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万历年间的一天,长安城东郊田家湾村的吝秀萍嫁给了北郊罗家寨村的丈夫罗增运,这年吝秀萍才18岁。
其实,吝秀萍并不是公公罗员外心里理想的儿媳妇,其原因是吝秀萍的出身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吝秀萍的母亲是普通农妇,父亲在城内一家牛羊泡馍馆当掌勺的厨师,都是老实巴交的本份人。
但吝秀萍的模样却是百里挑一的人物尖儿,她,五官清秀端正,身材窈窕,犹如仙女下凡一般。
在讲究门当户对的古代,吝秀萍的出身,自然就不是公公罗员外选择儿媳妇的理想人选了。罗员外年轻时做布匹生意发了财的,后掏巨款买了个员外身份。
公公罗员外,虽不待见吝秀萍这个儿媳妇,但丈夫罗增运喜欢她,且是非她不娶。
丈夫罗增运的舅舅家与吝秀萍同一个村,罗增运的舅舅是他们田家湾村的大户人家,罗增运是在这年夏收后的一天,到舅舅家走亲戚时喜欢上了吝秀萍。
在关中一带,有这样的习俗,每年的夏收之后,亲戚们之间会互相走动一下,外婆家要烙一个大锅盔,给外孙和外甥女送曲莲。在外婆送了曲莲的几天后,外孙或外孙女,亦要拎上馍笼子到外婆家回拜,话说这天,罗增运独自骑马,拎着礼品,从他们北郊罗寨村到东郊田家湾的外婆家走亲戚。
吃罢晚饭后,外公外婆以及舅舅留他住一晚再回去,罗增运答应了,于是在吃了晚饭后,就和小他一岁的表弟田生文到村东的浐河岸边上溜达聊天,两个少年在浐河岸边的垂柳下,边聊天边漫步走着,边欣赏着河两岸的景点,看哗哗流尝的河水,看两岸的花红柳绿。
当时,17岁的吝秀萍正在浐河岸边上洗衣服,她高绾衣袖,露出莲耦般的玉臂,手持棒槌,搓洗敲打着衣服,披了一身晚霞的吝秀萍,婉如一幅古画上的仕女,圣洁而迷人。洁白如玉清秀的面容,在夕阳的映照下,犹如盛开的山茶花一般,红是红粉是粉,让罗增运远远看了心动。
罗增运的这种表现,应就是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吧?
罗增运从外婆家回到北郊罗家寨村的家里后的那段时间,眼前全是吝秀萍婀娜多姿的身影和娇美的面容。于是,寝食难安的罗增运便告诉父亲罗员外,他喜欢上了舅舅他们村一个名叫吝秀萍的女孩,罗员外起初不同意,认为吝秀萍虽貌美如花,但毕竟出身于一个普通人家,其家庭与他们罗家不能门当户对。
但儿子罗增运却是吃了称铊铁了心,非吝秀萍不娶,因父亲不答应,罗增运哪些日子便整日茶饭不思,郁郁寡欢,人变得面黄肌瘦。
罗员外看儿子罗增运对一个乡姑如此痴情,执意而为,只好随了儿子的意,随后便托媒婆到吝秀萍家提亲。
此前,吝秀萍虽与他们村的外甥罗增运没有说过什么话,可她知罗增运是长安城北郊大户人家罗员外的儿子,但却从罗增运的身上却没有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抽的不良习气,且其外表给人的感觉是憨厚老实。于是,吝秀萍的父母以及吝秀萍本人,也就同意了罗增运的提亲。
订亲半年后,吝秀萍就与罗增运步入婚礼殿堂,结为夫妻。
吝秀萍被娶进婆家门后,才从丈夫罗增运嘴里获悉,丈夫兄弟姐妹5个,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和妹妹,丈夫罗增运7岁时就没有了亲生母亲,现今的婆婆刘氏是丈夫的继母。公公和婆婆平日里,不怎么瞧得起吝秀萍,生性倔犟的吝秀萍,也就不怎么搭理公公婆婆。
一年后,吝秀萍在有了大女儿罗娟不久,就与公公婆婆分家另过。此后几年,吝秀又有了她的二女儿和三女儿。
分家另过后,吝秀萍夫妻俩就住在后院的三间大瓦房内。将后院北边的后墙打开,安上院大门就成了两家人,但两家之间没砌墙,一直贯通。彼此推开后窗就会将彼此家里的一切,一览无遗。两家人只要走出后门,皆可无遮无拦地直至对方的家里。
在关中一带,家里比较富裕的大户人家,其老宅基地,一般都是又宽又长,多呈南北方向,若是两兄弟分家后,基本上都是一个出南门,一个出北门,且中间甚少砌墙相隔,为的是彼此照顾方便,若是几兄弟,才会另置宅基地,但尽量都是在老宅基地周边购置,不是东邻就是西邻,尚或在老宅基地的对面。
公公虽不怎么待见吝秀萍这个儿媳妇,却非常疼爱他孙女罗娟,丈夫罗增运时常抱着儿子罗娟出后门到父亲家里坐坐,公公一见模样秀气的小孙女罗娟,都会放下手中的白铜水烟壶,从儿子手里接过孙女罗娟亲上几嘴,逗上一会,将隔辈亲上演得淋漓尽致。
可令吝秀萍没有想到的是在第二年冬天,婆婆刘氏又生了一个儿子,名叫罗加运。也就是说,吝秀萍又多了一个小叔子,公公婆婆非常宠溺他们的这个小儿子罗加运。
罗增运在读书上虽然不才,但与能干贤惠的妻子吝秀萍的共同打拼下成为乡绅,后俩公婆在城内的东5路,租了三间门面房,开了一家牛羊肉泡馍馆,兼营炒菜和水酒,吝秀萍让娘家父亲给她当大厨。吝秀萍的生意不错,从早到晚门庭若市。
丈夫的二弟罗兴运和三弟罗跟运都是通过读书,走上了功名仕途之路,也先后皆是榜上有名,考上了举人。
后来,二弟罗兴运到三原县当上了县丞,三弟罗跟运到白水县当上了主簿,也算得上是功成名就,丈夫的两个妹妹也先后以大家闺秀的身份嫁给了条件不错的婆家。
唯独被父母百般宠爱的罗加运,长大后不喜读书,且养了一身的坏习惯,好吃懒做,整天与一帮纨绔子弟,逛窑子,喝花酒,玩蛐蛐斗鸟,钻进赌场赌博,公公婆婆在世时,以为给小儿子娶上个媳妇,小儿子罗加运就会收敛劣行。
罗加运虽声名狼藉,但家里有钱,且其几个哥哥都比较优秀出息,对罗加运的人品,都起到了一定粉饰,加上凭借比较丰厚的家产,让罗加运在订亲上没费什么周折,于是在媒人的巧嘴下,罗加运很快与户县一个无论是人品还是在外貌都说得过去,名叫余巧云女子订了亲,不久,就将余巧云娶进了家门,其岳父是一个屡试不中的老秀才。
罗加运虽然结了婚,但劣行并没有收敛,依然整日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抽占全,妻子余巧云生性懦弱,不仅管不了丈夫,且经常被丈夫罗加运打骂
在罗家四兄弟中,公公和婆婆生前对罗加运这个小儿子还是比较偏心的,留给小儿子的家财比另三个儿子的丰厚了许。但没几年时间,罗加运就将父母留给他的家产几乎败光了,老秀才看女婿罗加运不思悔改,且整天打骂女儿余巧云,就留下两个外孙和一个外孙女,然后领着受够了罗加运打骂的女儿回了娘家户县。
罗加运的三个儿女中,老大是个女儿,名叫罗曼。
妻子余巧云回娘家后不久,罗加运便将一个长相妖娆,名叫王金莲的青楼女子娶回了家,俩人可说臭味相投,皆喜欢赌。几乎败光了家产的罗加运,便开始找兄弟姐妹们借钱去赌,但他是只借不还,为此,兄弟姐妹们,就不再轻易借钱给他。
大哥罗增运和大嫂吝秀萍此前也先后借给过罗加运上百两银子,但针对罗加运只借不还的品行,自然是不肯再借给他了。为此,也就将罗加运得罪了,可做为孩子的伯父和伯母,夫妻俩还是舍得的,每次从城里回到村里,都会买一些好吃的东西给两个侄子和侄女。
两个侄子和一个侄女也非常喜欢伯父和伯母。远远看到伯父或者伯母从城里回来,都会亲切地迎上前,喊一声:“老大”或一声:“老妈”。
罗增运与吝秀萍夫妻俩,虽在城内开馆子,但为了保证食材的质量,俩公婆使用的面粉以及牛羊肉和蔬菜,多是从周边各村收购的,连小麦都自己赶牛马拉石磨子加工而成的,为此,俩公婆会经常会轮换着吆上马车,从城内回到村里。
不知为什么,做为伯母的吝秀萍,非常喜欢虎头虎脑的小侄子罗豪,每次见了小侄子,都会抱在怀里亲上几嘴。
话说罗加运自将前妻余巧云打回娘家后,他从窑子领回来的王金莲不仅不善待罗加运前妻的儿女,且将他俩在赌场总是输钱一事,怪罪在一岁多大的小儿子罗豪的身上。
说到这事儿,还不能全怪王金莲,而是与一个算命的老道士有关。
说是有一天,一个老道士到田家湾村里摆摊算命,在赌场上总是输钱的罗加运就走到老道人跟前,要老道人给他算一卦,看他近日可否能赢上一大笔钱,罗加运找老道士算卦时,站在大门口嗑瓜子的王金莲也走了过来。
老道人还没有开口,一岁多的罗豪就走到父亲罗加运跟前,喊了一声大,要抱抱。
心烦意乱的罗加运不仅没抱儿子,还用力推开了小儿子罗豪。
算命的老道士看眼前的情形,知道罗加运为了赌博走火入魔了,老道士没有忙着开口,而是将目光投向闭嘴想哭又没哭出声的罗豪,老道士仔细打量一番幼儿罗豪,发现罗豪这孩子长相不俗,浓眉大眼,身上有一股灵气,日后长大了,必成大器,但跟着罗加运这样沉迷赌博的父亲,恐怕日后的成材之路必将曲曲弯弯,心里不由颇感惋惜。
但这样的话,老道士没有对罗加运说,老道士从罗豪身上敛了目光。尔后,上下打量了一眼罗加运,说:“施主,饶我直言,你的这个小儿子挡了你的财运,你若将他送人抚养,你的财运可能会好转……”
听老道士这么说,罗加运就和王金莲用嫌弃的目光瞅着无故的小儿子罗豪。那王金莲,还气吭吭地伸出纤指,在罗豪的脸上狠狠拧了一把。
幼小而委屈的罗豪,咧嘴哭了。
罗加运回头,还想找老道士打听什么事儿时,一回头却发现老道人诡异地从他眼前消失了,罗加运和王金莲不由心里大惊,心想今天是遇到了活神仙,随后,罗加运与王金莲拉着哭哭啼啼的罗豪回家,商议如何将小儿子罗豪送人抚养的事儿。
罗加运的大女儿罗曼,这年已8岁了,自从母亲余巧云被父亲打回外公家后,她常常因想母亲偷着哭啼。这天晚上,她聆听到了父亲和王金莲的谈话,王金莲对她父亲罗加运说:
“加运呀!依我看你这三儿子,送人还不如卖到杂技团,我听人说杂技团里一般都会掏钱买一些没人要的男孩和女孩,给的价钱还挺高……”
“行啊!”罗加运毫不犹豫地说:“可我不认识杂技团里的人,你有认识的吗?”
“有,”王金莲说:“我明天一大早就带你去城西见一家杂技团的李班主……”
听了父亲和王金莲这番话谈话后,罗曼忙悄悄出了后门,抽泣着来到大伯家,恰好这天大伯罗增运和大伯母吝秀萍都在家,听了侄女罗曼的话后,夫妻俩吃惊地互相看了一眼,还没等罗增运表态,吝秀萍就怒骂:“这真是畜牲,为了钱,连自己的儿子也要卖……”
听妻子这么说,罗增运恼着脸,从椅子上起身就想去阻拦不争气的四弟做出有辱先祖的事儿,没想妻子吝秀萍却拦住了他,尔后小声对丈夫说:“不如这样……”
吝秀萍的意思是不要阻拦罗加运卖儿子,而是让丈夫与她明天一大早,悄悄尾随在罗加运和王金莲身后,看他俩将小侄子买给了谁,然后再掏银子将侄子买主手中赎回来,带到他们几年前就在城区买的房子里,此后,不让小侄子罗豪再接触他禽兽不如的父亲罗加运,现在去劝他,他不仅不听,弄不好兄弟俩还会打架……
罗增运听妻子说的有道理,就点点头,说:“好。”
接下来,吝秀萍抬手抚摸着侄女罗曼的头发说:“我娃不哭,老妈有办法不会让他俩卖掉你弟弟的,不过你嘴紧一点,别让你大知道了你弟以后在老妈的家里……”
罗曼擦把泪,懂事地点点头。
关中一带,做弟弟的儿女,把伯父称老大,把伯母称老妈。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透,罗增运吝秀萍夫妻俩就起了床,留意着罗加运与王金莲俩人的举动,等两人抱着还在熟睡的罗豪出了前门,赶上马车上路后,罗增运夫妻俩就赶自己的马车,不远不近尾随其后。进城的马车不少,罗加运和王金莲没有发现自己已被兄长夫妻俩跟踪。
罗加运与王金莲随后到城西门外的城墙根下,下了马车,王金莲让罗加运在外面等她一会,尔后独自走进四周用帆布围着的杂技团里,找领班的交谈了一会儿,就出来,对罗加运招了招手,让罗加运将儿子罗豪领进去。不大功夫,罗加运和王金莲就出来了,赶上马车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从杂技团内传出小侄子罗豪的啼哭声,等罗加运王金莲俩人赶马车走远,罗增运吝秀萍夫妻俩,这才走进杂技团,对班主表明身份,道明来意,罗增运问班主出了多少银子买下了他侄子。
班主说:“客官,我给了他5两银子。”
还没等罗增运继续开口说话,做伯母的吝秀萍就上前一步,严肃着表情对班主说:“你给我听着,这孩子是我侄子,我给你10两银子赎回他,且你不能告诉他俩我们赎回了孩子的事,你若不同意,我们就将你贩卖儿童一事报官,你的杂技团日后就别想在长安城继续混了……”
“同意,同意,孩子你们领走吧!”班主点头哈腰地接过10两银子,就轻轻将小罗豪推到吝秀萍夫妻俩面前。
此后,侄子罗豪就与伯父伯母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改叫伯父为大,伯母为妈。
罗豪悟性甚高,读书时是过目不忘,成了远近闻名的神童,15岁考上了秀才,18岁考上了举人,22岁考上了进士。后被朝廷委任为省城按察使一职,罗豪对含辛茹苦将他养大的伯父伯母非常孝顺。
而其亲生父亲罗加运,多年后孤苦伶仃,潦倒街头,因他为父不慈,遭到一儿一女的拒绝赡养,整天流连长安城内的多家菜馆乞讨为生,但他从没有脸到了兄长罗增运的饭店露过面,当他知道自己当年卖掉的小儿子罗豪竟然是省城的高官后,肠子都悔青了……
针对本文,笔者的观点是,性格决定命运,做人千万要远离赌博,沉迷赌博的人,等待他们的,必将是众叛亲离,潦倒街头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