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张树坤(整理:白叔)
我叫张树坤,今年56岁,出生在陕北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家里姐妹四个,我排行老四,上面有三个姐姐。
我父母是安分守己的农民,没念过几天的书,大姐、二姐、三姐的名字起得很随意,张大娥、张二娥、张三娥,之所以名字里有个“娥”字,原因是母亲的名字叫崔彩娥。
父亲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越简单越好。
我出生时,父亲与我们村一队的大队长赵树坤发生了口角,回家以后,为了气这个大队长,直接给我起名叫张树坤。
平时在家里,父亲叫我栓娃子,如果在村里碰见了赵树坤,他就称呼我为“树坤”,而且叫的非常亲切。
直到我二姐嫁给了赵树坤的大儿子,我们两家成为了亲家,父亲才与赵树坤讲和,俩人没啥事坐在一起喝壶酒。
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我被父母寄予了厚望,希望我能通过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从而光宗耀祖。
在那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年代,吃上顿愁下顿的情况经常发生,为了能活下去,母亲能让一斤粮食够全家吃两天。
每顿饭说是喝稀粥,其实盆里都是水,里边的米粒用肉眼都能数得过来。
我不爱吃稀粥,所以每次吃完饭,等到三个姐姐走出屋里,母亲悄悄地灶坑里扒出来两个烧土豆,用手掰开晾凉喂我吃。
吃过小灶以后,每次吃饭时我都会故意放慢速度,等到三个姐姐离开以后,我赶紧搬过来一个小板凳,坐在灶坑门口等着。
母亲的偏心,三个姐姐能觉察出来,但是她们却不愿意当面拆穿母亲,于是,每次趁父母不在家,她们仨会狠狠地收拾我一顿。
我年龄小,而是势单力薄,每一次被她们围堵,我都不敢硬碰硬,只能服软,等到父母回来以后,我再去告状。
记得有一次,我被她们姐仨欺负了,为了杀鸡儆猴,母亲用笤帚把大姐打了一顿。
大姐心里委屈,为了宣泄情绪,趁母亲不在屋里,她从灶坑里扒出来那两个烧土豆,揣进兜里直接跑了出去。
等到母亲想喂我吃烧土豆的时候,灶坑里什么都没有了。
我走到母亲身边“妈,你别找了,我看到被大姐拿走了。”
“她拿走时,你怎么不告诉我?”
说实话,当时我也想告诉母亲,但是看到大姐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我,我生怕万一父母不在家,她再打我,我只能乖乖闭紧嘴巴。
我们村所处的位置极为偏僻,三面环山,只有一条通向外面的弯曲小路,平时走路还行,要是赶上连续雨天,道路坑坑洼洼都是黄泥,根本走不了机动车。
在大集体期间,村里人天天早出晚归去生产队干活,累死累活出苦力一天,结果连一块钱都挣不到。
坦诚地说,在我们家,父母有点重男轻女,三个姐姐没读几天书,就被父母拽回家里务农。
因为她们仨年龄小,即使去生产队干活,计工的干部也不给她们仨工分。
她们不想在家里吃闲饭,大姐去给大队书记家里打扫卫生,一个月能挣五六块钱,二姐去山上挖猪菜,空闲的时候,再把家里的几只小鹅赶出去放。
相比较大姐、二姐而言,三姐就比较聪明了,因为她写的字比较漂亮,天天跟在大队书记屁股后面,想谋个美差做。
大队书记看我三姐这么愿意写字,就吩咐其他干部给我三姐找个文字相关的工作做,一个月挣的工分不比大人干活挣的少。
只可惜,三姐只干了俩月,她的字写得漂亮不假,但是她识字不多,只会写不知道怎么读,没办法,后来被人家撵了回来。
三个姐姐小小年纪就辍学回村里干农活,而我从入学第一天起,就带着使命读书。
父亲说了,我要是考上大学,那么他找个没人的地方,用麻绳把自己吊起来。
被父亲这么吓唬,在学习方面,我不敢有一丝丝的松懈,每天放学回来躲在小房间里用功读书、写字。
有时候家里农活缠上手,我依旧坐在板凳上无动于衷,大姐会怒吼我一顿“我们都忙的脚打后脑勺,你还有心思坐在这里学习,你是不是这个家的成员。”
我无视大姐的话,继续看书写字。
上天没有辜负我,我努力学习了几年,最终考上了中专,当录取通知被邮寄到家里,父亲用粗糙的老手颤颤巍巍打开通知书,因为不认识上面的字,他吩咐给他读。
我大概读了五六十遍,他依旧没有听够,后来我不用看上面的文字,都能一字不差的读给他听了。
我是村里第一个考上中专的,父亲为了庆祝一下,邀请全村人来家里吃饭。
为了招待好大家伙,特意杀了一口猪。
“老张大哥,这回你彻底风光了,儿子考上中专,以后可以吃皇粮了。”
“老张大兄弟,到时候你儿子出息了,可千万别忘了告诉他,要好好回报一下家乡父老。”
“张大爷儿,我树坤弟弟考上中专,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我父亲被一群人围住,听着大家阿谀奉承的话,他已经找不着北。
之前,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公社领导来,从来不会来家里,不过,自从我考上了中专,只要公社领导来村里视察,肯定到我家里坐一坐,与我父亲拉拉家常。
与公社领导坐在一起拉家常,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是谁都能享受到的。
我就读的是财校,中专毕业以后,被分配到老家这边的财税局上班。
自从我吃上了公家饭,每次我回到家里,父母对我变得客客气气,不再把我当成他们的儿子,而是像接待外宾仪似的。
父母这样做,我非常拘谨,不习惯,所以每次回到家里,都会说他们一顿“爸,妈,不管我处在什么样的位置,我都是你们的儿子,你们越是和我见外,我心里越难受。”
被我说这么一次,从此以后父母对我不再那么客气。
记得我刚工作不久,就有人给我介绍对象,可是我觉得自己的工作还不稳定,等过两年再考虑人生大事。
说是两年,实际三年都没有找对象,眼看到自己快24岁了,我还是老哥一个,这时候把父母犯愁坏了,天天拜托媒人给我介绍对象。
我相亲了几个,但是没有一个中意的,不是对方长的矮,就是对方不是我喜欢的性格。
1992年刚过完年不久,大姐夫给我介绍一个对象,对方在民政局上班,是她的表妹。
我本来不想去,但是大姐夫在我面前一直夸赞对方有多么好说,要是错过她肯定后悔终生。
大姐夫应该不会坑我,所以没过多久,我与相亲对象见了面。
初次见面,对方把我吓了一跳,身高应该一米六五左右,体重至少一百五十斤以上。
在见面的那一刻,我在心里咒骂大姐夫“好你一个赵老二,为了让我和这个女孩见面,你都学会编瞎话了,等我回家,非得好好收拾你一顿。”
我与相亲对象聊了将近半个小时,然后找个理由要先一步离开,那时候女孩很大胆的问了我一句,是否相中了她。
看她长得那么胖,我想说出实话,但又害怕伤害她的自尊,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实话,随便找个理由拒绝了她。
与女孩分开后,我去了大姐家,见到大姐夫挥手就是一拳。
大姐看我不分青红皂白打大姐夫,她张牙舞爪的就上来了“你什么意思呀,进屋里之后一句话不说,上来就揍你姐夫,是不是觉得我们好欺负。”
看大姐这么说,我的气当场消了一半,然后质问大姐夫,凭什么把那么胖的女人介绍给我。
大姐夫告诉我,娶胖女人进家门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懒得和他理论下去,警告他,我的婚姻大事不用他瞎操心。
这件事过去没几天,本以为与那个女孩从此以后再无瓜葛,结果有一天,她搬着行李要住进我家里。
当时我在县城没有固定住所,就随便租了一个平房住,现在相亲对象要住我这里,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还没等我拒绝,女孩说自己租的房子到期,没有钱交房租,所以被房东撵了出来。
看女孩这么可怜,我真不好意思拒绝了,只能硬着头皮先答应下来。
女孩与我合租的那几天,天天都是她给我做饭吃,近距离的与女孩接触,我发现她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不堪。
我们之间还挺有共同话题,我说的她愿意倾听,她说的我也感兴趣,后来俩人真的日久生情,水到渠成走到了一起。
如今我和媳妇风风雨雨走过了32年,我们之间谈不上有多么恩爱,但是至少没有因为家庭琐事吵过架,她现在已退休,退休金每月4800元。
我现在挺感谢大姐夫的,要是当初我娶了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靠我一个人工资养家糊口真未必够用,今生娶到她,真是捡到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