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内容:
1,萧宝卷宠信嬖幸,放纵昏暴,
2,萧懿功高,萧宝卷诛之
3,萧衍起事叛乱,响应投奔者众多
【原文】
乙丑,曲赦建康、南徐、兖二州。先是,崔慧景既平,诏赦其党。而嬖幸用事,不依诏书,无罪而家富者,皆诬为贼党,杀而籍其赀;实附贼而贫者皆不问。
或谓中书舍人王咺之云:“赦书无信,人情大恶。”
咺之曰:“正当复有赦耳。”由是再赦。既而嬖幸诛纵亦如初。
是时,帝所宠左右凡三十一人,黄门十人。直閤、骁骑将军徐世檦素为帝所委任,凡有杀戮,皆在其手。及陈显达事起,加辅国将军;虽用护军崔慧景为都督,而兵权实在世檦。世檦亦知帝昏纵,密谓其党茹法珍、梅虫儿曰:“何世天子无要人,但侬货主恶耳!”
法珍等与之争权,以白帝。帝稍恶其凶强,遣禁兵杀之,世檦拒战而死。自是法珍、虫儿用事,并为外监,口称诏敕;王咺之专掌文翰,与相唇齿。
帝呼所幸潘贵妃父宝庆及茹法珍为阿丈,梅虫儿、俞灵韵为阿兄。帝与法珍等俱诣宝庆家,躬身汲水,助厨人作膳。宝庆恃势作奸,富人悉诬以罪,田宅赀财,莫不启乞。一家被陷,祸及亲邻。又虑后患,尽杀其男口。
帝数往诸刀敕家游宴,有吉凶辄往庆吊。
奄人王宝孙,年十三四,号为“伥子”,最有宠,参预朝政,虽王咺之、梅虫儿之徒亦下之;控制大臣,移易诏敕,乃至骑马入殿,诋诃天子;公卿见之,莫不慑息焉。
吐谷浑王伏连筹事魏尽礼,而居其国,置百官,皆如天子之制,称制于其邻国。魏主遣使责而宥之。
冠军将军、骠骑司马陈伯之再引兵攻寿阳,魏彭城王勰拒之。援军未至,汝阴太守傅永将郡兵三千救寿阳。伯之防淮口甚固,永去淮口二十余里,牵船上汝水南岸,以水牛挽之,直南趣淮,下船即渡;适上南岸,齐兵亦至。
会夜,永潜入城,勰喜甚,曰:“吾北望已久,恐洛阳难可复见,不意卿能至也。”
勰令永引兵入城,永曰:“永之此来,欲以却敌;若如教旨,乃是与殿下同受攻围,岂救援之意!”遂军于城外。
秋八月乙酉,勰部分将士,与永并势击伯之于肥口,大破之,斩首九千,俘获一万。伯之脱身遁还,淮南遂入于魏。
魏遣镇南将军元英将兵救淮南,未至,伯之已败,魏主召勰还洛阳。勰累表辞大司马、领司徒,乞还中山;魏主不许。以元英行扬州事,寻以王肃为都督淮南诸军事、扬州刺史,持节代之。
甲辰,夜,后宫火。时帝出未还,宫内人不得出,外人不敢辄开;比及开,死者相枕,烧三十余间。
时嬖幸之徒皆号为鬼。有赵鬼者,能读《西京赋》,言于帝曰:“柏梁既灾,建章是营。”帝乃大起芳乐、玉寿等诸殿,以麝香涂壁,刻画装饰,穷极绮丽。役者自夜达晓,犹不副速。
后宫服御,极选珍奇,府库旧物,不复周用。贵市民间金宝,价皆数倍。建康酒租皆折使输金,犹不能足。凿金为莲华以帖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莲华也。”
又订出雉头、鹤氅、白鹭缞。嬖幸因缘为奸利,课一输十。又各就州县求为人输,准取见直,不为输送,守宰皆不敢言,重更科敛。如此相仍,前后不息。百姓困尽,号泣道路。
军主吴子阳等出三关侵魏,九月,与魏东豫州刺史田益宗战于长风城,子阳等败还。
萧懿之入援也,萧衍驰使所亲虞安福说懿曰:“诛贼之后,则有不赏之功。当明君贤主,尚或难立;况于乱朝,何以自免!若贼灭之后,仍勒兵入宫,行伊、霍故事,此万世一时。若不欲尔,便放表还历阳,托以外拒为事,则威振内外,谁敢不从!一朝放兵,受其厚爵,高而无民,必生后悔。”长史徐曜甫苦劝之,懿并不从。
崔慧景死,懿为尚书令。有弟九人:敷、衍、畅、融、宏、伟、秀、憺、恢。懿以元勋居朝右,畅为卫尉,掌管籥。时帝出入无度,或劝懿因其出门,举兵废之;懿不听。
嬖臣茹法珍、王咺之等惮懿威权,说帝曰:“懿将行隆昌故事,陛下命在晷刻。”帝然之。
徐曜甫知之,密具舟江渚,劝懿西奔襄阳。懿曰:“自古皆有死,岂有叛走尚书令邪!”懿弟侄咸为之备。
冬十月己卯,帝赐懿药于省中。懿且死,曰:“家弟在雍,深为朝廷忧之。”
懿弟侄皆亡匿于里巷,无人发之者;唯融捕得,诛之。
王夫之曰:「(萧懿)祸将及矣,曜甫知之,劝其奔襄阳,而奋然曰:『自古皆有死,岂有叛走尚书令邪?』可不谓皎皎炎炎,天日在心,而山岳孤立者乎!」
丁亥,魏以彭城王勰为司徒,录尚书事;勰固辞,不免。勰雅好恬素,不乐势利。高祖重其事干,故委以权任,虽有遗诏,复为世宗所留。勰每乖情愿,常凄然叹息。为人美风仪,端严若神,折旋合度,出入言笑,观者忘疲。敦尚文史,物务之暇,披览不辍。小心谨慎,初无过失;虽闲居独处,亦无惰容。爱敬儒雅,倾心礼待。清正俭素,门无私谒。
十一月己亥,魏东荆州刺史桓晖入寇,拔下笮戍,归之者二千余户。晖,诞之子也。
初,帝疑雍州刺史萧衍有异志。直后荥阳郑植弟绍叔为衍宁蛮长史,帝使植以候绍叔为名,往刺衍。绍叔知之,密以白衍,衍置酒绍叔家,戏植曰:“朝廷遣卿见图,今日闲宴,是可取良会也。”宾主大笑。
又令植历观城隍、府库、士马、器械、舟舰,植退,谓绍叔曰:“雍州实力,未易图也。”
绍叔曰:“兄还,具为天子言之:若取雍州,绍叔请以此众一战!”送植于南岘,相持恸哭而别。
及懿死,衍闻之,夜召张弘策、吕僧珍、长史王茂、别驾柳庆远、功曹吉士瞻等入宅定议。茂,天生之子;庆远,元景之弟子也。
乙巳,衍集僚佐谓曰:“昏主暴虐,恶逾于纣,当与卿等共除之!”是日,建牙集众,得甲士万余人,马千余匹,船三千艘。出檀溪竹木装舰,葺之以茅,事皆立办。诸将争橹,吕僧珍出先所具者,每船付二张,争者乃息。
是时,南康王宝融为荆州刺史,西中郎长史萧颖胄行府州事,帝遣辅国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刘山阳将兵三千之官,就颖胄兵使袭襄阳。衍知其谋,遣参军王天虎诣江陵,遍与州府书,声云:“山阳西上,并袭荆、雍。”
衍因谓诸将佐曰:“荆州素畏襄阳人,加以唇亡齿寒,宁不暗同邪!我合荆、雍之兵,鼓行而东,虽韩、白复生,不能为建康计;况以昏主役刀敕之徒哉!”颖胄得书,疑未能决。
山阳至巴陵,衍复令天虎赍书与颖胄及其弟南康王友颖达。天虎既行,衍谓张弘策曰:“用兵之道,攻心为上。近遣天虎往荆州,人皆有书。今段乘驿甚急,止有两函与行事兄弟,云‘天虎口具’;及问天虎而口无所说,天虎是行事心膂,彼间必谓行事与天虎共隐其事,则人人生疑。山阳惑于众口,判相嫌二,则行事进退无以自明,必入吾谋内。是持两空函定一州矣。”
山阳至江安,迟回十余日,不上。颖胄大惧,计无所出,夜呼西中郎城局参军安定席阐文、谘议参军柳忱,闭斋定议。阐文曰:“萧雍州蓄养士马,非复一日。江陵素畏襄阳人,又众寡不敌,取之必不可制;就能制之,岁寒复不为朝廷所容。今若杀山阳,与雍州举事,立天子以令诸侯,则霸业成矣!山阳持疑不进,是不信我。今斩送天虎,则彼疑可释。至而图之,罔不济矣。”
忱曰:“朝廷狂悖日滋,京师贵人莫不重足累息。今幸在远,得假日自安。雍州之事,且藉以相毙耳。独不见萧令君乎?以精兵数千,破崔氏十万众,竟为群邪所陷,祸酷相寻。‘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且雍州士锐粮多,萧使君雄姿冠世,必非山阳所能敌。若破山阳,荆州复受失律之责,进退无可,宜深虑之。”萧颖达亦劝颖胄从阐文等计。
诘旦,颖胄谓天虎曰:“卿与刘辅国相识,今不得不借卿头!”乃斩天虎送示山阳,发民车牛,声云起步军征襄阳。山阳大喜。
甲寅,山阳至江津,单车白服,从左右数十人诣颖胄。颖胄使前汶阳太守刘孝庆等伏兵城内,山阳入门,即于车中斩之。副军主李元履收余众请降。
柳忱,世隆之子也。颖胄虑西中郎司马夏侯详不同,以告忱,忱曰:“易耳!近详求婚,未之许也。”乃以女嫁详子夔,而告之谋,详从之。
乙卯,以南康王宝融教纂严,又教赦囚徒,施惠泽,颁赏格。
丙辰,以萧衍为使持节都督前锋诸军事。
丁巳,以萧颖胄为都督行留诸军事。颖胄有器局,既举大事,虚心委己,众情归之。以别驾南阳宗夬及同郡中兵参军刘坦、谘议参军乐蔼为州人所推信,军府经略,每事谘焉。颖胄、夬各献私钱谷及换借富赀以助军。长沙寺僧素富,铸黄金为金龙数千两埋土中。颖胄取之,以资军费。
颖胄遣使送刘山阳首于萧衍,且言年月未利,当须明年二月进兵。衍曰:“举事之初,所藉者一时骁锐之心。事事相接,犹恐疑怠;若顿兵十旬,必生悔吝。且坐甲十万,粮用自竭;若童子立异,则大事不成。况处分已定,安可中息哉!昔武王伐纣,行逆太岁,岂复待年月乎!”
戊午,衍上表劝南康王宝融称尊号;不许。
十二月,颖胄与夏侯详移檄建康百官及州郡牧守,数帝及梅虫儿、茹法珍罪恶。颖胄遣冠军将军天水杨公则向湘州,西中郎参军南郡邓元起向夏口。军主王法度坐不进军免官。
乙亥,荆州将佐复劝宝融称尊号;不许。夏侯详之子骁骑将军亶为殿中主帅,详密召之,亶自建康亡归。
壬辰,至江陵,称奉宣德皇太后令:“南康王宜纂承皇祚,方俟清宫,未即大号;可封十郡为宣城王、相国、荆州牧,加黄钺,选百官,西中郎府、南康国如故。须军次近路,主者备法驾奉迎。”
竟陵太守新野曹景宗遣亲人说萧衍,迎南康王都襄阳,先正尊号,然后进军;衍不从。
王茂私谓张弘策曰:“今以南康置人手中,彼挟天子以令诸候,节下前进为人所使,此岂他日之长计乎!”
弘策以告衍,衍曰:“若前涂大事不捷,故自兰艾同焚;若其克捷,则威振四海,岂碌碌受人处分者邪!”
初,陈显达、崔慧景之乱,人心不安。或问时事于上庸太守杜陵韦叡,叡曰:陈虽旧将,非命世才;崔颇更事,懦而不武;其赤族宜矣。定天下者,殆必在吾州将乎?”乃遣二子自结于萧衍。及衍起兵,叡帅郡兵二千倍道赴之。
华山太守蓝田康绚帅郡兵三千赴衍。冯道根时居母丧,帅乡人子弟胜兵者悉往赴之。梁、南秦二州刺史柳惔亦起兵应衍。惔,忱之兄也。
帝闻刘山阳死,发诏讨荆、雍。戊寅,以冠军长史刘浍为雍州刺史;遣骁骑将军薛元嗣、制局监暨荣伯将兵及运粮百四十余船送郢州刺史张冲,使拒西师。元嗣等惩刘山阳之死,疑冲,不敢进,停夏口浦;闻西师将至,乃相帅入郢城。前竟陵太守房僧寄将还建康,至郢,帝敕僧寄留守鲁山,除骁骑将军。张冲与之结盟,遣军主孙乐祖将数千人助僧寄守鲁山。
萧颖胄与武宁太守邓元起书,招之。张冲待元起素厚,众皆劝其还郢,元起大言于众曰:“朝廷暴虐,诛戮宰辅,群小用事,衣冠道尽。荆、雍二州同举大事,何患不克!且我老母在西,若事不成,正受戮昏朝,幸免不孝之罪。”即日治严上道,至江陵,为西中郎中兵参军。
湘州行事张宝积发兵自守,未知所附。杨公则克巴陵,进军白沙,宝积惧,请降,公则入长沙,抚纳之。
是岁,北秦州刺史杨集始将众万余自汉中北出,规复旧地。魏梁州刺史杨椿将步骑五千出顿下辩,遗集始书,开以利害,集始遂复将其部曲千余人降魏。魏人还其爵位,使归守武兴。
【原文华译】
1 六月乙丑日(本月无此日),南齐对建康、南徐州、兗州地区,再作一次特别大赦。之前,崔慧景既平,朝廷下诏,赦免其党羽。但是嬖幸小人当权,不依诏书,无罪而家富者,都被诬为贼党,被杀后财产被夺;而真正依附贼党而家贫的,反而一概不问。
有人对中书舍人王咺之说:“赦书无信,人情愤慨。”
王咺之说:“正该再有一道赦令。”于是再赦。不久后,嬖幸小人随意诛杀,仍跟从前一样。
当时,皇帝萧宝卷所宠信的左右一共有三十一人,黄门宦官十人。直阁将军、骁骑将军徐世标一向为皇帝所委任,凡有杀戮,都由他负责执行。等到陈显达事起,加授为辅国将军。虽然用护军崔慧景为都督,而兵权实际在徐世标。徐世标也知道皇帝昏暴放纵,私底下对他的党羽茹法珍、梅虫儿说:“哪一代没有坏君王?但我们的君王却坏透了!”
茹法珍等与他争权,把他的话告诉皇帝。皇帝渐渐厌恶他的凶强,派禁兵去杀他,徐世标拒战而死。从此茹法珍、梅虫儿用事,一起担任外监,口中说的每一句话,都号称是皇帝诏命。王咺之掌管文书,与二人唇齿相依。
皇帝称呼他所宠幸的潘贵妃的父亲潘宝庆及茹法珍为阿丈,梅虫儿及俞灵韵为阿兄。皇帝与茹法珍等一起到潘宝庆家,亲自打水,帮助厨师煮饭做菜。潘宝庆恃势作奸,凡是富人,全都给他诬陷一个罪状,犯人的田宅货财,都请求皇帝赏赐给他。一家被陷,祸及亲邻。他又担心有后患,就杀光犯人家里的男丁。
皇帝又多次前往各捉刀卫士及诏命传达员家里游宴,有吉凶婚丧之事,则前往庆贺或吊唁。
宦官王宝孙,年纪十三四岁,绰号“伥子”,最得宠,参预朝政,就算是王咺之、梅虫儿之徒,也在他之下。王宝孙控制大臣,随意更改皇帝诏书,乃至骑马入殿,呵斥天子,公卿们见了他,都恐惧得不敢大声呼吸。
2 吐谷浑王伏连筹事奉北魏,十分周到尽礼,但是在自己国内,却设置百官,规格和编制跟天子一样,对他的邻国,则以君王自居。北魏主元恪派使者前往谴责,但还是容忍他。
3 南齐冠军将军、骠骑司马陈伯之再引兵攻打寿阳,北魏彭城王元勰拒战。援军未至,汝阴太守傅永率郡兵三千人救援寿阳。陈伯之在淮口(汝水入淮河的河口)布防,城垒非常坚固。傅永离淮口二十余里,把船拉上汝水南岸,用水牛牵挽,直奔向南,进入淮河,船一推下淮河,傅永即刻上船渡河,刚刚登上淮河南岸,南齐兵也到了。
这时正是夜里,傅永秘密进城,元勰非常高兴,说:“我北望已久,担心再也不能见到洛阳了,没想到你能到来。”
元勰令傅永引兵入城,傅永说:“我这次来,是为了击退敌人。如果按您的命令,那是与殿下一同受包围,岂是救援之意?”于是驻军于城外。
秋,八月十八日,元勰分配作战任务给将士们,与傅永并力攻击陈伯之于淝口(淝水入淮河处),大破南齐军,斩首九千,俘获一万。陈伯之脱身遁还,淮南之地于是成为北魏领土。
北魏派镇南将军元英将兵救援淮南,还没到,陈伯之已败,北魏主元恪召元勰回洛阳。元勰数次上表,请求辞去大司马、领司徒之职,回中山任定州刺史。元恪不许。
元恪任命元英为行扬州事。不久,又任命王肃为都督淮南诸军事、扬州刺史,持节,替代元英。
4 八月十七日,夜,后宫起火。当时皇帝外出,还没有回来,宫内人不能出来,外人也不敢擅自打开宫门。等到开门时,死者相枕,烧毁房屋三千余间。
当时嬖幸之徒都以“鬼”为绰号。有一个叫赵鬼的,能读《西京赋》,对皇帝说:“柏梁既灾,建章是营。”(东汉张衡《西京赋》里的两句话,柏梁台火灾后,修建建章宫。)皇帝于是大起芳乐、玉寿等殿,以麝香涂壁,刻画装饰,穷极绮丽。工人通宵达旦赶工,还赶不上要求的进度。
后宫服装及器具,都极选珍奇,府库旧物,不再够用。高价收购民间金宝,价钱都翻了数倍。建康酒税都折称黄金,还是不够。萧宝卷用黄金雕成莲花贴在地上,让潘妃在上面行走,说:“这就是步步生莲!”
又下令百姓缴纳野鸡头上的红色羽毛、仙鹤翎毛及白鹭绒毛代替赋税。嬖幸趁机谋利,皇帝要求进贡一件的,他们就索取十件。又派人到州县要求为百姓代理缴税,折收现款,但全部自己侵占,并不缴给州县,郡守县令都不敢说话,只好自己再向百姓征收。如此这般,反复不停,百姓山穷水尽,号泣于道路。
5 军主吴子阳等出三关(平靖关、武阳关、黄岘关)入侵北魏,九月,与北魏东豫州刺史田益宗战于长风城,吴子阳等败还。
6 萧懿增援京师时,萧衍派亲信虞安福为使者飞驰告诉萧懿说:“诛贼之后,您就立下不赏之功。就算是有明君贤主,尚且难以立足;何况于此乱朝,怎么能够免祸?如果贼灭之后,仍勒兵入宫,行伊霍故事,废昏立明,这是万世一时的机会。如果不愿这么做,就上一道奏章,自己仍回历阳,以外拒北魏为事,则威震内外,谁敢不从?反过来,一旦放下兵权,接受朝廷的高官厚爵,地位虽高,却没有军队,必生后悔。”
长史徐曜甫也苦劝他,萧懿都不听。
崔慧景死,萧懿为尚书令。有弟弟九人:萧敷、萧衍、萧畅、萧融、萧宏、萧伟、萧秀、萧憺、萧恢。萧懿以元勋居于朝臣首位,萧畅为卫尉,掌管宫门钥匙。当时皇帝出入无度,有人劝萧懿趁他出门,举兵废黜皇帝,萧懿不听。
嬖臣茹法珍、王咺之等忌惮萧懿威权,对皇帝说:“萧懿将要重演对付萧昭业的故事,陛下命在旦夕。”皇帝认同。
徐曜甫知道了,秘密在江渚准备舟船,劝萧懿西奔襄阳。
萧懿说:“人生自古谁无死?岂有叛走的尚书令呢?”萧懿的弟侄们都秘密戒备。
冬,十月十三日,皇帝派人把毒药送到尚书省给萧懿。萧懿临死前,说:“我弟弟(萧衍)在雍州,深为朝廷忧虑。”
萧懿的弟弟子侄都亡匿于里巷,没有人检举告发,唯独萧融被抓到并伏诛。
7 十月二十一日,北魏任命彭城王元勰为司徒,录尚书事。元勰坚决推辞,皇帝不许。元勰性格恬淡俭素,不热衷于富贵和势利。高祖元宏看重他的才干,因而委以权任,虽然有批准他退休的遗诏,但他又被世宗元恪留任。
元勰的愿望得不到满足,常凄然叹息。他为人风度翩翩,端庄严肃,就像一尊神一样,进退周旋,出入言笑,看到他的人都忘记了疲劳;喜爱文史,公务之余,手不释卷;小心谨慎,从来没有什么过失;就算一个人闲居独处,也毫不懈怠;爱敬儒雅之士,倾心礼待;又清廉正直,俭约朴素,家门之前,没有因私事来拜谒的客人。
8 十一月三日,北魏东荆州刺史桓晖入寇南齐,攻下笮戍,归降桓晖的,有二千余户人家。桓晖,是桓诞之子。
9 当初,皇帝怀疑雍州刺史萧衍有异志。直后将军、荥阳人郑植的弟弟郑绍叔为萧衍的宁蛮长史,皇帝派郑植以看望郑绍叔为名,前往刺杀萧衍。
郑绍叔知道消息,秘密报告萧衍,萧衍在郑绍叔家设宴为郑植接风,戏言说:“朝廷派你来杀我,今日闲宴,正是良机。”宾主大笑。
又令郑植遍观城隍、府库、士马、器械、舟舰,郑植退下后,对郑绍叔说:“雍州实力雄厚,不容易对付。”
郑绍叔说:“哥哥回去,详细向天子报告:如果要取雍州,郑绍叔请以此众一战!”送郑植于南岘,相抱恸哭而别。
萧懿死后,萧衍听闻,夜里召张弘策、吕僧珍、长史王茂、别驾柳庆远、功曹吉士瞻等到家里商议。王茂,是王天生之子;柳庆远,是刘元景的侄子。
十一月九日,萧衍集合僚佐,说:“昏主暴虐,罪恶超过纣王,当与卿等共同铲除他!”当天,竖起义旗,集合部众,得甲士一万余人,马一千余匹,船三千艘。将檀溪中储存的竹竿、木材,拿出来装备战舰,用茅草做成船篷,事情都立刻办妥。诸将争夺船桨,吕僧珍把之前准备的拿出来,每条船给二桨,争抢才平息。
当时,南康王萧宝融为荆州刺史,西中郎长史萧颖胄掌管府州事务,皇帝派辅国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刘山阳将兵三千人前往任所,和萧颖胄的兵会合,命他们袭击襄阳。
萧衍知晓他们的计划,派参军王天虎到江陵,送信给州府官员,声称:“刘山阳西上,要同时袭击荆州、雍州。”
萧衍又对诸将佐说:“荆州一向畏惧襄阳人(襄阳是边陲重镇,士卒骁勇善战),加上唇亡齿寒,能不暗中与我们一条心吗?我合荆州、雍州之兵,鼓行而东,就算韩信、白起复生,也不能帮到建康了。何况以一个昏君率领一群捉刀传诏之徒?”
萧颖胄等接到萧衍书信,犹疑不能决断。
刘山阳到了巴陵,萧衍又令王天虎带信给萧颖胄和他的弟弟、南康王友(王友,是亲王的师友之一)萧颖达。
王天虎出发后,萧衍对张弘策说:“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最近派王天虎前往荆州,每个人都送了信。这次王天虎乘驿马车十万火急,却只有两封信函给萧颖胄兄弟,信上说:‘由天虎当面汇报。’等他们问王天虎,天虎却什么报告也没有,天虎是萧颖胄的心腹,他们的人必定认为萧颖胄与王天虎有什么共同向大家隐瞒的秘密,如此则人人生疑。刘山阳被大家的议论纷纷所迷惑,自然心生猜疑,使萧颖胄进退无以自明,必定就掉进我的圈套。这就是为什么我送两个空信封,就平定一州了。”
刘山阳到了江安,停留十几天,不肯北上。萧颖胄大惧,无计可施,夜里招呼西中郎城局参军、安定人席阐文,咨议参军柳忱,闭门定议。
席阐文说:“萧雍州蓄养士马,不是一天两天了。江陵人一向畏惧襄阳人,又寡不敌众,如果攻打萧衍,必定不能取胜;就算胜了,最后也不能为朝廷所容。现在我们如果杀了刘山阳,与雍州共同举事,挟天子以令诸侯,则霸业可成!刘山阳迟疑不进,是不信我。如今我们斩了王天虎的首级送过去,那他的疑虑就打消了。等他来了,再把他拿下,事情不可能不成功。”
柳忱说:“朝廷狂悖日甚,京师贵人都屏气不敢呼吸。如今我们幸而在远方,才得以暂时安全。讨伐雍州,只是借以让我们自相残杀罢了。您没看见萧懿的下场吗?以精兵数千,竟为群邪所陷害,祸难相接。‘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况且雍州士锐粮多,萧衍雄姿冠世,必定不是刘山阳所能抵挡的。如果他击破山阳,我们荆州又要受到朝廷违反军令的处置,进退都不行,应该仔细考虑。”
萧颖达也劝萧颖胄听席阐文等人的计划。
第二天早晨,萧颖胄对王天虎说:“你与刘山阳相识,今天不得不借你的头颅一用!”于是斩王天虎,将首级送给刘山阳,又征发百姓牛车,声称起步军征讨襄阳。刘山阳大喜。
十一月十八日,刘山阳抵达江津,身穿白衣,坐在一辆车里,只带了左右数十人前往拜会萧颖胄。萧颖胄派前汶阳太守刘孝庆等伏兵城内,刘山阳一进城门,就在车中将他斩首。副军主李无履收集余众请降。
柳忱,是柳世隆之子。萧颖胄担心西中郎司马夏侯详跟自己不是一条心,告诉柳忱,柳忱说:“这事容易!最近夏侯详向我家求婚,我还没有同意。”于是把女儿嫁给夏侯详的儿子夏夔,并告诉他起兵计划,夏侯详听从。
十一月十九日,萧颖胄以南康王萧宝融名义,下令戒严,又赦免囚徒,广施恩惠,颁布赏格。
十一月二十日,任命萧衍为使持节、都督前锋诸军事。
十一月二十日,任命萧颖胄为都督行留诸军事。萧颖胄有器局,既举大事,谦卑虚心,委屈自己,众心都归附他。因为别驾、南阳人宗夬及同郡中兵参军刘坦,咨议参军乐蔼为州人所推举信任,军府经略,萧颖胄每件事都向他们咨询。萧颖胄、宗夬各自捐献私人钱谷并向富人借贷,以资助军用。长法寺僧一向富裕,铸数千两黄金为龙埋在土中。萧颖胄把金子挖出来,以充军费。
萧颖胄遣使送刘山阳首级给萧衍,并且说年月未利,当须明年二月进兵。萧衍说:“举事之初,所依靠的,就是大家的一时骁锐之心。事事相接,一刻也不停,还担心犹疑怠惰。如果顿兵一百天,必定有人后悔。况且坐甲十万,粮食自己就吃光了。只要有一个小娃娃起来反对,则大事不成。况且我们处分已定,岂能中途停息?当初武王伐纣,在冒犯太岁的凶日,也要进兵,岂能再等待年月?”
十一月二十二日,萧衍上表劝南康王萧宝融称尊号,萧宝融不答应。
十二月,萧颖胄与夏侯详移檄建康百官及州郡牧守,数落皇帝及梅虫儿、茹法珍罪恶。萧颖胄派冠军将军、天水人杨公则攻向湘州,西中郎参军、南郡人邓元起攻向夏口。军主王法度因为不肯进军,被免官。
十二月十日,荆州将佐再次劝萧宝融称尊号,萧宝融不答应。夏侯详的儿子、骁骑将军夏侯亶为殿中主帅,夏侯详秘密召他来,夏侯亶从建康逃回。
十二月二十七日,抵达江陵,称奉德皇太后之令:“南康王萧宝融应继承大统,在等待京师方面扫清宫廷,没有使用皇帝称号之前,可封十郡为宣城王、相国、荆州牧,加黄钺,有权任命百官,原职西中郎府、南康国如故。待军队接近京师时,主管单位备法驾奉迎。”
竟陵太守、新野人曹景宗派亲信向萧衍建议,迎南康王萧宝融,定都襄阳,先正尊号,然后进军。萧衍不听。
王茂私底下对张弘策说:“如今南康王在他人手中,他挟天子以令诸侯,我们前进是为人所使,这岂是长久之计?”
张弘策把这话告诉萧衍,萧衍说:“如果大事不捷,当然玉石俱焚;如果克敌制胜,则威震四海,谁敢不从?我岂是庸庸碌碌、受人摆布之辈?”
当初,陈显达、崔慧景之乱,人心不安。有人以时事问上庸太守、杜陵人韦睿,韦睿说:“陈显达虽然是老将,但并非命世之才;崔慧景颇有阅历,但是性情懦弱,魄力不够,他们被灭族,并不让人意外。能定天下者,莫非在我们州(雍州)吗?”于是派两个儿子去结交萧衍。等到萧衍起兵,韦睿率郡兵二千倍道兼程,前往投奔。
华山太守、蓝田人康绚率郡兵三千加入萧衍。
冯道根当时正在为母亲守丧,听闻萧衍起兵,率乡人子弟中能胜任作战的人,全部前往投奔。
梁州、南秦州二州刺史柳惔也起兵响应萧衍。柳惔,是柳忱的哥哥。
皇帝萧宝卷听说刘山阳死了,发诏讨伐荆州、雍州。
十二月十三日,任命冠军长史刘浍为雍州刺史;派骁骑将军薛元嗣、制局监暨荣伯,率领军队及运送粮草的船只一百四十余艘,增援郢州刺史张冲,让他阻止反抗军前进。薛元嗣等对刘山阳中计被杀之事深怀戒惧,怀疑张冲,不敢前进,停留在夏口浦,一直等到反抗军要到了,才相继进入郢城。前竟陵太守房僧寄准备回建康,走到郢城,皇帝下诏,命他留下驻防鲁山,任命为骁骑将军。张冲与房僧寄结盟,派军主孙乐祖率数千人协助房僧寄守鲁山。
萧颖胄写信给武宁太守邓元起,招抚他。张冲对邓元起一向厚待,众人都劝他回郢城,邓元起大声对众人说:“朝廷暴虐,诛戮宰辅,群小用事,道路上都见不到衣冠之士。荆州、雍州二州同举大事,何愁不能成功?况且我老母在西边,如果大事不成,不过受戮于昏朝,也幸免不孝之罪。”即日整装上路,到了江陵,为西中郎中兵参军。
湘州行事张宝积发兵自守,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反抗军将领杨公则攻克巴陵,进军白沙,张宝积惧怕,请降,杨公则入长沙,安抚接纳了他。
10 本年,北秦州刺史杨集始率众一万余人从汉中出发北上,打算收复旧地。北魏梁州刺史杨椿率步骑兵五千人据守下辩,送信给杨集始,晓以利害,杨集始于是又率自己私人部曲一千余人投降北魏。北魏恢复他的爵位,命他回去镇守武兴。
【学以致用】
01,“无罪而家富者,皆诬为贼党,杀而籍其赀;实附贼而贫者皆不问。”
这就是以办案为名实施的抢劫行为。
这种现象古往今来都有。
而这个现象的背后,是制度的黑暗。
这里面有个现象值得思考
办案的人进行抢钱,谁支持的?谁拿大头,谁又拿小头呢?
这些“嬖幸小人”只是皇帝萧宝卷手里的刀,所以,谋财害命的源头是皇帝萧宝卷
至于谁拿的多,谁拿的少,这就不一定了
嬖幸因缘为奸利,课一输十。又各就州县求为人输,准取见直,不为输送,守宰皆不敢言,重更科敛
看得见的是皇帝拿的多,看不见的呢?
所以,处在“否”的环境中,对于老百姓来讲,有钱却没有让人害怕的实力,就变成“怀璧其罪”了。
02,“自古皆有死,岂有叛走尚书令邪!”
萧衍派人对萧懿说的那段话,说明当一个组织处在“否”的环境中,你越努力,你的功劳越大,危险越大。
萧懿应该是懂的,只是他按照了自己的价值观行事。
03,在关键时候,“天选之人”(创业皇帝)就是比常人要英明的多
颖胄遣使送刘山阳首于萧衍,且言年月未利,当须明年二月进兵。衍曰:“举事之初,所藉者一时骁锐之心。事事相接,犹恐疑怠;若顿兵十旬,必生悔吝。且坐甲十万,粮用自竭;若童子立异,则大事不成。况处分已定,安可中息哉!昔武王伐纣,行逆太岁,岂复待年月乎!”
这是历史上经常发生的关键时期
就是造反进行到一定的时候,领导者居然想要停一停,等一等?
时间拖得越久,对造反者不利,对朝廷可是有利的。
不知道是不是非天选之人都会遇到这种“魔咒”,
反正就是不够英明,喜欢拖延,或者因为其它某方面的原因,结果就是拖延了。
东晋末年的卢循,他的失败也是因为拖延,他的姐夫徐道覆推一次走一次,后面也推不动他了,刘裕一回来,他们大势已去,来不及了。
所以,像萧颖胄,卢循这种行为,是一种拖延症的现象,很多人有。
放到现在看,如果他的角色是一位创业者,你跟他合伙共事,而你又不能强迫,推动他前进 ,那么,你们得事业发展就会很麻烦,
很多机会,都会在“等等看”,“下次再说”“还来得及”的过程中丧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