丈,委之州库,以供调外之费;所调各随土之所出。丁卯,诏曰:“置官班禄,行之尚矣;自中原丧乱,兹制中绝。朕宪章旧典,始班俸禄。户增调帛三匹,谷二斛九斗,以为官司之禄;增调外帛二匹。禄行之后,赃满一匹者死。变法改度,宜为更始,其大赦天下。”

秋七月甲申,立皇子子伦为巴陵王。

乙未,魏主如武州山石窟寺。

九月,魏诏,班禄以十月为始,季别受之。旧律,枉法十匹,义赃二十匹,罪死;至是,义赃一匹,枉法无多少,皆死。仍分命使者,纠按守宰之贪者。

秦、益二州刺史恒农李洪之以外戚贵显,为治贪暴,班禄之后,洪之首以赃败。魏主命锁赴平城,集百官亲临数之;犹以其大臣,听在家自裁。自余守宰坐赃死者四十余人。受禄者无不跼蹐,赇赂殆绝。然吏民犯他罪者,魏主率宽之,疑罪奏谳多减死徙边,岁以千计。都下决大辟,岁不过五六人,州镇亦简。

久之,淮南王佗奏请依旧断禄,文明太后召群臣议之。

中书监高闾以为:“饥寒切身,慈母不能保其子。今给禄,则廉者足以无滥,贪者足以劝慕;不给,则贪者得肆其奸,廉者不能自保。淮南之议,不亦谬乎!”诏从闾议。

闾又上表,以为:

“北狄悍愚,同于禽兽。所长者野战,所短者攻城。若以狄之所短夺其所长,则虽众不能成患,虽来不能深入。又,狄散居野泽,随逐水草,战则与家业并至,奔则与畜牧俱逃,不赍资粮而饮食自足,是以历代能为边患。六镇势分,倍众不斗,互相围逼,难以制之。请依秦、汉故事,于六镇之北筑长城,择要害之地,往往开门,造小城于其侧,置兵扞守。

狄既不攻城,野掠无获,草尽则走,终必惩艾。计六镇东西不过千里,一夫一月之功,可城三步之地,强弱相兼,不过用十万人,一月可就;虽有暂劳,可以永逸。

凡长城有五利:罢游防之苦,一也;北部放牧无抄掠之患,二也;登城观敌,以逸待劳,三也;息无时之备,四也;岁常游运,永得不匮,五也。”魏主优诏答之。

冬十月丁巳,以南徐州刺史长沙王晃为中书监。

初,太祖临终,以晃属帝,使处于辇下或近藩,勿令远出。且曰:“宋氏若非骨肉相残,他族岂得乘其弊!汝深诫之!”

旧制:诸王在都,唯得置捉刀左右四十人。晃好武饰,及罢南徐州,私载数百人仗还建康,为禁司所觉,投之江水。帝闻之,大怒,将纠以法,豫章王嶷叩头流涕曰:“晃罪诚不足宥;陛下当忆先朝念晃。”帝亦垂泣,由是终无异意,然亦不被亲宠。论者谓帝优于魏文,减于汉明。

武陵王晔多材艺而疏悻,亦无宠于帝。尝侍宴,醉伏地,貂柈肉拌。帝笑曰:“肉污貂。”对曰:“陛下爱羽毛而疏骨肉。”帝不悦。晔轻财好施,故无蓄积;名后堂山曰“首阳”,盖怨贫薄也。

高丽王琏遣使入贡于魏,亦入贡于齐。时高丽方强,魏置诸国使邸,齐使第一,高丽次之。

益州大度獠恃险骄恣,前后刺史不能制。及陈显达为刺史,遣使责其租赕。獠帅曰:“两眼刺史尚不敢调我,况一眼乎!”遂杀其使。显达分部将吏,声言出猎,夜往袭之,男女无少长皆斩之。

晋氏以来,益州刺史皆以名将为之。十一月丁亥,帝始以始兴王鉴为督益宁诸军事、益州刺史,征显达为中护军。先是,劫帅韩武方聚党千余人断流为暴,郡县不能禁。鉴行至上明,武方出降,长史虞悰等咸请杀之。鉴曰:“杀之失信,且无以劝善。”乃启台而宥之,于是巴西蛮夷为寇暴者皆望风降附。

鉴时年十四,行至新城,道路籍籍,云:“陈显达大选士马,不肯就征。”乃停新城,遣典签张昙皙往观形势。俄而显达遣使诣鉴,咸劝鉴执之。

鉴曰:“显达立节本朝,必自无此。”居二日,昙皙还,具言:“显达已迁家出城,日夕望殿下至。”于是乃前。鉴喜文学,器服如素士,蜀人悦之。

乙未,魏员外散骑常侍李彪等来聘。

是岁,诏增豫章王嶷封邑为四千户。宋元嘉之世,诸王入斋閤,得白服、裙帽见人主;唯出太极四厢,乃备朝服。自后此制遂绝。上于嶷友爱,宫中曲宴,听依元嘉故事。嶷固辞不敢,唯车驾至其第,乃白服、乌纱帽以侍宴。至于衣服、器用制度,动皆陈启,事无专制,务从减省。上并不许。

嶷常虑盛满,求解扬州,以授竟陵王子良。上终不许,曰:“毕汝一世,无所多言。”嶷长七尺八寸,善修容范,文物卫从,礼冠百僚,每出入殿省,瞻望者无不肃然。

交州刺史李叔献既受命,而断割外国贡献;上欲讨之。

三年(乙丑,公元485年)

春正月丙辰,以大司农刘楷为交州刺史,发南康、庐陵、始兴兵以讨叔献。叔献闻之,遣使乞更申数年,献十二队纯银兜鍪及孔雀毦;上不许。叔献惧为楷所袭,间道自湘州还朝。

戊寅,魏诏曰:“图谶之兴,出于三季,既非经国之典,徒为妖邪所凭。自今图谶、秘纬,一皆焚之,留者以大辟论!”又严禁诸巫觋及委巷卜筮非经典所载者。

魏冯太后作《皇诰》十八篇。癸未,大飨群臣于太华殿,班《皇诰》。

辛卯,上祀南郊,大赦。

诏复立国学;释奠先师用上公礼。

二月己亥,魏制皇子皇孙有封爵者,岁禄各有差。

辛丑,上祭北郊。

三月丙申,魏封皇弟禧为咸阳王,幹为河南王,羽为广陵王,雍为颍川王,勰为始平王,详为北海王。文明太后令置学馆,选师傅以教诸王。勰于兄弟最贤,敏而好学,善属文,魏主尤奇爱之。

夏四月癸丑,魏主如方山;甲寅,还宫。

初,宋太宗置总明观以集学士,亦谓之东观。上以国学既立,五月乙未,省总明观。时王俭领国子祭酒,诏于俭宅开学士馆,以总明四部书充之。又诏俭以家为府。

自宋世祖好文章,士大夫悉以文章相尚,无以专经为业者。俭少好《礼》学及《春秋》,言论造次必于儒者,由是衣冠翕然,更尚儒术。俭撰次朝仪、国典,自晋、宋以来故事,无不谙忆,故当朝理事,断决如流。每博议引证,八坐、丞、郎无能异者。令史谘事常数十人,宾客满席,俭应接辨析,傍无留滞,发言下笔,皆有音彩。

十日一还学监试诸生,巾卷在庭,剑卫、令史,仪容甚盛。作解散髻,斜插簪,朝野慕之,相与仿效。俭常谓人曰:“江左风流宰相,唯有谢安。”意以自比也。上深委仗之,士流选用,奏无不可。

六月庚戌,进河南王度易侯为车骑将军。遣给事中吴兴丘冠先使河南,并送柔然使。

辛亥,魏主如方山;丁巳,还宫。

秋七月癸未,魏遣使拜宕昌王梁弥机兄子弥承为宕昌王。初,弥机死,子弥博立,为吐谷浑所逼,奔仇池。仇池镇将穆亮以弥机事魏素厚,矜其灭亡;弥博凶悖,所部恶之;弥承为众所附,表请纳之。诏许之。亮帅骑三万军于龙鹄,击走吐谷浑,立弥承而还。亮,崇之曾孙也。

戊子,魏主如鱼池,登青原冈;甲午,还宫;八月己亥,如弥泽;甲寅,登牛头山;甲子,还宫。

魏初,民多荫附;荫附者皆无官役,而豪强征敛倍于公赋。

给事中李安世上言:“岁饥民流,田业多为豪右所占夺;虽桑井难复,宜更均量,使力业相称。又,所争之田,宜限年断,事久难明,悉归今主,以绝诈妄。”魏主善之,由是始议均田。

冬十月丁未,诏遣使者循行州郡,与牧守均给天下之田:诸男夫十五以上受露田四十亩,妇人二十亩,奴婢依良丁;牛一头,受田三十亩,限止四牛。所授之田,率倍之;三易之田,再倍之,以供耕作及还受之盈缩。人年及课则受田,老免及身没则还田。奴婢、牛随有无以还受。初受田者,男夫给二十亩,课种桑五十株;桑田皆为世业,身终不还。恒计见口,有盈者无受无还,不足者受种如法,盈者得卖其盈。诸宰民之官,各随近给公田有差,更代相付;卖者坐如律。

辛酉,魏魏郡王陈建卒。

魏员外散骑常侍李彪等来聘。

十二月乙卯,魏以侍中淮南王佗为司徒。

柔然犯魏塞,魏任城王澄帅众拒之,柔然遁去。澄,云之子也。氐、羌反,诏以澄为都督梁、益、荆三州诸军事、梁州刺史。澄至州,讨叛柔服,氐、羌皆平。

初,太祖命黄门郎虞玩之等检定黄籍。上即位,别立校籍官,置令史,限人一日得数巧。既连年不已,民愁怨不安。外监会稽吕文度启上,籍被却者悉充远戍,民多逃亡避罪。富阳民唐之因以妖术惑众作乱,攻陷富阳,三吴却籍者奔之,众至三万。

文度与茹法亮、吕文显皆以奸谄有宠于上。文度为外监,专制兵权,领军守虚位而已。法亮为中书通事舍人,权势尤盛。王俭常曰:“我虽有大位,权寄岂及茹公邪!”

是岁,柔然部真可汗卒,子豆仑立,号伏名敦可汗,改元太平。

【原文华译】

世祖武皇帝上之下

永明二年(公元484年)

1 春,正月二日,南齐任命后将军柳世隆为尚书右仆射;竟陵王萧子良为护军将军兼司徒,统领军队,设置佐官,镇守西州。

萧子良少年时就有清高的声誉,喜欢延揽宾客。才俊之士,都游集于他的门下。他开放西邸,做成一个博物馆,收集很多古人的器服来展览。记室参军范云,萧琛,乐安人任昉,法曹参军王融,卫军东阁祭酒萧衍,镇西功曹谢朓,步兵校尉沈约,扬州秀才、吴郡人陆倕,都因为有文学才能,特别受他亲待,号称“八友”。法曹参军柳恽,太学博士王僧孺,南徐州秀才、济阳人江革,尚书殿中郎范缜,会稽孔休源,也是他的宾客朋友。

萧琛,是萧惠开的侄子;柳恽,是柳元景的侄孙;王融,是王僧达的孙子;萧衍,是萧顺之的儿子;谢朓,是谢述的孙子;沈约,是沈璞的儿子;王僧孺,是王雅的曾孙;范缜,是范云的堂兄。

萧子良笃好佛教,招致名僧,讲论佛法。佛法风气之盛,是江南从来没有过的。萧子良有时亲自为众僧端饭送水,世人颇以为他有失宰相体面。

范缜极力宣称世上没有佛。萧子良说:“你不信因果,怎么解释世间有富贵、贫贱?”

范缜说:“人生如同树上的花,同时开放,随风吹散:有的拂过竹帘锦幕,落在绣床之上;有的越过篱笆院墙,落在粪坑之中。落在绣床之上的,就是殿下您;落在粪坑之中的,就是下官我。贵贱虽然殊途,因果又在何处?”萧子良无法反驳。

范缜又著《神灭论》,认为:“形体是精神的本质,精神是形体的运用。精神之于形体,犹如锋利与刀的关系;没听说过刀已经没了,而锋利还存在的,怎么能说形体死亡了,精神还在呢?”此论一出,朝野哗然,纷纷驳斥他,但始终没法让他屈服。

太原人王琰写文章讥刺范缜说:“呜呼范子!竟不知其先祖神灵所在!”希望以此来堵住范缜的嘴。

范缜回答说:“呜呼王子!知其先祖神灵所在,而不能自杀以追随!”

萧子良让王融去跟范缜说:“以你的才干,还怕做不到中书郎!却故意发表这些偏激荒谬的言论,太可惜了!应该赶紧销毁你那些文章。”

范缜大笑说:“如果范缜卖论取官,已经做到尚书令、仆射了,岂止是中书郎!”

王夫之曰:「范缜作《神灭论》以辟浮屠,竟陵王子良饵之以中书郎,使废其论,缜不屑卖论以取官,可谓伟矣。」

萧衍好筹略,有文武才干,王俭很惊异,对他深为器重,说:“萧郎三十岁后,贵不可言。”

2 正月二十九日,朝廷任命柳世隆为尚书左仆射,丹阳尹李安民为右仆射,王俭兼领丹阳尹。

3 夏,四月十二日,北魏主拓跋宏前往方山;四月十六日,还宫;四月十八日,前往鸿池;四月二十五日,还宫。

4 五月十二日,北魏派员外散骑常侍李彪等出使南齐报聘。

5 六月一日,中书舍人、吴兴人茹法亮被封为望蔡男。当时中书舍人四人,各住一省(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集书省),谓之“四户”,以茹法亮及临海人吕文显等担任,手握重权,势倾朝廷,郡守县令不断升降调补,四方送礼贿赂,每年数百万。茹法亮曾经当众说:“何须求外禄?就在这一门之中,一年就能弄到百万。”百万也只是一个大概数目而已。后来因为天象有变,王俭竭力劝说:“吕文显等专权徇私,天象变异,祸事都是从四户产生的。”皇帝萧赜亲自写诏回答、解释,却不能改变什么。

6 北魏旧制为每户捐税:绸缎二匹,棉絮二斤,丝一斤,谷二十斛;另外,再缴纳绸缎一匹二丈,交到州库,作为缴税之外的交费;税费项目,以各地土产为标准。

六月二十六日,北魏主拓跋宏下诏:“设置官吏,发放俸禄,这是很久以来的制度了;中原丧乱以后,这种制度才被中断。朕遵照旧有规章,现在开始给官吏发俸禄。因为开支增加,税收也要调整:每户增加绸缎三匹,谷二斛九斗,作为官员俸禄之用;州府收入府库的收费,增加绸缎二匹。开始发俸禄之后,官员贪赃满一匹绸缎者,判处死刑。变法改度,一切重新开始,现在,大赦天下。”

7 秋,七月十三日,南齐皇帝萧赜封皇子萧子伦为巴陵王。

8 七月二十四日,北魏主拓跋宏前往武州山石窟寺。

9 九月,北魏下诏,从十月开始发放俸禄,每季度发一次。按旧律,贪污十匹绸缎,或受贿二十匹绸缎,死罪;至此,受贿一匹绸缎,贪污无论多少,一律死刑。北魏的分派使者,到各地纠察郡守和县令中的贪官。

秦州、益州二州刺史,恒农人李洪之,因是皇亲国戚,地位贵显,为治贪腐暴虐,开始发放俸禄之后,李洪之是第一个因贪污被治罪的。北魏主拓跋宏下令,将他锁拿,押送到平城,集合百官,拓跋宏亲自主审,数落他的罪状,但仍然尊重他的大臣身份,命他在家自裁。此外郡守、县令,因贪腐被处死的有四十余人。官员们无不畏缩恐惧,贿赂绝迹。

但是,吏民犯其他罪的,拓跋宏一向宽大,对缺少证据的罪犯,免除死刑,改为流放边境的,每年数以千计。京师被执行死刑的,每年不过五六人,州镇被执行死刑的人也同样减少了。

过了很久,淮南王拓跋佗奏请依旧停止发放俸禄,冯太后召群臣商议。中书监高闾认为:“饥寒切身,慈母也不能保护其子。如今给俸禄,则清廉的人可以不必贪污,贪污的人可以改过自新;不给俸禄,则贪者得肆其奸,廉者不能自保。淮南王的建议,不是太荒谬了吗?”冯太后下诏,听从高闾的意见。

高闾又上表,认为:

“北狄(柔然)悍愚,如同禽兽,擅长野战,短于攻城。如果以北狄之所短,而夺其所长,则它人数虽多,也不能成患,虽然举兵前来,也不能深入。而且,北狄散布于荒野沼泽,逐水草而居,战则与家业并至,奔则与畜牧俱逃,不用携带资粮,而饮食自足,所以历代能成为边患。

我们在边疆设立六个镇所(怀荒镇、御夷镇、柔玄镇、武川镇、抚冥镇、怀朔镇),兵力分散,敌人数量如果是驻军两倍,我军就不敢接战,互相围逼,难以制敌。我建议按秦、汉故事,于六镇之北修筑长城,选择要害之地,开辟城门,在旁边再建一座小城,置兵扞守。北狄既不能攻城,野外又抢掠不到东西,马匹吃光了周围的青草,他们就必须退走,终将受到惩罚。计算下来,六镇东西不过一千里,一个民夫一个月可以筑城三步之地,就算有的人强,有的人弱,也不过用十万人,一个月就可完成;虽然有暂时的辛劳,但可以一劳永逸。

修筑长城,有五个好处:一是可免于游动防守之苦;二是让北部牧区没有被抢掠之患;三是登城观敌,以逸待劳;四是可以免于随时备战的紧张状态;五是每年可以运送粮食物资给驻军,永远不会匮乏。”北魏主拓跋宏下诏,对他的建议加以赞扬和鼓励(没说采纳)。

10 冬,十月八日,南齐任命南徐州刺史、长沙王萧晃为中书监。

当初,太祖萧道成临终,把萧晃托付给萧赜,叮嘱把他立在京师或附近藩国,不要派去远方,并且说:“宋氏如果不是自家骨肉相残,别人岂得乘其弊?你要深深引以为戒!”

按旧制:诸王在京师的,只能设置带刀侍卫四十人。萧晃喜好武装排场,离开南徐州时,私载数百人用的武器装备回建康,被禁司发觉,把兵器全部投入江水之中。皇帝萧赜听闻,大怒,要把他依法治罪,豫章王萧嶷叩头流涕,说:“萧晃之罪,诚然不足以宽恕;但陛下应当想到先帝对他的钟爱。”皇帝也垂泣,于是终究没有杀他的意思,但是也不再亲宠他。舆论认为萧赜比曹丕要好,但是不如汉明帝刘庄。

武陵王萧晔多才多艺,而性格疏阔狠直,也不被皇帝宠爱。有一次侍宴,他醉伏于地,帽子上的貂尾沾到了肉汁。皇帝笑道:“肉把貂尾搞脏了。”

萧晔回答说:“陛下爱惜羽毛,却疏远骨肉兄弟。”皇帝不悦。萧晔轻财好施,所以没有积蓄;把后堂的山取名为“首阳”,以抱怨生活贫穷及皇帝待他太薄。

11 高丽王高琏遣使到北魏朝贡,亦向南齐进贡。当时高丽国力方强,北魏设置诸国使馆,南齐第一,高丽次之。

12 益州大度獠人仗恃地势险要,骄傲放肆,前后刺史都不能制服他们。等到陈显达为刺史,遣使向他们收租,以财务赎罪。獠人酋长说:“两眼刺史尚且不敢找我收租,何况独眼?”(陈显达在刘休范之战失去了一只眼睛,见公元474年记载。)于是杀了使者。陈显达部署将吏,声称要出猎,夜里前往突袭,男女老幼全部斩杀。

晋朝以来,益州刺史都以名将担任。十一月十八日,皇帝才开始任命文官,以始兴王萧鉴为督益州、宁州诸军事,益州刺史,征召陈显达回朝为中护军。之前,匪首韩武方聚党一千余人,截断水源,横行乡里,郡县不能禁止。萧鉴到了上明,韩武方出降,长史虞悰等都建议杀了他。萧鉴说:“杀了他,就失去信用,况且不能鼓励人们改恶从善。”因而上奏朝廷,赦免了他,于是巴西蛮夷为寇暴者都望风降附。

萧鉴时年十四岁,到了新城,路边谣言满天飞,说:“陈显达大选士马,不肯接受征召。”于是萧鉴停驻在新城,派典签张昙皙前往观察形势。不久陈显达的使者前来拜见,左右都劝萧鉴逮捕他。萧鉴说:“陈显达效忠本朝,必无二心。”过了两天,张昙皙回来,说:“陈显达已搬家出城,日夜盼望殿下到来。”于是萧鉴继续前行。萧鉴喜爱文学,所用器物和服装都和平民士人一样,蜀人都喜欢他。

13 十一月二十六日,北魏员外散骑常侍李彪等出使南齐报聘。

14 本年,皇帝下诏,增加豫章王萧嶷(皇帝的弟弟)封邑到四千户。刘宋元嘉年间,亲王进入天子斋阁,可以身穿白色便服、戴裙帽(皇室所用有别于官帽的一种便帽)见皇帝;唯有出太极殿四个厢房,才穿朝服。但自此之后,这个制度就被取消了。

皇帝对萧嶷友爱,宫中饮宴,允许他遵循元嘉年间的旧规矩。萧嶷固辞不敢,唯有皇帝到他家时,才身穿白服、戴乌纱帽以侍宴。至于衣服、器服制度,一举一动,萧嶷都先请示汇报,任何事情,从不独断专行,开支则总是想办法减省,皇帝则一概不准。萧嶷总是忧虑自己地位太高,权势太大,请求解除扬州刺史职务,以授给竟陵王萧子良(皇帝的儿子)。皇帝终究不批准,说:“这个官你要当一辈子,无须多言。”

萧嶷身高七尺八寸,很注意自己的仪表形象,仪仗卫队都非常严整,超过其他所有官员,每次出入皇宫和官衙,瞻望者无不肃然起敬。

15 交州刺史李叔献既接受朝廷任命(见公元479年记载),却又切断外国对朝廷的进贡;皇帝想要讨伐他。

永明三年(公元485年)

1 春,正月丙辰日(本月无此日),南齐任命大司农刘楷为交州刺史,征发南康、庐陵、始兴兵以讨伐李叔献。李叔献听闻,遣使乞求准许他任期延长数年,愿意进献一千二百副孔雀羽毛装饰的纯银头盔;皇帝不许。李叔献惧怕被刘楷袭击,抄小路从湘川回建康。

2 正月十日,北魏朝廷下诏,说:“图谶之兴,始于夏商周三代,并非治国之典,而往往为妖邪之人所利用。从今天开始,图谶、秘纬之类神秘预言书,一律焚毁,私自保留者判处死刑!”又严禁诸女巫、男巫及在街头巷尾摆摊算卦等不是儒家经典所记载的行径。

3 北魏冯太后作《皇诰》(皇家训词)十八篇;正月十五日,大宴群臣于太华殿,颁布《皇诰》。

4 正月二十三日,南齐皇帝萧赜在南郊祭祀,大赦。

5 萧赜下诏,恢复国立大学,用祭祀上公的礼仪,祭祀先师孔子。

6 二月二日,北魏对有封爵的皇子皇孙,依照等级发放年俸。

7 二月四日,南齐皇帝萧赜在北郊祭祀。

8 三月二十九日,北魏封皇弟拓跋禧为咸阳王,拓跋干为河南王,拓跋羽为广陵王,拓跋雍为颍川王,拓跋勰为始平王,拓跋详为北海王。冯太后令设置学馆,选师傅以教诸王。拓跋勰于兄弟中最贤,敏而好学,善写文章,北魏主拓跋宏对他尤为赏识、喜爱。

9 夏,四月十七日,北魏主前往方山;四月十八日,还宫。

10 当初,刘宋太宗刘彧设置总明观以集学士,也称为东观。萧赜认为国立大学既已设立,五月二十九日,下令撤销总明观。当时王俭兼领国子祭酒(国立大学校长),萧赜下诏,就在王俭家中开设学士馆,把总明观四部图书充实进去;又下诏命王俭以家为府,就在家中办公。

自从刘宋世祖刘骏喜好文章以来,士大夫都以能写文章相互推崇,没有专治儒经的。王俭少年时代就喜欢研究《礼记》及《春秋》,一言一行,都遵照儒家经典,于是衣冠翕然,改为崇尚儒术。王俭拟定朝仪、国典,自晋朝、刘宋以来的历史惯例,无不记忆精熟,所以他当朝理事,断决如流。每每旁征博引,上至八坐大臣,下至各部丞官、郎官,没有人能对他的话提出异议的。拿着公文向他请示的令史,经常有数十人之多,宾客满席,王俭应接辨析,没有一件事滞留不答的,发言下笔,都有声有色。

每十天去一次国立大学监试学生,庭院中站满戴着头巾、手拿书卷的学生,佩剑的卫士,助理的令史,仪容甚盛。王俭又给自己设计了一种叫“解散髻”的发型,斜插着簪子,朝野仰慕,争相效仿。王俭常对人说:“江左风流宰相,唯有谢安。”意思是以谢安自比。皇帝萧赜对他也深为信任和倚仗,他上奏选用的官员,没有不准奏的。

11 六月十六日,北魏进封河南王度易侯为车骑将军,派给事中、吴兴人丘冠先出使河南,并护送柔然使者。

12 六月十六日,北魏主拓跋宏前往方山;六月二十二日,还宫。

13 秋,七月十八日,北魏遣使拜宕昌王梁弥机哥哥的儿子梁弥承为宕昌王。当初,梁弥机死,儿子梁弥博继位,为吐谷浑所逼,逃奔仇池。仇池镇将穆亮认为梁弥机事奉北魏一向忠厚,对他的亡国十分怜悯;而梁弥博又凶狠狂悖,部众对他深恶痛绝;梁弥承的任职为人心所向,所以上表朝廷,请求护送他回国。朝廷下诏批准。穆亮率骑兵三万驻军于龙鹄,击走吐谷浑,立梁弥承而还。

穆亮,是穆崇的曾孙。

14 七月二十三日,北魏主拓跋宏前往鱼池,登青原冈;七月二十九日,还宫;八月五日,前往弥泽;八月二十日,登牛头山;八月三十日,还宫。

15 北魏建国之初,人民大多依附豪强人家以求得到荫庇,成为荫附。荫附者虽然都不向官府交税和承担劳役,但豪强对他们的征敛是公赋的两倍。

给事中李安世上言说:“每到饥荒年岁,人民流亡,田业多为豪强所占夺;虽然古代的井田制度难以恢复,但也应该平均地权,让劳动力和田产能够相称。而且,有争议的田产,应该限期判决,如果时间太久,难以查明的,就全部归属今天的实际控制人,以杜绝欺诈。”北魏主拓跋宏赞赏他的建议,于是开始研究均田方案。

冬,十月十三日,北魏主拓跋宏下诏,派使者巡视州郡,与州牧、郡守一起,在全国推行均田政策:男丁十五岁以上,每人配给无树农田四十亩,妇人二十亩,奴仆、婢女也按一样标准配给。农民如果有一头牛的,加配田三十亩,限止四牛(一百二十亩)。如果是隔一年才能耕种一次的贫地,加倍配给;休耕两年才能耕种一次的,再加一倍配给,以供耕作及还田、受田的盈余亏欠。

人到了年龄,就受田,年老或身故则还田。奴仆、婢女、牛都随有无以还受,有就受田,没有了就还田。第一次受田的,男夫给二十亩,要求种桑树五十株;种了桑树,就成为桑田,可以世代继承,死后不用还给官府。官府经常调查户口,田地有多的,不再受田,也不用交还多余的田地,田地不足的,则依法增加配给。田地有盈余的,可以自由售卖他的盈余。对地方官,就近拨给公田,离任时交还,如果私自售卖,依法定罪。

16 十月二十七日,北魏魏郡王陈建去世。

17 北魏员外散骑常侍李彪等出使南齐报聘。

18 十二月二十二日,北魏任命侍中、淮南王拓跋佗为司徒。

19 柔然侵犯北魏边塞,北魏任城王拓跋澄率众拒战,柔然遁去。

拓跋澄,是拓跋云之子。氐人、羌人造反,朝廷下诏,任命拓跋澄为都督梁州、益州、荆州三州诸军事,梁州刺史。拓跋澄到任,讨伐、怀柔两手抓,氐人、羌人都平定了。

20 当初,南齐太祖萧道成命黄门郎虞玩之等检定登录户口的黄籍。皇帝萧赜即位后,另外设立校籍官,设置令史,限定每人每天必须查出几项造假案件。数年下来,人民愁怨不安。外监(代表皇帝,对外监督)、会稽人吕文度又启奏建议,凡是被却籍的人,全部充军到偏远边境,人民多逃亡避罪。富阳人唐寓之遂利用妖术,惑众作乱,攻陷富阳,三吴被却籍的人,纷纷投奔,部众发展到三万。

吕文度与茹法亮、吕文显都以奸巧谄媚有宠于皇帝。吕文度为外监,在外监军,专制兵权,领军将军只是守个虚位而已。茹法亮为中书通事舍人,权势尤其炙手可热。王俭常说:“我虽有大位,权力和皇帝的信任岂能与茹公相比?”

21 这一年,柔然部真可汗去世,他的儿子郁久闾豆仑继位,号伏名敦可汗,改年号为太平。

【学以致用】

王俭常曰:“我虽有大位,权寄岂及茹公邪!”

这篇最后部分思考几点:

01,在职场里面,最大的法,是老板的看法。 这可不是开玩笑,你看王俭就是这样的体会。

可是从组织的角度来讲,如果公司真的如這句話所讲,這个组织就很危险,会受制於老板个人,创新和变革能力就会降低。

02,处理问题需要深入调查,當你認真去这么做了,就一定能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

比如刘宋这个户籍问题(白籍、黄籍、却籍),

凡是一刀切的手法,就会积累民怨

并且,谁在操刀,谁就可能造成腐败问题。

所以,为什么下面的人会造反啊,就是上面的机制出了问题,或者是执行机制过程中,执行人不晓得灵活变化,没有发挥思考力

有些人为了保住他自己的饭碗而固执的执行老板命令,扭曲了上面和基层的意思,上面的人听不到真话,下面的人讲真话又没得用。

这一点还得跟教员学习,愿意坐在田埂上与群众聊聊天。

03,与前文一样,为了向老板展现自己的忠心,有人会琢磨出这种“一刀切”的激进建议,从而让老板听不到 “不好”的声音。老板以为机制效果还可以,其实下面已经有人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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