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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绝之后的伊、西、北庭,各个军政机构都在正常运转,唐朝的各种律令也在有序执行,似乎并没有见到混乱的局面。
可惜自广德二年(764)凉州失陷后坚守了二十余载的伊、西、庭,最终没能抵挡住吐蕃的攻势而相继陷落。
唐朝百余年的西域经营也就此告一段落。
1、伊州的陷落在伊、西、北庭的军事体系中,伊州在最东面,而吐蕃侵略唐朝西北疆域的方向正是自东向西,那么伊州自然会最先受到吐蕃的进攻。
敦煌所出天启元年(885)《沙州伊州地志》载:
“宝应中陷吐蕃。大中四年(860)张议潮收复。”
学者王小甫认为宝应元年(762)吐蕃曾一度攻陷伊州,但旋即被杨志烈收复。不过宝应元年河西诸州尚在坚守,吐蕃当时的主攻方向是陇右诸州,或许并不会调集重兵专门攻取伊州。无论如何,伊州并没有在宝应元年就立即被吐蕃控制。
《旧唐书·袁光庭传》有:
袁光庭者,河西戍将,天宝未为伊州刺史。禄山之乱,西北边成兵入赴难,河、陇郡邑皆为吐蕃所拔。唯光庭守伊州累年,外救不至,虏百端诱说,终不之屈,部下如一。及矢石既尽,粮储并竭,城将陷没,光庭手杀其妻子,自焚而死。朝廷闻之,赠工部尚书。
从这段记载来看,伊州的情形与沙州很像,玄宗朝积累下来的军事和经济实力可以支撑数年的防守,但在没有援兵的情况下,最终也只能是陷落。
然而,这里却没有记载袁光庭城破身死的时间。《资治通鉴》卷二二七“建中二年(781)七月”载:“丙子,赠故伊州刺史袁光庭工部尚书。”
《旧唐书·郭昕传》载袁光庭“因昕使知之,赠工部尚书”。
可知,建中二年北庭、安西向朝廷遣使之时,才将袁光庭的事迹报告给了朝廷。学者据此认为,袁光庭身死及伊州陷落就是在建中二年。
然而建中年间正是唐朝与吐蕃关系缓解的时期,在德宗“德怀吐蕃”政策的作用下,两国使者频繁往来。
吐蕃大概不会在此时大举进攻伊州。而且建中二年北庭、安西来的使者,似乎也未提及北庭附近有大规模战事。故而袁光庭身死,应是在德宗即位之前。学者认为,袁光庭就义,伊州陷蕃的时间是永泰三年(即大历二年,766)。这一推断看起来更有道理。
不过并不能将袁光庭身死的时间,定为伊州最终陷落的时间。伊州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同时控制了中原及草原通达北庭的门户。
如果吐蕃自大历二年起就一直控制住伊州的话,就可以从非常近的距离发动攻势,而回纥就会因为被隔断而很难及时救援,那么北庭一定无法坚守太久。
故而以情理推测,在北庭自隔绝以后坚守的二十余年里,伊州应当大部分时间是在北庭控制之下。
至于唐朝势力最终退出伊州的时间,恐怕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进一步证明。
2、北庭的陷落即便北庭在回纥、沙陀的军事援助下可以长期坚守,没有唐朝本土的支援,北庭终究还是不能无限期地坚持下去。
关于北庭的陷落,《旧唐书·地理志》载其“至上元元年(674),陷吐蕃”。据此学者认为,吐蕃一度在上元元年攻陷过北庭。
证据显示,北庭坚守到德宗贞元年间。
《资治通鉴》载北庭于贞元六年(790)五月被吐蕃攻陷。
关于这次北庭陷落的过程,《旧唐书·回纥传》有详细的记载:
初,北庭、安西既假道于回纥以朝奏,因附庸焉。回纥征求无厌,北庭差近,凡生事之资,必强取之。又有沙陀部落六千余帐,与北庭相依,亦属于回纥,肆行抄夺,尤所厌苦。其先葛禄部落及白服突厥素与回纥通和,亦憾其侵掠。因吐蕃厚赂见诱,遂附之。
于是吐蕃率葛禄、白服之众去冬寇北庭,回纥大相颉干迦斯率众援之,频败。吐蕃急攻之,北庭之人既苦回纥,乃举城降焉,沙陀部落亦降。节度使、检校工部尚书杨袭古将麾下二千余众出奔西州,颉干利亦还。
这里显然是将北庭的失落原因都归结于回纥的征求无厌。
然而回纥的强取豪夺绝非一日,北庭与沙陀要仰仗回纥的军事力量,虽然积怨已久,但仍然一直维持着与回纥的依附关系。
吐蕃也未尝没有使用过游说的手段,《喻安西北庭诸将制》中就提到吐蕃“凶丑狡谲,反复离间,妄说国难,摇动人心”,但都没有成功。
北庭之人一直都不愿意投降吐蕃。北庭失陷的最直接原因,是回纥的军事失败。这次吐蕃通过“厚赂”笼络了葛逻禄、白服突厥等部落一同进攻北庭。
回纥大相颛干迦斯亲自出马,却屡战屡败。可以看出,这次进犯北庭的吐蕃兵力一定不少。
这次大规模作战的失利,使北庭和沙陀决定选择投降吐蕃。但投降吐蕃实际上就是放弃了为唐朝坚守。
“北庭之人”和沙陀也抛弃了节度使杨袭古,杨袭古只得率部投奔西州。可惜并不知道“北庭之人”具体指哪些人,但当时北庭一定是产生了分裂。
面对吐蕃的强势进攻,由于回纥的败退,围绕北庭驻军形成的回纥、沙陀、粟特等势力的联盟也就随之瓦解了,同年(790)秋,回纥决定反击。
《旧唐书·回纥传》载:
六年秋,悉其国丁壮五万人,召袭古,将复焉,俄为所败,死者大半。颉干利收合余烬,晨夜奔还。袭古余众仅百六十,将复入西州,颜干迦斯绐之曰:“第与我同至牙帐,当送君归本朝。”既及牙帐,留而不遣,竟杀之。自是安西阻绝,莫知存亡,唯西州之人,犹固守焉。
回纥这次反击又是以惨败告终,北庭节度使杨袭古的兵力也消耗殆尽。回纥大相颉干迦斯将杨袭古骗至回纥,最终将其杀害。
《新唐书·德宗本纪》载其遇害时间是贞元七年(791)九月。节度使杨袭古被杀,也代表着唐朝的势力退出了北庭。虽然西州和安西四镇还在坚守,但史书中似再未见有唐朝与北庭、安西有任何联系的记载了。
很快,回纥又在北庭击败了吐蕃。
《旧唐书·回纥传》又载:
七年八月,回纥遣使献败吐蕃、葛禄于北庭所捷及其俘畜…十二月,回纥遣杀支将军献吐蕃俘大首领结心,德宗御延喜门观之。
回纥不仅击败了吐蕃和葛逻禄,而且生擒吐蕃大首领尚结心,可以说是取得了一次重大胜利。学者认为,吐蕃与回纥的北庭争夺战,最终是以回纥的胜利而告终,以天山南路的北道地带为缓冲,回纥占据了包括今吐鲁番在内的以北地区,而吐蕃则占据河西及今塔里木盆地南缘。
在贞元八年(792),北庭依然在奉唐朝正朔。北庭节度使杨袭古的宪衔就是御史大夫,所以这里的张大夫有可能也是节度使。
学者认为,这反映的是吐蕃占领之后汉族官民借助寺院坚持唐朝正统的情况。不过从张大夫“处分”令判官校勘的说法看,张大夫可能还是拥有一些实际的权力。
从这一点来说,很可能回纥在贞元七年击破吐蕃时,就已经夺回了北庭,同时扶立张某为节度使以统领北庭之人。只不过此时的北庭应当是完全在回纥的控制之下,因为唐朝史书未见有任命新的北庭节度使。
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在贞元六年北庭失陷之后,唐朝中央就已失去了北庭的消息,北庭成为了回纥与吐蕃逐鹿的战场。
3、西州的陷落继北庭之后,西州也曾被吐蕃攻陷。
关于西州陷落的相关过程,《元和郡县图志》载西州贞元七年(791)陷吐蕃。
而敦煌《金刚坛广大清净陀罗尼经》题记中有:
至今大唐贞元九年…其经去年西州顷陷,人心苍茫,收拾不着。
由此可知,西州陷于吐蕃的时间实际上是贞元八年(792)。然而吐蕃可能很快就退出了西州。荣新江先生在静嘉堂文库见有一件梁素文旧藏吐鲁番文书残片,仅存一行字:贞元十一年正月日录事。
这很可能是一件唐代的官文书,说明在贞元十一年(795)唐朝的行政机构还在运作。
荣新江据此认为,此时唐朝的统治秩序得以迅速恢复,同时提示根据敦煌《金刚般若经宣演》提及的内容来看,西州可能在贞元十九年(803)才被迫放弃使用唐朝年号。
值得注意的是,回纥最终取得了北庭争夺战的胜利,以此为契机,唐朝和吐蕃的势力可能都一并被回纥逐出了北庭。
贞元六年(790年)于阗被吐蕃攻陷。贞元八年(792年),吐蕃攻陷西州。安西四镇中的其余三镇陷蕃的确切年代史书缺载,但从吐蕃攻势之强劲来看,各镇的陷没也当在此前后。唐朝的军事势力从此退出了西域。
就在唐朝军事势力退出西域前后,吐蕃与回鹘争夺西域统治权的斗争仍在激烈地进行。
贞元七年(791年)八月,回鹘“遣使献败吐蕃、葛逻禄于北庭所捷及其俘畜”。
接着,回鹘再征天山南部,打败了围攻龟兹的吐蕃军。吐蕃军奔入于术(即唐安西都护所辖于术守捉城所在地),遭到回鹘围歼。经过两次战役回鹘牢固地占领了北庭、龟兹两个战略要地。
此后,回鹘一直推进到葱岭以西、锡尔河上游地区,臣服了当地部落。保义可汗在位时,回鹘在西域控制的领地主要有北庭和天山以南、塔里木盆地北缘的西州至疏勒地区,重点在天山东部地区,葛逻禄活动的范围,则在天山西部。
吐蕃在天山东部被回鹘战败后,曾向云南的大理政权征兵万人,这时,云南王异牟寻已归顺唐朝。他佯许派兵5000人前去援蕃,实则自将数万人袭击吐蕃,大破之,“虏其五王,降其众十余万”。
吐蕃多次受挫后,退居塔里木盆地南缘一带,以于阗为重要据点,北向与回鹘继续相抗,并与天山西部的葛逻禄以及中亚土著政权继续联盟,在葱岭以西与大食展开争夺。
吐蕃对于阗等塔里木盆地南缘地区的统治持续了半个多世纪,直到9世纪中叶吐蕃发生内乱,尉迟氏才重新掌握了于阗的统治权。
4、大唐在西域经营的历程纵观自伊州设立至伊西北庭节度使起,我们看到,伊州、西州与庭州的建立和发展,是与唐朝的西域经营相伴始终的。
贞观四年(630)唐朝在伊吾设立西伊州。贞观八年,又将西伊州改为伊州。贞观十四年八月,唐朝平定高昌国后,即在其故地设立西昌州,九月又改名为西州,同时置安西都护府于交河城。驻扎在可汗浮图城的叶护阿史那步真降唐,唐朝在可汗浮图城设庭州。
至此,唐朝在西域东部建立起了以安西都护府统辖伊、西、庭三州的军事体系。
显庆三年(658)二月,唐朝在西突厥之地设立蒙池、昆陵二都护府,隶属于安西都护府。同时册立兴昔亡可汗、继往绝可汗,以分押西突厥部落。
显庆三年五月,安西都护府迁至龟兹,统辖新设立的羁縻府州,龟兹、于圆、焉着、疏勒四镇也先后设立。西州则升级为都督府,西州都督府成为了实际负责西州军政事务的州府级机构。安西都护府节制伊、西、庭三州的军事关系已不复存在。
龙朔三年(663)十月后,唐朝在庭州设立金山都护府,统管天山以北军政事务,庭州的军政力量得到加强。
咸亨元年(670),吐蕃进犯西域,唐朝被迫罢废安西四镇。至迟在上元二年(675),唐朝又逐渐恢复了对四镇的统治。罢四镇之初,安西都护府一度迁回西州,但很快又迁至龟兹。
仪凤二年(677)吐蕃联合西突厥进攻安西,但很快就被唐军击退,唐朝仍然控制四镇。
调露元年(678),波斯军使裴行俭攻克碎叶后,唐朝首次在西突厥的核心地带碎叶驻军镇守,并以碎叶取代焉耆作为四镇之一。此后,杜怀宝以“安西副都护、碎叶镇压十姓使”的身份驻碎叶。
从金山都护、庭州刺史和安西副都护(都护)之间频繁迁转的情况来看,大致调露年间,驻碎叶的安西副都护及治庭州的金山都护,共同承担起了对天山以北、葱岭以西各部落的镇抚职能。
垂拱二年(686)起,吐蕃大举进入西域。唐朝被迫放弃四镇,经历了一系列激烈的战事之后,直到长寿元年(692),唐军才克复四镇。
长安二年(702),唐朝于庭州设立北庭都护府。庭州也改称为北庭,庭州建制随之取消,北庭都护府成为当地唯一的州府级行政机构。
北庭在安史之乱前一直是都护府建制,仅有阿史那献曾于开元三年(715)前后任北庭大都护。在北庭都护府设立的同时,长安二年又有瀚海军的设立。
北庭的军事力量得到全面的提升,西域的军政建制也进入新的调整时期。
长安三年前后,突骑施乌质勒占领碎叶,唐朝一度失去了对碎叶的控制。
景龙四年(710),吕休璟曾以北庭都护兼领碎叶镇守使,但在突骑施占领碎叶的情况下,碎叶镇已名存实亡。同样是在景龙四年,唐朝又于伊州设立伊吾军。
武后中宗时代,使职差遣兴起,先后见有陇右诸军州大使、检校长行使、覆囚使、巡察使和支度使,等等,在军事、交通、财政等多个方面对西州、北庭进行了节制。
使职的出现也为伊、西、北庭的再整合提供了契机。
先天元年(712),阿史那献以北庭都护兼伊西节度,标志着伊西节度使的创立。伊西节度使,亦称北庭节度使、伊西庭节度、伊西北庭节度使,是以北庭为中心的节度使。伊西节度使设立后,伊州和西州就正式隶属于北庭。
先天二年前后,唐朝又设立了四镇节度使,亦称碛西节度使。伊西节度使与四镇节度使为唐朝在西域设立的两大节度,分统伊、西、北庭地区和安西四镇地区。
从出土文书看,开元七年(719)、九年、十一年北庭皆有节度使,此时在任的节度使可能为张孝嵩和杨楚客。
说明这一时间段内,北庭皆是独立的节度。开元十五年,延王李洄遥领安西大都护、碛西节度使。从瀚海军相关文书看,延王同时又遥领北庭的节度使或瀚海军经略大使,成为西域名义上的军政长官。
开元十五年以后,阴嗣瓌以北庭都护兼副使的身份主政北庭。此后安西、北庭数度分合,至开元二十九年才最终固定为两节度,分别定名为安西四镇节度使和北庭伊西节度使。
北庭节度使的出现,也标志着新的伊、西、北庭军政体系的建立。与安西都护府治下的伊、西、庭三州军事体系不同的是,此时的军事中心已经从西州转移到了北庭。
伊州、西州、北庭分别设有伊吾军、天山军、瀚海军,统归节度使节制。
在军镇化的时代,北庭的军政长官一般情况下既是节度使,又是北庭都护兼瀚海军使。同时,伊、西、北庭地区也设有支度营田使。从吐鲁番出土的开元十年、十一年前后营田相关文书中,还可以清楚地看到北庭支度营田使对西州、伊州及北庭的节制。
天宝十四载(755)安史之乱爆发,河西、陇右兵大量入援。
至德元载(756)肃宗即位后向安西、北庭征兵,同年安西、北庭兵马赴中原靖难。这也造成了唐朝西北疆域的兵力空虚。为了应对新形势,唐朝开始加强北庭与河西的军事联系,伊西北庭节度使杨预、杨志烈先后调任河西节度使。
杨志烈在永泰元年(765)前更是以“河西副元帅”的身份统领河西、安西、北庭的军事。然而在广德元年(764)凉州失守后,北庭与安西就被阻隔成为飞地。随后伊西北庭留后周逸杀死河已西副元帅杨志烈,北庭地方势力选择自保,三道联防也随之破灭。
之后,北庭只能借助回纥、沙陀的军事力量与吐蕃周旋,并通过回纥与中原联络。吐蕃于贞元六年(790)攻破北庭,贞元八年(792)攻破西州。虽然两地很快又重奉唐朝正朔,但唐朝的势力不可避免地退出了伊、西、北庭地区。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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