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朝末期,徐勇在辽东从军入伍。因仰慕刘綎、杜松二将军事迹曾许下誓言,“大丈夫束发从戎,遇明主,位上柱国,裹革疆场,名垂万世”。只不过命运弄人,实现豪言壮语时,这个“明主”已变为他当年的敌人 – 女真。
崇祯朝,徐勇随军入关征剿流民军,转战各地并累功升为参将。崇祯十三年,徐勇被郧阳巡抚袁继咸看重,留镇郧阳与张献忠部作战。此后由于明廷中原战略的频繁易动,徐勇不仅难建功勋,也走马灯似的换着上级,如郧阳巡抚王永祚、湖广巡抚何腾蛟、督师孙传庭等。
崇祯十六年末,孙传庭在汝州大败后,徐勇率部分溃军转投左良玉麾下。弘光元年,因南京小朝廷招抚左良玉(封宁南侯),徐勇也被一并升迁为都督总兵。
当年三月被阿济格追击的大顺军南下荆襄,心中恐惧的左良玉竖起“清君侧”的大旗,欲向东逃窜并控制南京小朝廷。四月左良玉病死于九江,其子左梦庚率部众向追击而来的阿济格投降。
徐勇先是被阿济格任命为九江总兵,很快又被调镇黄州,负责清剿湖北一带李自成余部。至年末,徐勇会同九江总兵金世忠清剿、招降九十五个山寨,擒获甚众。
次年(顺治三年)正月,南明隆武朝督师何腾蛟遣使招降徐勇。此时的何腾蛟可不是光凭口空白牙,他麾下的南明军队加上招安的各路农民军残部不下二十万众。
今日天子宜为将,不宜为帝。湖南有何腾蛟新抚诸营,皇上亲入其军,效光武铜马故事,此皆战兵可用。
《所知录·卷二》
这里多说一点,当时隆武朝的兵科给事中金堡劝隆武帝效仿刘秀,前往湖南何腾蛟处,摆脱郑芝龙部的控制。可惜隆武帝不愿意,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快就沦为清军俘虏。
书回本题,面对老上级的劝降,只有数千兵马的徐勇并不为所动。不仅斩杀信使上报朝廷,还主动出击并擒获了正率兵攻击麻城的明总兵周文将。
鉴于徐勇的勇猛,五月清廷将徐勇调至最前线,以代理总兵的官职镇守长沙。徐勇则更为卖力,不仅很快就因军功实授长沙总兵,还在攸县一战斩首三千、擒明总兵谢如香。
顺治五年十一月,趁江西金声桓起义,清军主力调出湖南,何腾蛟组织大军突袭围攻长沙。此时徐勇手下虽只有三千兵丁,数次招降均不受仍死守孤城。
围城初战,徐勇就被攻城的忠贞营主将李过(李自成旧部)一箭射中大腿,不久后一段城墙又被攻城的明军刨挖得几近垮塌。徐勇带伤一面杀敌,一面组织人力增筑木城并填土加固城防。
在徐勇的带动下,守城清军士气大涨,经五天激战暂时守下了第一轮强攻。不过面对十几倍的兵力差异,双方都清楚破城只在旦夕之间。但这个关键时刻,明廷的老毛病又犯了,不但拉了徐勇一把还送给他莫大的功勋。
何腾蛟麾下的大军来源庞杂,未有效整编。不仅官军分属不同将领官员,各部流民军也由不同的官员招抚并负责管带。如忠贞营由李自成旧部李过、高一功组成,这两部的监军是兵部尚书堵胤锡的人,所以忠贞营算是堵胤锡的队伍。
更麻烦的是隆武朝廷和当初的明廷一样内争不断,堵胤锡和何腾蛟之间的就矛盾重重。
眼见长沙即将被攻陷,为防堵胤锡获功,何腾蛟不仅不四面围攻加紧攻城,反而发出了督师令,要求堵胤锡和忠贞营撤出战斗并前往江西救援金声桓。除此之外,他还分兵进攻永州、宝庆、衡州,借机调开其他政敌。
会腾蛟亦遣将分袭永州、宝庆、衡州诸郡,勇疏言:“长沙东西受敌,臣以兵三千当贼数万,及婴城固守,尚虞不足。请速益兵数千,以资攻城。”
《清史列传·徐勇传》
得以喘息的徐勇不但四出收集粮草、加固城防,还加急向朝廷求援。清廷很快即令定南将军佟图赖、郑亲王济尔哈朗率兵救援长沙。
何腾蛟不仅未捞得收复长沙之功,还被清军反包围击溃,他本人也被徐勇追击至湘潭生擒(后绝食而亡)。顺治六年五月,朝廷以徐勇守长沙之功,加其左都督衔,并调任辰常总兵,驻守辰州。
顺治八年四月,早年追随张献忠的南明恢讨左将军白文选统领马步兵五万、战象数十头,由黔入湘并围攻辰州。因徐勇防守严密,明军未能得手。五月续顺公沈永忠率两万清军前来增援,双方胶持一段时间后,白文选主动退兵。
顺治九年四月,明大将孙定国率军攻打湖南,连克复靖州、武冈、宝庆等地。至6月,除岳州、常德与徐勇驻守的辰州外,湖南全境几乎都被明军克复。七月清定南王孔有德兵败自焚于桂林,让明军的气势更甚。
面对明军的逐渐包围,徐勇在十月组织兵马主动出击,阵斩明军前锋将领张景春和其将士数百。朝廷加封其为左都督、进爵三等男。当月南明大将孙可望数次遣使招降徐勇,均被其斩杀。
11月,孙可望命白文选率兵五万再次包围辰州。这次围城明军不仅精兵强将,而且没有内讧,手中只有数千兵马且无外援的徐勇也再难抵挡了。22日明军攻破东门,大军涌入城内。
徐勇率家丁与明军展开巷战,在混战中被乱刀砍死,至死手仍握刀不放。鉴于徐勇此前拒不投降、数次斩杀信使的强硬态度,其妻曹氏、子徐祚泰、妹李氏以及亲属三十九人被俘后皆被处死,全家无一幸免。
其实徐勇能在湖南坚守五六年,已经很不容易了。
由于满清自身基础薄弱,入关后短时间内又铺开太大。面对偌大的天下无法全面维持,只能先重点经营北方。在南方各省清廷投入的核心力量一直不足,主要依靠当地招降的明军、流民军来维系,然后留一两支精锐四处救火。
因此湖南各地驻防清军,不但兵力不足,战斗力也不高,很难抵抗南军主力的进攻。顺治六年末,徐勇上奏朝廷的题本中就有指出,“逆贼畏满兵,而不怯南兵,南兵如云,何如满起一旅也”。
只是南明因自身的种种问题,未能有效利用这一优势。但另一个方面,对于徐勇来说,身处一线,手下实力严重不足,天天如履薄冰。面对各种招降诱惑,还能不为所动,撇开民族色彩,这份忠诚和节操,怕是要远高于南明内部那些热衷权力争斗的“忠良”了。
徐勇用他的结局说明,他们这类人选择“不忠”并不是贪生怕死。放弃明朝,仅仅是明朝无可救药;不愿意加入南明,也是因为在他们眼里南明无可救药。
我就是辰州人,想不到几百年前还有这么惨烈的一幕,不知道我的祖先是否经历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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