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602:不要习惯性轻视自己的孩子

花言大帅 2024-02-08 21:02:31

学习内容:卷第一百四十二,齐纪八(公元499年,共1年)

冯皇后秘作妖法,元宏软禁皇后

元宏病重驾崩,遗言赐死冯皇后

【原文】

东昏侯上

永元元年(己卯,公元499年)

春正月戊寅朔,大赦,改元。

太尉陈显达督平北将军崔慧景军四万击魏,欲复雍州诸郡;癸未,魏遣前将军元英拒之。

乙酉,魏主发邺。

辛卯,帝祀南郊。

戊戌,魏主至洛阳,过李冲冢。时卧疾,望之而泣;见留守官,语及冲,辄流涕。

魏主谓任城王澄曰:“朕离京以来,旧俗少变不?”

对曰:“圣化日新。”

帝曰:“朕入城,见车上妇人犹戴帽、著小袄,何谓日新!”

对曰:“著者少,不著者多。”

帝曰;“任城,此何言也!必欲使满城尽著邪!”澄与留守官皆免冠谢。

甲辰,魏大赦。魏主之幸邺也,李彪迎拜于邺南,且谢罪。帝曰:“朕欲用卿,思李仆射而止。”慰而遣之。

会御史台令史龙文观告:“太子恂被收之日,有手书自理,彪不以闻。”尚书表收彪赴洛阳。帝以为彪必不然;以牛车散载诣洛阳,会赦,得免。

魏太保齐郡灵王简卒。

二月辛亥,魏以咸阳王禧为太尉。

魏主连年在外,冯后私于宦官高菩萨。及帝在悬瓠病笃,后益肆意无所惮,中常侍双蒙等为之心腹。

彭城公主为宋王刘昶子妇,寡居。后为其母弟北平公冯夙求婚,帝许之;公主不愿,后强之。公主密与家僮冒雨诣悬瓠,诉于帝,且具道后所为。帝疑而秘之。后闻之,始惧。阴与母常氏使女巫厌祷,曰:“帝疾若不起,一旦得如文明太后辅少主称制者,当赏报不赀。”

帝还洛,收高菩萨、双蒙等,案问,具伏。帝在含温室,夜引后入,赐坐东楹,去御榻二丈余,命菩萨等陈状。

既而召彭城王勰、北海王详入坐,曰:“昔为汝嫂,今是路人,但入勿避!”又曰:“此妪欲手刃吾胁!吾以文明太后家女,不能废,但虚置宫中,有心庶能自死;汝等勿谓吾犹有情也。”

二王出,赐后辞诀;后再拜,稽首涕泣。入居后宫。诸嫔御奉之犹如后礼,唯命太子不复朝谒而已。

初,冯熙以文明太后之兄尚恭宗女博陵长公主。熙有三女,二为皇后,一为左昭仪,由是冯氏贵宠冠群臣,赏赐累巨万。公主生二子,诞、脩。熙为太保,诞为司徒,修为侍中、尚书,庶子聿为黄门郎。

黄门侍郎崔光与聿同直,谓聿曰:“君家富贵太盛,终必衰败。”

聿曰:“我家何所负,而君无故诅我!”

光曰:“不然。物盛必衰,此天地之常理。若以古事推之,不可不慎。”

后岁余而脩败。脩性浮竞,诞屡戒之,不悛,乃白于太后及帝而杖之。脩由是恨诞,求药,使诞左右毒之。事觉,帝欲诛之,诞自引咎,恳乞其生。帝亦以其父老,杖脩百余,黜为平城民。及诞、熙继卒,幽后寻废,聿亦摈弃,冯氏遂衰。

魏以彭城王勰为司徒。

陈显达与魏元英战,屡破之。攻马圈城四十日,城中食尽,啖死人肉及树皮。癸酉,魏人突围走,斩获千计。显达入城,将士竞取城中绢,遂不穷追。显达又遣军主庄丘黑进击南乡,拔之。

魏主谓任城王澄曰:“显达侵扰,朕不亲行,无以制之。”三月庚辰,魏主发洛阳,命于烈居守,以右卫将军宋弁兼祠部尚书,摄七兵事以佐之。弁精勤吏治,恩遇亚于李冲。

癸未,魏主至梁城。崔慧景攻魏顺阳,顺阳太守清河张烈固守;甲申,魏主遣振威将军慕容平城将骑五千救之。

自魏主有疾,彭城王勰常居中侍医药,昼夜不离左右,饮食必先尝而后进,蓬首垢面,衣不解带。帝久疾多忿,近侍失指,动欲诛斩。勰承颜伺间,多所匡救。

丙戌,以勰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勰辞曰:“臣侍疾无暇,安能治军!愿更请一王,使总军要,臣得专心医药。”

帝曰:“侍疾、治军,皆凭于汝。吾病如此,深虑不济;安六军、保社稷者,舍汝而谁!何容方更请人以违心寄乎!”

丁酉,魏主至马圈,命荆州刺史广阳王嘉断均口,邀齐兵归路。嘉,建之子也。

陈显达引兵渡水西,据鹰子山筑城;人情沮恐,与魏战,屡败。魏武卫将军元嵩免胄陷陈,将士随之,齐兵大败。嵩,澄之弟也。

戊戌,军主崔恭祖、胡松以乌布幔盛显达,数人担之,间道自分碛山出均水口南走。己亥,魏收显达军资亿计,班赐将士,追奔至汉水而还。左军将军张千战死,士卒死者三万余人。

显达之北伐,军入汋均口。广平冯道根说显达曰:“汋均水迅急,易进难退;魏若守隘,则首尾俱急。不如悉弃船于酂城,陆道步进,列营相次,鼓行而前,破之必矣。”显达不从。

道根以私属从军,及显达夜走,军人不知山路,道根每及险要,辄停马指示之,众赖以全。诏以道根为汋均口戍副。显达素有威名,至是大损。御史中丞范岫奏免显达官,显达亦自表解职;皆不许,更以显达为江州刺史。崔慧景亦弃顺阳走还。

庚子,魏主疾甚,北还,至谷塘原,谓司徒勰曰:“后宫久乖阴德,吾死之后,可赐自尽,葬以后礼,庶免冯门之丑。”

又曰:“吾病益恶,殆必不起。虽摧破显达,而天下未平,嗣子幼弱,社稷所倚,唯在于汝。霍子孟、诸葛孔明以异姓受顾托,况汝亲贤,可不勉之!”

勰泣曰:“布衣之士,犹为知己毕命;况臣托灵先帝,依陛下之末光乎!但臣以至亲,久参机要,宠灵辉赫,海内莫及;所以敢受而不辞,正恃陛下日月之明,恕臣忘退之过耳。今复任以元宰,总握机政;震主之声,取罪必矣。昔周公大圣,成王至明,犹不免疑,而况臣乎!如此,则陛下爱臣,更为未尽始终之美。”

帝默然久之,曰:“详思汝言,理实难夺。”

乃手诏太子曰:“汝叔父勰,清规懋赏,与白云俱洁;厌荣舍绂,以松竹为心。吾少与绸缪,未忍睽离。百年之后,其听勰辞蝉舍冕,遂其冲挹之性。”

以侍中、护军将军北海王详为司空,镇南将军王肃为尚书令,镇南大将军广阳王嘉为左仆射,尚书宋弁为吏部尚书,与侍中、太尉禧、尚书右仆射澄等六人辅政。

夏四月丙午朔,殂于谷塘原。

高祖友爱诸弟,始终无间。尝从容谓咸阳王禧等曰:“我后子孙解逅不肖,汝等观望,可辅则辅之,不可辅则取之,勿为他人有也。”

亲任贤能,从善如流,精勤庶务,朝夕不倦。常曰:“人主患不能处心公平,推诚于物。能是二者,则胡、越之人皆可使如兄弟矣。”用法虽严,于大臣无所容贷,然人有小过,常多阔略。

尝于食中得虫,又左右进羹误伤帝手,皆笑而赦之。天地五郊、宗庙二分之祭,未尝不身亲其礼。每出巡游及用兵,有司奏修道路,帝辄曰:“粗修桥梁,通车马而已,勿去草刬令平也。”在淮南行兵,如在境内,禁士卒无得践伤粟稻;或伐民树以供军用,皆留绢偿之。宫室非不得已不修,衣弊,浣濯而服之,鞍勒用铁木而已。

幼多力善射,能以指弹碎羊骨,射禽兽无不命中;及年十五,遂不复畋猎。常谓史官曰:“时事不可以不直书。人君威福在己,无能制之者;若史策复不书其恶,将何所畏忌邪!”

彭城王勰与任城王澄谋,以陈显达去尚未远,恐其覆相掩逼,乃秘不发丧,徙御卧舆,唯二王与左右数人知之。勰出入神色无异,奉膳,进药,可决外奏,一如平日。数日,至宛城,夜,进卧舆于郡听事,得加棺敛,还载卧舆内,外莫有知者。

遣中书舍人张儒奉诏征太子;密以凶问告留守于烈。烈处分行留,举止无变。太子至鲁阳,遇梓宫,乃发丧;丁巳,即位,大赦。

彭城王勰跪授遗敕数纸。东宫官属多疑勰有异志,密防之,而勰推诚尽礼,卒无间隙。咸阳王禧至鲁阳,留城外以察其变。久之,乃入,谓勰曰:“汝此行不唯勤劳,亦实危险。”勰曰:“兄年长识高,故知有夷险;彦和握蛇骑虎,不觉艰难。”禧曰:“汝恨吾后至耳。”

勰等以高祖遗诏,赐冯后死。北海王详使长秋卿白整入授后药,后走呼,不肯饮,曰:“官岂有此,是诸王辈杀我耳!”整执持强之,乃饮药而卒。丧至洛城南,咸阳王禧等知后审死,相视曰:“设无遗诏,我兄弟亦当决策去之;岂可令失行妇人宰制天下,杀我辈也!”谥曰幽皇后。

五月癸亥,加抚军大将军始安王遥光开府仪同三司。

丙申,魏葬魏主于长陵,庙号高祖。

魏世宗欲以彭城王勰为相;勰屡陈遗旨,请遂素怀,帝对之悲恸。勰恳请不已,乃以勰为使持节、侍中、都督冀、定等七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定州刺史。勰犹固辞,帝不许,乃之官。

魏任城王澄以王肃羁旅,位加己上,意颇不平。会齐人降者严叔懋告肃谋逃还江南,澄辄禁止肃,表称谋叛;案验无实。咸阳王禧等奏澄擅禁宰辅,免官还第,寻出为雍州刺史。

六月戊辰,魏追尊皇妣高氏为文昭皇后,配飨高祖,增修旧冢,号终宁陵。追赐后父飏爵勃海公,谥曰敬,以其嫡孙猛袭爵;封后兄肇为平原公,肇弟显为澄城公;三人同日受封。魏主素未识诸舅,始赐衣帻引见,皆惶惧失措;数日之间,富贵赫奕。

秋八月戊申,魏用高祖遗诏,三夫人以下皆遣还家。

【原文华译】

东昏侯上

永元元年(公元499年)

1 春,正月一日,南齐大赦,改年号为永元。

2 南齐太尉陈显达,督平北将军崔慧景率军四万攻打北魏,想要收复雍州诸郡。

正月六日,北魏派前将军元英领兵迎战。

3 正月八日,北魏主元宏从邺城出发(去年十二月下令班师,前军先行,元宏此时出发)。

4 正月十四日,南齐皇帝萧宝卷在南郊祭祀天神。

5 正月二十一日,北魏主元宏抵达洛阳,经过李冲墓园。元宏当时病卧在车上,望着墓园哭泣;后来召见留守官员,语及李冲,则流涕。

元宏对任城王元澄说:“朕离京以来,旧俗稍有改变没?”

回答说:“圣明的教化,每天都焕然一新。”

元宏说:“朕入城,见车上妇人还戴着帽子,穿着小袄,这算什么日新!”

回答说:“穿的人少,不穿的多。”

元宏说:“任城王,这是什么话!难道要满城都穿着鲜卑服装吗?”元澄与留守官员全都脱下官帽谢罪。

正月二十七日,北魏大赦。

北魏主元宏抵达邺城时,李彪迎拜于南郊,且谢罪。元宏说:“朕想要任用你,但是一想到李冲,就作罢了。”安慰他几句,命他回家。

后来,御史台令史龙文观举报说:“太子元恂被逮捕之日,有亲笔信为自己申辩,李彪不予传达。”尚书上表,建议逮捕李彪,押送洛阳。元宏认为李彪必定不会这么做,下令不要捆绑,用牛车将李彪送到洛阳,后来遇上大赦,得以免罪。

6 北魏太保、齐郡灵王元简去世。

7 二月五日,北魏主元宏任命咸阳王元禧为太尉。

8 北魏主元宏连年在外,冯皇后与宦官高菩萨私通。后来,元宏在悬瓠病危,皇后更加肆无忌惮,中常侍双蒙等为她的心腹。

彭城公主为宋王刘昶的儿媳,寡居。皇后为她的同母弟弟、北平公冯夙求婚,皇帝批准,但是公主不愿意,皇后强迫她。公主秘密与家童冒雨到悬瓠,向皇帝投诉,并且详细举报了皇后所为。皇帝疑惑不定,将事情保密。皇后听闻,开始惧怕,秘密与母亲常氏派女巫作法诅咒,说:“皇帝如果一病不起,让我能像文明太后一样辅佐少主,称制掌权,给你的赏赐报酬,不可限量。”

皇帝回到洛阳,逮捕高菩萨、双蒙等,审问后这些人全都招供伏罪。皇帝在含温室,夜里命人带皇后进来,赐座于东边楹柱旁,远远地离御榻二丈多,命高菩萨等重述他们的口供。

不久后召彭城王元勰、北海王元详入座,说:“她从前是你们的嫂子,如今只是路人,只管进来,不用回避!”又说:“这婆娘竟然要把刀子插进我的胸膛!我因为她是文明太后家的女儿,不能废,仍让她虚置于宫中,如果她良心发现,就自我了断。你们不要认为我对她还有什么情义。”

二位亲王离开,元宏命皇后与他们诀别;皇后再拜,稽首涕泣。入居后宫,诸嫔妃对她仍按皇后之礼尊敬,只是太子不再朝谒而已。

当初,冯熙因是文明太后的哥哥,娶了景穆太子拓跋晃的女儿博陵长公主。冯熙有三个女儿,两位先后当皇后,一位为左昭仪,于是冯氏贵宠冠于群臣,赏赐累积巨万。公主生了两个儿子:冯诞、冯修。冯熙为太保,冯诞为司徒,冯修为侍中、尚书,庶子冯聿为黄门郎。

黄门侍郎崔光与冯聿一起值班,对冯聿说:“你家富贵太盛,终必衰败。”

冯聿说:“我家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让你无缘无故诅咒我?”

崔光说:“不是诅咒。物盛必衰,这是天地常理。如果以古代的事来推测,不可不慎。”之后一年多,冯修下毒事件败露。

冯修性情轻浮好胜,冯诞屡次告诫他,冯修不听,冯诞于是向太后及皇帝报告,冯修被杖打处罚。冯修于是恨冯诞,找来毒药,命冯诞左右下毒。事情被发觉,皇帝想要诛杀他,冯诞自己引咎,恳求留他一条生路。皇帝也因念他父亲年老,杖打冯修一百余棒,贬黜到平城为平民。后来,冯诞、冯熙相继去世,皇后被软禁,冯聿也被排挤出朝廷,冯氏就衰败了。

9 北魏主元宏任命彭城王元勰为司徒。

10 陈显达与北魏元英作战,屡次击破北魏军。攻马圈城四十日,城中粮食吃尽,吃死人肉及树皮。二月二十七日,北魏军突围逃走,斩获数以千计。陈显达入城,将士竞相抢夺城中绢布,于是没有穷追。陈显达又派军主庄丘黑进击南乡,攻下了。

北魏主元宏对任城王元澄说:“陈显达侵扰,朕如果不御驾亲征,无法制服他。”

三月四日,元宏从洛阳出发,命于烈留守洛阳,任命右卫将军宋弁兼祠部尚书,并兼管军事,辅佐于烈。宋弁精通政务,工作勤勉,所受恩遇仅次于李冲。

三月七日,元宏抵达梁城。南齐平南将军崔慧景攻打北魏顺阳,顺阳太守、清河人张烈固守。三月八日,北魏主元宏派振威将军慕容平城率骑兵五千人前往救援。

自从元宏生病,彭城王元勰常居宫中侍奉医药,昼夜不离左右,饮食必先尝而后进,蓬头垢面,衣不解带。皇帝长期生病,脾气暴躁,经常发怒,近侍偶尔不让他满意,动不动就要诛杀斩首。元勰察言观色,见机行事,救下了不少人命。

三月十日,元宏授元勰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元勰推辞说:“臣在宫中照料陛下医药,都已经忙得没有时间,哪能治军?愿陛下另请一王,让他总揽军事,让臣得以专心医药。”

元宏说:“侍疾、治军,全都靠你。我病如此,恐怕难以痊愈。能安六军、保社稷者,除了你还能有谁?何必再去请别人,违背我托付的心意?”

三月二十一日,元宏抵达马圈,命荆州刺史、广阳王元嘉截断均口交通,堵住南齐兵归路。元嘉,是拓跋建之子。

陈显达引兵渡过均水向西,据鹰子山筑城;军心沮丧恐惧,与北魏军交战,屡败。北魏武卫将军元嵩脱下头盔,冲锋陷阵,将士跟随,南齐兵大败。元嵩,是元澄的弟弟。

三月二十二日夜,南齐军主崔恭祖、胡松以乌布幔包裹陈显达,几个人把他担起,走小道从分碛山出均水口,向南逃走。

三月二十三日,北魏军收拾陈显达留下的军资,数以亿计,颁赐给将士,追奔至汉水而还。南齐左军将军张千战死,士卒死者三万余人。

陈显达北伐时,大军从汋均口北上。广平人冯道根对陈显达说:“汋均水势迅急,易进难退;魏军如果把守隘口,则我军进退两难。不如全部弃船于酂城,陆道步进,营垒相接,鼓行而前,必能击破敌军。”陈显达不听。

冯道根率领他的私人部属从军,到了陈显达连夜逃走的时候,军人不知山路,冯道根每到险要之处,就停马为大家指路,众人依靠他得以保全。皇帝下诏,任命冯道根为汋均口戍副。陈显达素有威名,此战之后声望大受损失。御史中丞范岫上奏弹劾,要求免去陈显达官职,陈显达也自表解职;皇帝都不批准,调任陈显达为江州刺史。崔慧景也抛弃顺阳逃去了。

11 三月十四日,北魏主元宏病重,北还,走到谷塘原,对司徒元勰说:“后宫久违妇道,我死之后,可以赐她自尽,以皇后之礼下葬,免得给冯家丢丑。”又说:“我病势转重,大概是好不了了。虽然摧破陈显达,但天下未平,嗣子幼弱,社稷所倚,唯在于你!霍光、诸葛亮以异姓受托孤之任,何况你是自家亲人,又有贤能,能不勉励吗?”

元勰哭泣说:“布衣之士,尚且为知己毕命,何况臣是先帝的儿子、陛下的弟弟?但臣以至亲身份,久参机要,陛下对我的宠爱,辉煌显赫,海内无人能及,之所以敢接受而不推辞,正是仗恃着陛下有日月之明,能宽恕臣不知进退的过失。如果在陛下万岁之后,臣还担任宰辅,总握机政,则位高震主之声,必然会给自己取罪。当年周公是大圣人,周成王是至明之主,犹不免于猜疑,何况臣呢?如果这样,则陛下爱臣,恐怕反而没有善始善终之美。”

皇帝默然良久,说:“我详加思考你的话,确实有道理。”

于是下手诏给太子说:“你的叔父元勰,清廉自律,品德纯洁若白云;不贪恋荣华富贵、权势官位,更是以松竹为心。我少年时代就和他一起玩耍,不忍分别。我百年之后,你应该允许他辞去官职,满足他恬淡谦让的心愿。”

元宏任命侍中、护军将军、北海王元详为司空,镇南将军王肃为尚书令,镇南大将军、广阳王元嘉为左仆射,尚书宋弁为吏部尚书,与侍中、太尉元禧,尚书右仆射元澄等六人辅政。

夏,四月一日,北魏主元宏崩殂于谷塘原(得年三十三岁)。

北魏高祖元宏对弟弟们非常友爱,始终没有改变。曾经从容地对咸阳王元禧等人说:“我死之后,万一出现不肖子孙,你们观望一下,可以辅佐,就辅佐他,不能辅佐,你们就自己取代他,不要被他姓夺去政权。”

元宏亲任贤能,从善如流,精勤政务,朝夕不倦。常说:“做皇帝,就怕不能处心公平,推诚于物。能做到这两条,则胡、越之人,都可如兄弟般相处。”

元宏用法虽严,对大臣们也不特别宽待,但是,如果别人偶尔有小过,却常常宽容。曾经在饭食中吃到虫,又有一次左右端汤时误伤皇帝的手,他都一笑而过,没有加罪。祭祀天地、五郊迎气、祭祀宗庙、春分祭日、秋分祭月,无不亲自主持祭礼。

每次出巡或用兵,有司奏请修路,元宏就说:“粗修桥梁,能通过车马就行了,不必除草并铲平地面。”在淮南(南齐境内)行兵,就如同在自己境内,严禁士卒踩伤粟稻。有时需要砍伐民树以供军用,都留下绢布补偿。宫室非不得已不修,衣服脏了,洗干净再穿,马鞍、马勒只用铁制和木制。

元宏从小就多力善射,能以指弹碎羊骨,射禽兽无不命中。到了十五岁,就不再打猎。常对史官说:“时事不可以不直书。人君威福都在自己,没有什么能管得了他,如果史策再不书写他的恶行,他还有什么可畏惧忌惮的呢?”

彭城王元勰与任城王元澄商议,认为陈显达还未走远,担心他回师突袭,于是秘不发丧,把遗体放在卧车上,唯有二王与左右数人知道。元勰出入神色无异,奉膳,进药,裁决外面奏报的政事,一如平日。数日后,抵达宛城,夜里将卧车拉到郡府,才将遗体入殓棺木,然后再将灵柩还载卧车内,外面都没人知道。

派中书舍人张儒奉诏征召太子,秘密将凶讯告诉留守于烈。于烈处理公务,举止不变。太子元恪到了鲁阳,与灵柩相遇,这才发丧。

四月十二日,元恪即位(时年十七岁),大赦。

彭城王元勰向新君元恪跪拜,呈上数页纸的先帝遗诏。东宫官属多怀疑元勰有异志,秘密防备他,而元勰推诚尽礼,于是打消嫌隙。咸阳王元禧到了鲁阳,先留在城外以观察其变。过了很久,才入城,对元勰说:“你此行不仅辛劳,而且实在是危险。”

元勰说:“哥哥年长识高,所以知道有危险。我就是手里握着蛇,骑在虎背上,也不觉得艰难。”元禧说:“你这是恨我来得太晚罢了。”

元勰等以高祖元宏遗诏,赐冯皇后死。北海王元详派长秋卿白整入宫把毒药交给皇后,皇后奔走呼号,不肯饮药,说:“皇帝岂会这样?是诸王辈要杀我罢了!”白整制服她,强灌下去,才饮药而死。丧车到了洛城南,咸阳王元禧等知道皇后已死,相视说:“假若没有遗诏,我们兄弟也当决策除掉她,岂可令失行妇人宰制天下,屠杀我们?”给皇后拟谥号为幽皇后。

12 五月癸亥日(本月无此日),南齐加授抚军大将军、始安王萧遥光开府仪同三司。

13 五月二十一日,北魏葬孝文帝元宏于长陵,庙号高祖。

北魏世宗元恪想要任命彭城王元勰为宰相,元勰屡次陈述先帝遗旨,请求满足自己的心愿,元恪对之悲恸。元勰则恳请不已,于是任命元勰为使持节,侍中,都督冀州、定州等七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定州刺史。元勰还是坚决推辞,皇帝不许,这才接受就任。

14 北魏任城王元澄认为王肃只是一个逃到北魏来的南方人,官位却在自己之上,心中十分不平。正巧一个南齐投降过来的人严叔懋,告发说王肃密谋逃还江南,元澄即刻采取紧急措施,逮捕王肃,上表称王肃谋叛。但是调查下来却完全没有证据。咸阳王元禧等上奏弹劾元澄擅自关押宰辅,元澄被免官还第,不久,外放为雍州刺史。

15 六月二十四日,北魏主元恪追尊生母高氏为文昭皇后(高氏暴卒之事,参见公元497年记载),配享高祖,增修旧冢,称为终宁陵。又追赐皇后的父亲高飏为勃海公,谥号为敬公,由他的嫡孙高猛继承爵位;封皇后的哥哥高肇为平原公,高肇的弟弟高显为澄城公,三人同日受封。元恪一向并不认识诸位舅舅,这时才赏赐衣服、头巾,引见他们,他们都惶惧失措;数日之间,富贵显赫。

16 秋,八月五日,北魏以高祖遗诏,元宏后宫三夫人以下皆遣送回家。

【学以致用】

01,

高祖友爱诸弟,始终无间。尝从容谓咸阳王禧等曰:“我后子孙解逅不肖,汝等观望,可辅则辅之,不可辅则取之,勿为他人有也。”

这段话值得思考

1,拓跋宏对待弟弟们的友爱与信任,始终如一,那么,反过来讲,有几个人能做到他这种境界的?

拓跋宏不在了,又有多少人会想像自己哥哥一样,友爱兄弟呢?

所以,他这段话就有个问题

不是让兄弟们取而代之,而是让他们重新选择合适的接班人。

重新选择的接班人,最起码应该是拓跋宏的子嗣,在传承上是符合规矩的

但是如果叔叔辈取代子侄接班,这就会破坏礼仪规矩,就有很多意外的风险。

一个组织的长久稳定需要一个稳定的制度,但是制度的破坏,常常是从最中心开始的。

春秋时期的礼崩乐坏,就是从周天子带头的,然后扩散到诸侯王,士大夫,再到各个家臣....

所以,拓跋宏对弟弟们的爱是真诚的,但从组织的稳定角度考虑,这句话就有很大风险。

2,对太子的重视问题

从中医的角度来看,不能把小孩子当作大人看,以免有伤害。

但如果小孩子过了14岁之后,还把他当小孩子看待,这个态度就有问题了

皇帝习惯性的轻视自己的儿子,那么,这个儿子就会缺少锻炼的机会。

等到老皇帝快驾崩的时候,再希望儿子成为一个好皇帝,请问他有什么经验呢?

他拿什么来抗拒各自诱惑,或者制定正确的决策呢?

秦孝公的儿子秦惠文王,以及汉宣帝刘病已,他们能成为一个好的君王和皇帝,是因为他们以前经历过“上山下乡”的,秦惠文王因为商鞅的制度,在民间生活很长时间,刘病已十八岁之前都生活在民间。

所以,如果你想让孩子早点明白责任的重要性,以及有独立思考的能力,那么,习惯性轻视自己的孩子,这个行为就得自己反思一下了。

02,

魏主素未识诸舅,始赐衣帻引见,皆惶惧失措;数日之间,富贵赫奕。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千百年来各大家族起起落落,就是這個规律:

“数日之间,富贵赫奕”

当这种快速起来的家族,有个毛病:不知止

它会想要更多,爬的更高,起更高的楼,然后,顷刻之间,楼塌了。

另外,对于一个组织来讲,给钱和给权是要隔离的。

岗位权力跟赏赐是一不样的,权力是要对组织运行负责,如果不能对组织运行有很大作用,就不可以坐那个位置。

古代王朝基本上因为某一个人而快速立起来一个家族,于是外戚与宗室的矛盾就会出来,在相互斗争的过程中消耗了领导者的地位,也消耗了国力。

在现代的企业当中,有的人才适合打仗,或者创造,但不热爱管理,所以对于这种人适合给“奖金包”,却不适合成为合伙人,更不能成为股东(假如这个人才是外国人)

所以,华为有个TUP激励(单位时间计划),华一有个PSP激励(周期叠加计划),都是属于分配的一种手段,解决钱权分离的问题。

所以,作为公司来讲,给人一夜暴富机制(股权)的前提,是让人持续发挥作用,而不是发财后躺平或者成为公司发展的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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