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张文杰（整理：白叔）

上周末，许多年不联系的大姑给我打来一个电话“文杰，我前几天去你二姑家，听她说你在南方发展的不错，没几年时间，就成了大老板。”

大姑在电话那头说着恭维的话，我一点儿也不想再听下去，碍于面子没有挂断，把手机免提打开，然后将手机放在办公桌上。

大姑说了三五分钟，终于说到这次给我打电话的真正目的“文杰，你表弟大专毕业好几年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你能不能在公司里给他安排一个副总，再不济当部门主管也行。”

大姑的话让我想起曾经去她家借钱的情景，当时她和大姑父正在屋里数着卖羊的钱，等我说明来意以后，还等大姑父发话，大姑就直接封门了。

“自从你爸去世以后，我们家借给你的钱，一次没还过，现在还来借，是不是把我们家当提款机了。”

大姑的话，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从她家里出来以后，我当即做个决定，这样的大姑，从此以后，我不想和她有半毛钱的关系。

1994年八月初的一天，那天的阳光像滚烫的油，泼洒在大地上，热得让人气都喘不上。

我坐在大巴车靠窗的位置，手上捧着大学录取通知书，激动的心情无法用浅薄的言语表达出来。

念了十年的书，如今终于考上了心仪大学，回到家后，母亲和奶奶知道了，岂不是要激动死。

坐了三个多小时的大巴车，穿过一片茂密的丛林，终于看到刻着“杨家窝棚”的石碑，我立马站起身，让司机点一脚刹车。

我抄近路走了十几分钟来到家门口，此时的母亲正在房檐下面给鸡鸭鹅剁菜，奶奶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扇着扇子，似睡非睡。

“妈，我回来了。”

母亲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我正站在自己面前，她赶紧起身，将脏兮兮的双手往身上抹了几下“怎么样，是你想去的大学吗？”

我呆立在原地沉默不语，母亲猜测我没考上想去的大学，脸上闪过一抹失望，紧接着安慰我“没事，人生一世，没有事事如意的。”

我知道肯定是母亲误会了，然后走到母亲跟前，和她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哭着告诉她“妈，我考上了。”

母亲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接过录取通知书，看到封面上我想去的大学名字，眼泪立马夺眶而出。

我们娘俩正沉浸在喜悦之中，奶奶看向这边，不知所以然的问了一句母亲“发生啥事了，你俩娘家都哭了？”

母亲擦掉眼角的泪水，走到奶奶身边俯下身大声地告诉她“妈，你的大孙子考上大学了。”

“是吗？这是好事呀，那你为啥哭啊？”奶奶岁数大了，她不知道有一种高兴叫喜极而泣。

说真的，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考上心仪的大学，高考的第一天上午，我因为闹肚子，答题状态一点也不好。

一科没考好，接下来的几次考试中，我也发挥的不尽人意，高考结束，我回到家里，把自己锁在小房间里，母亲敲门叫我吃饭，我都不出去。

自己念了这么多年书，关键时刻掉了链子，想想都生气。

在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倍感煎熬，干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趣。

去取取通知书都那天早上，母亲想跟我一起去，担心我没有考上心仪大学，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那样岂不是要了她的老命。

如今录取通知书到了自己手里，悬在心里的那块石头也终于落下来了。

为了庆祝我考上大学，母亲去卖店买回来一斤猪肉，要给我包芹菜猪肉馅的饺子。

我回到屋子里，小心翼翼打开录取通知书，逐字逐句将上面的文字念了出来，等我把录取通知书再塞回信件里时，发现里边还带着一封信。

我打开那封信，看到是大学校长对我们新生的寄语，在结尾处要求新生准备2000元的学费。

我之前之所以想来这个大学念书，就是因为它不需要交高昂的费用，现在突然要交2000元的费用，我有点不知所措了。

2000元对于现在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在那个年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额。

母亲煮好了饺子，来屋里叫我出去吃饭，这时候她觉察到我情绪有些不对，赶忙问怎么回事。

我把那封信递给母亲，母亲看到后也瞬间变了脸色。

要知道几年前父亲去世前，我们家已经借了不少外债，至今还没有还清，现在还要交2000元的学费，真是屋漏偏逢连绵雨。

芹菜猪肉馅饺子是我的最爱，可是那天吃饺子，我一点也觉不出它哪里香，因为我心里正在犯愁，要去哪里凑够2000的学费。

隔天早上，母亲背着挎包骑着自行车回了娘家，中午回来时，她满头大汗，从她的表情中我能看出来，肯定是空手而归。

不赖母亲的娘家人，前些年我们向她娘家人借的钱还一分没还，再去开口借，肯定不会借给我们。

“要不咱们把房子卖了吧？我和你奶奶找别人家的房子住。”

我们家的房子是土坯房，已经住了十几年，哪怕卖也卖不上好价钱，我没有同意母亲的提议。

那天晚上我彻夜难眠，左思右想到底去谁家借钱，后来突然想到我的大姑。

大姑家在我们村里不算有钱人家，但也不是最贫穷的那一户，这几年他们家养了几十只羊，家里没钱会卖几只羊，让手头宽裕一些。

父亲去世以后，我家与大姑家基本是断了来往，这次去她家借钱，恐怕也会空手而归。

但是为了能上大学，我必须要去她家试一试。

第二天上午我吃过早饭，一个人向大姑家的方向走去，母亲问我出去干嘛，我没好意思说去大姑家借钱，万一借不来钱，岂不是很没面子。

我家住在村东头，大姑家住在村子的西北角，步行了五六分钟，终于来到大姑家。

在农村串门，进屋之前一般不会先打声招呼，我来到大姑家以后，径直走进屋里，此时她和大姑父正坐在炕上数着钱。

大姑看到我以后，吓了一跳，赶紧把钱藏在身后“文杰，你怎么来了？”

借钱难张口，我不好意思说自己来借钱，只是说自己考上大学，来告诉她一声。

“你考上大学，这是好事呀，什么时候办酒席？大姑肯定去凑个热闹。”大姑一边说一边下地穿鞋。

我在大姑家坐了一会儿，临走之前，我说出了此行目的“大姑，我考上大学，但是现在差2000块钱的学费，我想向你家借一点儿。”

听到我要借钱，大姑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脸被人用巴掌狠狠的抽打着。

上一秒大姑还说家里刚刚卖了几只羊，下一秒她就说家里如何困难，闭口不谈借钱的事儿。

我从大姑家出来时，大姑和大姑父根本没有出来送我，我回过头看着大姑家的院子，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亲情一旦牵扯到金钱的问题，此时的亲情显得非常的廉价，不值得一提。

我和大姑虽然有血缘上的牵绊，可是如今我遇到了困难，她却不愿意伸出援手帮我一把，那一刻，我在心里暗暗发誓，这样的亲情不要也罢。

回去的路上，我在琢磨，难道就因为凑不够2000元学费，我要与大学擦肩而过吗？想到这里，我真的心有不甘。

“文杰，你这是干嘛去了？”

听到有人在和我说话，我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右边，发现是我的二姑提着编织袋朝我这边走来。

“二姑，你这是干嘛去了？”

“我到田里除除草，你这是干嘛去了？”

二姑又不是别人，我没有必要向她隐瞒，我把刚才去大姑家借钱告诉了她。

二姑听后没有做出任何表态，沉默几分钟后对我说“文杰，你回家等消息吧，你的学费二姑想办法解决。”

二姑撂下这句话，转身就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二姑，不用你，你家里的条件我知道。”

“少废话，你回家等消息吧！”

二姑父几年前出了车祸，还没送到医院抢救就失去了生命体征。二姑父去世以后，二姑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

二姑的公公婆婆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家里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这次我考上大学，根本都不敢和她开口。

隔天早上，那天外面下着很大的雨，二姑披着一件破旧的衣来到我家“文杰，你的学费我给你凑够了。”

“二姑，你从哪弄到这么多钱？”我看着手里的钞票对二姑说。

“我将家里那三头老黄牛卖了，行了，不说了，家里还有事儿，我要回去了。”二姑说完立马转身走了。

看着二姑的背影渐行渐远，我心里有一种难言的痛，她生活都这么困难了，把家里最值钱的老黄牛卖了，往后的日子岂不是要喝西北风，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在二姑的资助下，我顺利完成了学业，毕业以后来到南方发展，在这里，凭借自己不服输劲头，开启了创业之旅。

用了二十几年的时间，我终于在这里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在我飞黄腾达以后，我做的一件事就是回到老家孝顺二姑。

我在老家县城给二姑买了一套80平的房子，还帮助她家的两个表弟安排了工作。

我能拥有今天这个成就，多亏了二姑当初的帮助，要是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所以对我来说，她就是我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