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早年去当兵,退伍后下落不明,今年五一,他回来养老了

名著茶话会 2024-07-21 12:09:34

前天下午,我们家来了个不速之客,一个七十岁上下的外地老人,拖着行李出现在我们家门口,探头探脑地看着,还屋前屋后到处打量。

我原本以为是外地来我们村访友的客人迷了路,于是便好心上去询问。老人家一开口竟然是我们的方言,只是夹杂着北方口音,他小心翼翼地问我说:请问这里是黄范生的家吗?

黄范生是我的父亲,虽然也是七十好几的人,可一辈子连县城都没有去过,为什么眼前这个外地人会知道他的名字呢?

得知我是黄范生的儿子,老人激动地放下手里的行李,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说:你是范生的儿子啊,那你得叫我一声叔叔……

我这才明白,眼前这个陌生老人,竟然就是我父亲很多次和我说过的叔叔黄凡生,赶紧把他让进屋请坐,然后去卧室请午睡的父亲起来相见……

我是湖南益阳的农村人,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虽然自己没有什么文化,却也硬着肩膀皮把我送上了大学。

大学毕业后,我没有像同龄人一样远走高飞去城市发展,而是回到了老家的镇上,当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基层公务员。虽然收入不高,但陪着越来越老父母生活在一起,我也心满意足了。

父亲是五十年代出生的人,爷爷奶奶生下他们两兄弟后,一直叹息自己没生个女儿,等将来老了,连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也没有。

幸好父亲和叔叔两兄弟慢慢长大之后,都表现得非常的孝顺,虽然年龄不大家里也穷,但从小就很懂得父母的不容易,在孝敬父母方面,还真没有半点瑕疵,也是当年湾里有名的好青年。

那个时候的农村,教育水平相当低下,我爷爷奶奶都是大字不识的人。但爷爷早年还当过大队长,带着乡亲们干活也确实“身先士卒”颇有好评,就是因为自己不识字,连公社下发的通知都看不明白,于是才主动退位让贤。

自己有了那份教训,爷爷奶奶便一直希望两个儿子能读书有出息。

我父亲是大哥,叔叔比他小了两岁,刚好60年代上学不是那么严格,两兄弟便凑在一起同时上学。用爷爷奶奶的话说,那就是两兄弟有个照应,大哥能照顾弟弟不被别人欺侮。

父亲和叔叔感情很好,但感情好不等于成绩也好,他俩的成绩顶多也就是中等水平。高小毕业后要上初中,家里的条件也负担不起,爷爷奶奶让两兄弟自己商量谁回家种地谁继续读书。

我父亲便主动选择回家,说自己是大哥,作为长子当然得负担起养家的责任,让弟弟继续读书。

叔叔的成绩其实也不是特别好,两年中学读完,按成绩说其实也可以上高中,只是刚好又遇上那几年,于是,他也不出意外地回家种地了。

十六七岁的父亲,带着十三四岁的叔叔,两兄弟基本负担起了家里的田土,爷爷奶奶也算是“享了福”,得以更多在家轻松一些。

按照他们那代人的想法,等过几年两个儿子都到了成家的年龄,给他们娶门亲成个家就算完成了任务。

那样的平和日子过了三四年,也就是有人给我父亲说媒那年,征兵的通知来到我们公社,读了初中的叔叔马上就和爷爷奶奶说:

我们家两兄弟,都留在家里种地肯定没啥前途,反正大哥马上就要成家了,我就参军去,如果能在部队混出点出息,也能更好地照顾家里。

叔叔的说法合情合理,爷爷奶奶很爽快地同意了,我父亲更是亲自陪着叔叔去了公社参加体检。

就成分来说,我们家当然是根正苗红,再加上叔叔又读过初中,在当时的农村算得上少有的读书人了。

于是,他很顺利地通过了所有的审查入伍,73年11月,他离开老家,去了西北戈壁滩上服役。

自从叔叔参军之后,家里的一切就都落在了我父亲头上。奶奶还算好,虽然是个小脚妇女,但家里的事操持得有条有理。

但爷爷就不同了,早些年在河里撑毛排的缘故,他落下了很严重的风湿病,大夏天一双脚也像冰棍一样凉,还经常痛得话也说不出来。

我父母也是在叔叔参军那年成亲的,母亲过门之后,基本把家务丢给了奶奶,自己一个女人家,一直跟着我父亲出工,干一把湿一把地过。

而爷爷这个家主,全家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不那么疼,不需要专门人照顾就行了。

叔叔刚刚参军那年,确实经常给家里写信,信里面说的都是自己在部队的情况,字里行间也流露出对老家父母、对兄嫂的思念和惭愧。说自己也是儿子,不能够在父母膝下尽孝,把两个老人都丢给大哥一个人,实在是心有不安。

每当收到叔叔的来信,父亲就会一板一眼地给他回信,无非就是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你在部队不要挂念,一定要听组织的话,好好表现争取将来能提干。

但从第二年开始,叔叔的家书就明显变少了,有时候连续几个月都没有消息,我父亲写过去的信就像石沉大海一般。

直到年底才收到半张信纸,叔叔在信里告诉家人,他在部队一切都好,训练也很重,所以才没有时间写信。

爷爷奶奶这才安心一点,只有我父亲隐隐觉得,自己的弟弟,心思开始有了某种变化。

那时候的义务兵,第三年就可以争取回老家探亲的机会。但叔叔显然没有这个想法,我爷爷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经常和奶奶说,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到小儿子一面。

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不仅是爷爷,甚至连奶奶都未能再见到他们的小儿子。

四年服役期满,家里早就知道叔叔在部队没有提干的可能,父亲甚至早就在旁边给他建了两件新房。

毕竟,参军四年的叔叔回来就已经22岁了,已经到了要成家的年龄,其他条件不好说,总得给他准备住的地方吧。

但直到78年年底,也没有见到叔叔回家,爷爷当时已经在弥留之际,为了让他不留遗憾,我父亲便特意去公社武装部打听消息。

这一去不要紧,公社的干部告诉我父亲,黄凡生确实已经在几个月前退伍了,而且还是亲自来公社办理过手续。

这一下傻眼了,我父亲怎么也想不明白,既然弟弟在几个月前里出现在公社,为什么没见他回家呢?

后来还是公社的干部们回忆,想起叔叔去办手续那天的情景,依稀记得他不是一个人去的,身边还有个年轻男人,听他们说话好像那个陌生人还是外地口音。

这一下成了无头公案,当时想要出人头地才参军的叔叔,四年之后竟然下落不明。

我父亲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病榻上的爷爷,当天晚上,爷爷就在叹气中去世,在他心里最大的遗憾,谁都知道,没有见到小儿子最后一面。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家里都似乎尽量避免提起叔叔,尤其是当着奶奶的面,绝对不敢说起这个凭空消失的亲人。

爷爷走后五六年,奶奶也安详地去了。唯一的安慰就是,和爷爷比起来,奶奶走得相当安详。

当时的我已经七八岁了,已经懂得了生离死别的心痛。让我父母都所料未及的是,奶奶临终前说了几句话:

不知道这些年来,你弟弟过得怎么样,要是哪一天他又回来了,你千万别怪他,也告诉他,父母没有怪过他……

我们一家人这才明白,尽管这几年我们都避免在奶奶面前提起叔叔,但在一个母亲的心里,何尝有片刻能忘记那个下落不明的孩子?

自从爷爷奶奶去世后,我们家里关于叔叔的印迹就更加稀少了,毕竟这么些年了一点音讯也没有,天下之大又能去哪里寻找?

而在我这个从未见过叔叔的侄儿心里,我就仅限于知道自己有个叔叔,至于他是胖是瘦、是高是矮都无从得知。

唯一能证明我还有个叔叔的,就是每年的团年饭,父亲总会在桌子的一方放上一套碗筷,斟上一杯酒,自己喝酒的时候甚至还会朝那个空位上举一下杯。

时间就像流水一样过去,一转眼过去了几十年,我都已经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很多年,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孩子。

我的父母,也已经过了古稀之年,日益佝偻的他们,现在做得最多的就是坐在坪里晒太阳,中午的午睡已经成了必不可少的惯例了。毕竟操劳了一辈子,精神已经大不如前。

现在正是夏天,湖南的天气已经很热了,一早一晚,父母也习惯性地在地坪里乘凉,吹着河风,说一些遥远的往事。但关于叔叔的点点滴滴,早就已经彻底沉沦在思维深处了。

还记得去年年夜饭,父亲依旧下意识地在空位上摆个酒杯,我的孩子还在问他干什么时,父亲拍了拍头恍然大悟地对孙子说:

我都差点忘了,你叔公就算如今还在人世,只怕也不记得我们了……

谁也想不到,当我们全家都开始彻底放下这个人的时候,消失了五十年的叔叔竟然回来了!

父亲得知这个消息,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连衣服都没有穿就冲出了房门,嘴里大声喊道:老二,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是的,叔叔回来了,他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和父亲相对老泪纵横,我在一旁冷眼旁观,发现叔叔从衣着打扮到言行举止,这些年都应该过得很不错。

果然,寒暄过后说起这些年来的事,叔叔很是惭愧地对我父亲说:自己当年没有能提干,心里觉得自己很没用,很有点无颜见江东父老的羞愧。

刚好有个新疆的战友和他志同道合,便劝说和他一起回新疆发展。于是,叔叔便偷偷回了公社办了手续,然后一声不吭地跟着战友去了新疆。

到了新疆之后,也经历了不少的坎坷,连续几年都混得上顿不接下顿,更加没有脸面和家里联系了。

所幸,后来和战友的一个堂妹成了家,家里就靠种棉花,收入不多刚好够养家。想着自己原本是想出人头地的,却混成了这幅模样,干脆就断了和老家联系的心思。

幸好后来一些年,孩子长大后读书有了出息,家里的条件也得到改善,只是老伴年前去世了,孩子在城里安了家。

自己年老了,身边没有了亲人,就更想着自己当年离开父母的莽撞,心里更多一些落叶归根的念头,于是才回来看看。

叔叔在爷爷奶奶的坟前跪了半天,父亲把奶奶临终前的话转告了他,他才稍微平稳了点。

得知叔叔如今一个人在新疆,孩子也不在身边,而且还有回老家养老的打算,父亲更是连声叫好,还指着旁边已经破败的两间房子说:那就是当年给你准备的新房。

叔叔当然不可能立即回老家长住,还要回新疆去和孩子做个交代,临走前还拿出一张卡给父亲,说里面有三十万,让父亲收着,等他回来时,两兄弟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但父亲并没有接受,只是说你的钱是你的,自己先收着,到时候回来长住还得花钱……

说句老实话,我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叔叔并没有太多的感情。

但所谓“人亲骨头香”,看着父亲见到他之后,就像年轻了十来岁的样子,我也乐见其成。只希望,从今往后,他们兄弟俩能真的重续几十年前的兄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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