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一个农庄8万卢布被盗，盗贼的足迹在一片荒野离奇消失，办案的侦查员百思不得其解。关键时刻，经验丰富的检察长给侦查员指出两个调查方向，一个绰号叫“演员”的盗贼浮出水面……

1971年秋天的一个深夜，光明集体农庄的一位工作人员经过农庄管理委员会时，忽然发现财务室的门开着一条缝，从里面透出微弱的光。此时农庄已经下班，财务室里早就没了人影，怎么会有灯光？工作人员悄悄走进门口，仔细倾听，就听里面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工作人员大吃一惊，朝里面喊了一声：“谁在里面？”

随着喊叫，门忽然“咣当”一声撞开，从里面跑出两个黑乎乎的身影，跳下台阶仓皇逃跑了。此时地段监察员绍林和农庄的工作人员被惊醒，大家对案发地区进行搜查。由于案发时间在深夜，农庄内外田地和树林茂密，况且黑影蒙着面，逃进黑夜很快就消失了，因此，农庄里的人一直搜查到天亮一无所获。

次日一早，区检察院侦查员祖耶夫和刑事侦查处的同志来到农庄。勘查完现场，警犬引导员便撒出警犬，沿着罪犯逃跑的方向展开了追踪搜索。

可是，警犬把大家带到农庄外的一口池塘旁边，却失去了方向。警犬在四周搜索，再也没有发现逃犯的足迹，罪犯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勘察完现场后，祖耶夫和同事们回到区检察院，向检察长进行汇报。

祖耶夫的汇报主要有5点。

第一，现场勘查表明，罪犯是用一根铁棒把财务室的门撬开的，铁棒就随手扔在地上，周围全是保险箱上落下来的绿色油漆的碎屑。罪犯撬开保险箱后，据财务室的人说，里面有8万卢布的现金，这些钱全部被盗。

在70年代，8万卢布是一笔巨款。罪犯得手后还没来得及离开，便听到门外的喊声，于是扔下铁棒，抱着赃款仓皇逃跑了。根据见证人所谈的情况，罪犯应该是两个中等身材或者中下身材的人。根据罪犯能跳过农庄外一个1米宽水洼的情况，也可以判断出罪犯身手很敏捷，可能是两个年轻人甚至是惯犯。

第二，在现场未能找到罪犯的指纹，分析可能戴了手套。这说明犯罪分子有一定反侦查能力。另外，本案和国营农场钱柜被盗案是一样的。毫无疑问，这两起案子是同一伙罪犯所为。

第三，罪犯在黑暗中能够辨别方向。很可能是两个本地人，或者对农庄的情况进行了详细调查。

第四，根据警犬搜索的情况，犯罪分子的脚印在农庄外离奇消失，这一点很反常。

第五，罪犯在被人发现的情况下还能轻易逃脱，说明罪犯很狡猾。但百密一疏，罪犯还是在现场留下了物证，一顶绒线帽子！

检察长是一位老练的侦查工作者。他一边听着祖耶夫的汇报，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要点。当祖耶夫把那顶绒线帽子递给他时，他盯着那顶帽子翻来覆去地看，但并没有表示什么意见。

祖耶夫看着检察长道：“我已经仔细看过了，这恐怕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因为在这里很多人都戴这种帽子。”

检察长点点头，放下帽子。

“你说罪犯的脚印凭空消失了？”很显然，检察长对祖耶夫的这个汇报很感兴趣。

“是的，足迹好像突然被抹去了一般。”

“在警犬失去跟踪目标的附近，是不是有河流和池塘什么的？”

“在离那儿5至6米远的地方是有一条小溪，小溪旁边有一个池塘，通往不远处的一条河里。”

“足迹是在小溪旁不见的？”

“不是，在不远处的一所房子旁边。”

“那么，罪犯真的钻到地下去了？”

检察长思索了一下，忽然站起来说：“立即派遣行动小组和几个警犬引导员来，我们再去那里勘查一下！”

警车飞快地朝光明集体农庄驶去。

车子从柏油公路拐到乡间公路上，在一处池塘边停下。

祖耶夫指着池塘旁边早就废弃的一所房屋说：“警犬就是在这儿丢掉足迹的。”

这是一座杂草丛生的庄园，周围的篱笆早就荒废，如果不是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庄园中间有一座年久失修的房屋，整座房屋向一边倾斜着，仿佛随时就要倒下去似得。那时候在苏联广袤的原野上有很多这样荒废的庄园。盗贼的足迹就是在房屋不远处消失的，检察长仔细查看着周围。那条警犬也在周围搜寻着，但警犬转来转去，始终找不到明确的方向。

检察长一边勘查一边思索。

他忽然对祖耶夫说：“战争时期，我在民警局工作，有一次，我奉命到一个村子里搜捕逃兵，后来也是搜寻到一个废弃的庄园里，您猜怎么着，也是一座废弃房子的周围，从一个伪装很好的地窖里把他抓到的。”

祖耶夫忽然眼前一亮，说道：“我明白了，难道盗贼真的钻到地下去了？”

检察长点头说：“可是入口在哪里呢？你说足迹是在篱笆旁消失的？”

“是的。”

检查长仔细搜寻，他忽然在草地上发现一条很难觉察的黏土。他双手抓住一大把草，猛地一拽，就见一大块草皮被揭了下来，草皮下面是一块盖板，毫无疑问，这里就是地窖的入口。

这不由让祖耶夫等人佩服万分，姜还是老的辣，他们怎么没有发现这里有个地窖呢？

祖耶夫掏出手枪，很快进入地窖，其他人也跟着进入地道。里面黑乎乎的，没有人。倒是在一块空地上散落着几只空酒瓶和一块新鲜的黑面包。同时还有一缕粘在猪皮上的白胡须。

侦查员们继续朝前搜索，前面渐渐显出一线光明，很快地窖的一个出口呈现出来。当侦查员们打开地窖的门时，眼前是一条河流。

盗贼逃进这个庄园后就立即跳进地窖，百思不得其解的侦查员认为盗贼“凭空消失”了，假如不是检察长发出“盗贼钻到地下去”的疑问，也许侦查员们还是一筹莫展，他们怎么没有早点想到这一点呢？

查看完地窖后，检察长立即向警犬引导员命令“放警犬！”

警犬嗅到熟悉的足迹立即扑向地窖口，然后奔向不远处的河边，接着，警犬便委屈地哀嚎起来，在河边急得团团转。警犬的表现说明：

盗贼通过这个地窖逃走后，很可能跳进水中逃走，或者上了事先准备好的一艘船消失了。假如是陆地还好，但水面上调查不出任何足迹。对于侦查员来说，等于线索突然中断了。

祖耶夫等人勘查这个地方后，离开的时候是11点，如今已经是1点半，因此盗贼至少赢得了两个半小时的时间。

检察长毕竟年龄大了，此时已经力不从心，便对祖耶夫说：“我把接力棒传给你，对于追捕，我已经力不从心，盗贼非常狡猾，可能什么手段都会使出来，你要注意。至于我……”他拿起那块粘有白胡须的猪皮，“所有的物证都要详细研究。”任务分派完毕，祖耶夫决定沿着河岸上下游再次搜索。

案件的侦查有了明确方向，祖耶夫和绍林等人的分头行动随之加快。光明集体农庄里的8万卢布是用来发工资的，假如赃款不能追回，农庄工作人员的生活都会受到影响。祖耶夫在侦查过程中走了弯路，所幸检察长很快指出侦破方向，现在唯有加快速度。他和绍林沿着河岸上下搜索，却始终没有发现盗窃犯的踪迹。事情显而易见，盗贼是从河里逃走的！

在确定了思路后，祖耶夫立即决定加大对河岸的搜索，尤其注意河岸两边的船只。事情果然有了新进展，在下游接近十里地外，发现了一艘无人看守的船只，被岸边的树枝挂住。

当看到这艘小船时，地段监察员绍林的脑海里忽然闪出一个场景。几天前他们在岸边巡逻时，看到过一个自称从上游工厂那里来钓鱼的老头，他就撑着这样一艘船。那是一个很瘦的老头，戴着墨镜和草帽。当时老头还好奇地打听国营农场保险柜被盗的事，询问警察案件侦破了没有。

绍林立即把这个情况向祖耶夫进行了汇报，并认为：这艘船孤零零地漂在这里，看起来是被人遗弃的，有没有可能，盗贼劫持了这艘船，随后把这个钓鱼的老头推到河里去了呢？

对于绍林的这个推测，祖耶夫既不认同也不否定。事实只有经过调查才能明白。侦查员围绕这条船展开调查，河的上游有很多农庄和工厂，沿岸都有类似的木船，大部分都是没有人管理的，经常有钓鱼的人在船上钓鱼。侦查员们调查得知，有一个农庄的确丢了一艘木船，由于不是个人财产，因此没有人报案。至于那个船上钓鱼的老头，则始终没有查到线索。

难道，绍林的推测是对的：

盗贼劫持了这艘木船逃跑，然后把老人杀害了？

祖耶夫立即把这个情况给检察长汇报。

当祖耶夫给检察长汇报案情时，检察长正拿着嫌疑人遗落的绒线帽看着。祖耶夫觉得奇怪，难道检察长还能从绒线帽里发现新线索？祖耶夫再次说道：“这种帽子很常见，它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罪犯的头围是56厘米。”然而，检察长不认同祖耶夫的话，反驳道：“戴这顶帽子的犯罪嫌疑人头围不是56厘米，他实际的头围比帽子的型号要大。这顶帽子是在台阶旁找到的，也就是说，他一逃跑，帽子就从头上掉下来了！”对于检察长的判断，祖耶夫感到很奇怪。

检察长再次指出侦查员的遗漏之处，帽子的衬里接缝处是撑开的，这说明罪犯的头围要比56厘米要大。更重要的是，这顶帽子能证明物主的外貌特征比较明显，他的头发是红色的，而且刚理过发不久，不是昨天就是前天！

祖耶夫等人的脸上依旧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

检察长再次指出他的判断：在帽子的衬里上发现有红色的头发茬。所有头发茬都是红色的，此外，还有希波拉洗头膏的味道！

祖耶夫拿过绒线帽，仔细观察了一阵，说道：“对，真是这样，可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检察长说：“那没有关系，我干这行已经30多年了，而你才1年，我也经历过这样的阶段。关于盗贼的情况，我们都表现地太过乐观了。案件已经发生好几个小时，而我们的调查没有进展，这是不应该的。兵贵神速，要尽可能赶在罪犯逃离本地之前破案，否则再破案就难了！”

祖耶夫点点头。

“现在关键的问题是，应该立即调查全区所有的理发店！”检察长说。

他再次拿起那块粘有白胡须的猪皮，“至于这个，很可能属于两个罪犯中的一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演员’的！”

听检察长这么一说，祖耶夫和绍林等人不由惊讶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演员”这个绰号！

检察长翻看着那个粘在猪皮上的白胡须，说道：“‘演员’是一个惯偷，此人狡猾奸诈，行踪诡秘，是一个很难对付的犯罪分子。他从劳改营逃出来已经1年了，至今没有发现他的踪迹。罪犯们通常不会同在一个地方作案，特别是逃犯，但是对于‘演员’来说，没有一定之规！所以我们现在怀疑，国营农场和光明农场里的保险箱被盗案，都有‘演员’参与在里面！”

祖耶夫再次点点头。

“这个家伙长相丑陋，个子矮小，可做起案来善于伪装，往往是同谋落网了，他却拍拍屁股走了。用‘演员’来形容他的狡诈很形象。现在关键的问题是，就看区里的理发店调查结果如何了。这两个关键物证，粘在猪皮上的白胡须，很可能是‘演员’的，而帽子很可能是另一个罪犯的！”

祖耶夫明白了，如今两个案犯的基本面貌已经有了轮廓。他给区刑侦处打了电话，要求立即调查全区的理发店。此时侦查员们都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几乎每个人都翻弄过这顶帽子和粘在猪皮上的白胡须，为何没有发现检察长发现的问题呢？结果白白浪费了很多宝贵的时间。

检察长的判断非常高明，给他们上了很好的一课！

对全区理发店进行的调查很快。不长时间，就有人送来区内理发店进行的调查报告，一如检察长的预料一样，前天，确实有一个戴灰色绒线帽的高个子红发青年到一家理发店理过发，他理的是博克式发型。理发师对这个青年印象深刻，他的鬓角旁边有一个紫红色的疤痕。现在其中一个罪犯的面貌已经很清楚了，他的脸上有特殊的标记，很好辨认。至于第二个罪犯，很可能就是“演员”！

得到两个物证的关键判断后，祖耶夫立即命令侦查员们继续沿着河岸搜索。搜索的范围重点在小船从地窖口漂流的方向。现在搜索的目标更加明确：

从光明农庄盗窃保险柜后，最优先的交通工具是船，因为这可以抹去犯罪分子的踪迹。现在距离保险箱被盗已经过去12个小时，小船已经被截获，假如犯罪分子没有乘坐其他交通工具的话，他们应该还在方圆几里地的密林里，仔细搜索的话，应该能发现重要物证。

光明农庄周围是密林和水泽，警犬在搜索时发现了脚印，但经过水泽时又失去了方向，这给搜索带来一定困难。

祖耶夫忽然在草地上发现一块黄石头，不由对它产生了兴趣。照他的判断，这块石头不是这里的，而是从水泽里捞上来的，他翻开石头看了看，果然发现石头底下的草还没有完全压倒。这说明石头是刚搬过来不长时间，而且是用它来砸过什么东西……事实证明祖耶夫的判断非常正确，随着不断的搜索，祖耶夫忽然听到从河边传来微弱的呻吟声。祖耶夫和绍林等人快速跑了过去，就见一个小伙子被捆绑着躺在河边，他满头都是血，嘴里还塞着一块抹布！

祖耶夫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那个红头发人，他理的是博克式发型，鬓角旁边有一个疤痕！

祖耶夫等人再次搜索，离这里不远处的草地上扔着一只打开的空皮箱！

“分赃不均，这是司空见惯的事！”祖耶夫立即判断道。

“另一个罪犯可能就是附近，或者泅水游走了，或者在另一条船上。”祖耶夫分析道。

“再往前没有脚印了！”沿着河岸搜索的引导员忽然说。

祖耶夫等人环顾四周，终于发现了犯罪分子的踪迹：在河的对岸约300米远的地方，一个戴着草帽和墨镜的小老头儿正在垂钓。

绍林立即意识到：这就是前几天他们在巡逻时遇上的那个划船老头！只是很奇怪，他怎么不知道小船漂走了？

祖耶夫和绍林等人立即坐船来到对岸。

“老大爷，天气已经凉了，你为何还光着脚啊！”

“我的皮鞋掉进水里了！”

“您在这里很长时间了吧？”

“是啊……”

“您钓着鱼了吗？”

“没有！”

“您把皮鞋和小船都丢了，还没有钓着鱼，这是怎么搞的？”

祖耶夫忽然注意到，老头和衬衫上面有一块血迹，裤子上也破了一块，很显然老头受伤了。老头观察着鱼钩，忽然欠起身子，说道：“鱼好像上钩了！”他忽然用一只脚笨拙地踢了一下鱼竿，鱼竿一下滑到水里去了。

此时奇怪的一幕出现了，那个红发人已经醒来，当他看到老头时，忽然一下跳起来，喊道：“你这个恶棍，怎么还没带着我那份溜掉啊！”

祖耶夫敏捷地把老头鼻梁上的墨镜摘下来，一双年轻的眼睛凶狠地看着祖耶夫。紧接着，祖耶夫一把揪掉了他的胡须！

“钱在鱼竿里，是我亲自把它放进去的！”红发人看着漂走到鱼竿，不由大喊道。

“演员，该收起你这一套了！”

绍林一下跳进水里，朝鱼竿游去……

这个案例很有意思。就像解谜一样，逐步揭秘的过程依靠的主要是“侦查思维”。祖耶夫和绍林全程参与了侦查和搜索，为何没有得出准确判断？而检察长没有全程搜索，为何能得出正确结论？

侦查思维里的“回溯法推理”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什么是“回溯法推理”？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早晨你第一眼看到地面湿了，就推导出是下雨导致的，这就是“回溯法推理”。

用侦探作家柯南道尔的话说：“有少数人，如果你把结果告诉了他们，他们就能通过他们内在的潜意识，推断出所以产生这种结果的各个步骤是什么，这就是‘回溯法推理’。”

回溯法推理是每个人都具有的能力，并不属于“少数人”。只是大部分人平时很少用到这种推理。

检察长通过罪犯遗留在现场的帽子和粘在猪皮上的白胡须——用回溯法推理推导出犯罪嫌疑人的基本特征，并顺藤摸瓜查到具体的犯罪嫌疑人，这就为案件的快速侦破提供了行动指南！

年轻没有经验的祖耶夫等人，只是根据搜索的过程进行推导，得到的信息支离破碎，所以具体的侦查始终无法连缀成逻辑系统。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要学一些“回溯法推理”，对拓展我们的思维和处理事情的能力很有帮助。

参考资料：苏联《社会主义法制》中译本、《逻辑推理案例选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