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为写美剧剧评而通宵了，因为我的一部分真心连带着我的一部分肝，都随着吉米一起埋在了《风骚律师》的结尾里。

本集标题为《Saul Gone》，如果按Saul Goodman（It’s all good, man）的谐音梗来看，即为It’s all gone的意思——结局时吉米确实回到了人间，而索尔的传奇也会永远流传。

这是整个BB与BCS系列的结束，我个人非常非常喜欢这个结局：平淡、温和，没有太多意外，后劲却无比充足，每多看一遍，情绪就更汹涌一层，它不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结局，但肯定是个越想越觉得好的结局。

如果说“逍遥法外”能让观众们记十年，那么现在的收尾能让《风骚律师》这部作品在百年后依然熠熠生辉。

老太太玛丽安绝对是个人精，上集结尾仅用3句话就交代清楚了“报警来抓通缉犯索尔”，这集开头吉恩狼狈逃跑后，她又准确地提供了吉恩的样貌、车牌号、离去方向等许多有用信息。

多亏了玛丽安的有效线索，警方才能迅速拉网围捕。

吉恩跑回家拿起了自己的宝盒，此时警察已经上门了，他只得从窗户逃走……话说这片住宅真有意思，屋外过道还有“M”型的样式设计，正看是M，倒看就是W了。

这是否意味着，吉恩正在奔向麦吉尔和韦克斯勒呢？

无处可逃的吉恩，不得已躲进了垃圾箱。想来真是讽刺，第一季时吉米为了艾琳等老太太们，钻垃圾箱找矶鹞渡毁灭的证据，而现在他却被自己欺骗过的老太太逼得走投无路，把垃圾箱当成了“避难所”。

吉恩尝试给吸尘器店打电话的行为失败了，同他时还打翻了宝盒，让警察团团包围——等看了索尔的广告，奥马哈警察们才意识到自己抓了条大鱼。

辛那邦店长吉恩交代完“后事”后，忍不住在狭小的拘留室里生闷气，他很气恼自己如此轻易地被抓，还无能狂怒地砸门…直到他看到了墙上的“my lawyer will ream ur ass（我的律师会干死你们）”笑了起来。

吉恩·塔科维奇在此退场，索尔·古德曼开始卷土重来。

索尔火速联系比尔，给了对方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代理索尔、扬名立万），然后就有了两个阿尔布开克老伙计对阵一群金装律师与司法精英的戏码。

索尔根本没把那群装腔作势的家伙放在眼里，他一直盯着单面镜，琢磨着把同样来到现场的苦主玛丽·施拉德叫进来。

随后，索尔如愿以偿地受到了玛丽的一顿痛骂——他此举可不是为了涨他人威风，而是拉人来当气氛组，等玛丽把氛围预热得差不多了，他便开始了表演。

索尔用初识“老白”沃尔特的真实经历开头，把自己描述成了一个遭胁迫才犯罪的受害者，他还拿老白2009年10月“监狱10杀”的战绩作证据，来证明自己跑路是主要因为害怕而不是畏罪。

“我是一个失去一切、无依无靠的人，和这位可怜的寡妇以及她英勇就义的丈夫一样，都是苦命人。”

装可怜的故事讲完了，索尔转身开始用“行情”敲打对面领头的乔治·卡斯特拉诺律师：大家都明白规矩，就我现在这个模棱两可的情况，你能保证百分百咬死我吗？听说你没输过官司，与其冒“破功”的风险，不如看看有没有谈协议的余地啊。

有位老师说过，“法律学多了慢慢就丧失人性了”，乔治非常有专业律师的素养，果然开始考虑谈判了：老白和小粉一死一失踪，索尔是仅剩的主菜，他本想借此大吃一顿，没想到碰上了硬茬，自己能漫天要价，索尔自然也能坐地还钱。

之后谈判的画风如下：队友比尔全程挂机，王者索尔轻松带打，对面敌方被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索尔不仅把30年刑期减到了7年半，还附带要了一大堆好处，连去哪所条件好的监狱都安排好了。

索尔已许久没有品尝过如此熟悉的胜利滋味了，贪得无厌的他不依不饶，打算拿霍华德之死再敲一笔，没想到一个月前金已经交代过了，乔治等人总算有机会反击一回出口气了。

然而，这个在大家看来“可有可无”的添头，却根本性地动摇了索尔的意志：金，你究竟做了什么？

本集里三段彩色画面的闪回戏份，是对吉米这一生最精髓的注解。

第一段是《风骚律师》S5E8-E9吉米和麦克在沙漠取钱那段戏的后续，两人发现了风车和蓄水池，这也意味着他们距离人类活动区域不远了。

补水后休息时，吉米突然提出了一个建议，两人干脆把这700万美元私吞了，平分后跑路多好。

这令我想起了第一季时两人合作，把凯特曼夫妇家里上百万偷了回来，吉米一度选择“做正确的事”，之后却当着麦克的面明志：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如此看来，吉米倒真有知行合一的风范。

不过吉米应该没当真，随后他说要拿600万造一台时间机器、好让麦克不用担心别人，也进一步说明他是在开玩笑，借着这次脑洞，吉米问起了麦克想去什么时间点。

麦克先说了2001年12月8日，即儿子马蒂被杀与自己为子报仇之间，他可以避免开启阿尔布开克的罪恶之旅，随后又立刻改成1984年3月17日，即自己第一次受贿那天，如果他的职业生涯能品行端正，所有悔恨都不会发生。

而当麦克反问时，吉米却说想回到1965年，拿着剩下的50万去跟着巴菲特抄底股票，如果能行，现在他就是亿万富翁了。

顺便说一句，巴菲特的Berkshire Hathaway公司总部就在奥马哈，而这场收购案往往是被拿来做反讽和警示的例子……

吉米的回答让麦克懵了：你的遗憾只是钱？这么严肃的话题下却给出这么幼稚的答案，你这一生里就没什么想改变的事？

吉米避而不谈，选择继续闷头上路。

第二段则是《绝命毒师》S5E15中，索尔和老白在吸尘器店地下室边同居边等待跑路时的一段小插曲，暴躁难眠的老白起床去解决噪音，索尔又一次聊起了时间机器，老白对此嗤之以鼻（时间旅行违反热力学第二定律，因为时间正向流逝才会熵增）。

要聊悔恨就聊悔恨，别扯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老子烦着呢。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老白当然有悔恨，最大的遗憾当属年轻时故作潇洒抛下灰质公司的一切，轻易放弃了自己所创建的事业。

且不论老白抛弃灰质公司，到底该怪格雷琴和艾利奥特还是怪他自己，至少他都在后悔当初的选择，灰质现在越成功，他就越懊恼。

老白无视了索尔又想打官司的兴奋表现，立刻杀死了这个话题，转而问起索尔的遗憾，这次索尔说的是自己22岁时表演“滑倒”结果摔伤膝盖的糗事。

“slipping Jimmy”过去经常通过假摔来碰瓷，那次玩脱导致自己的膝盖一直无法痊愈……确实挺遗憾的……

老白无语了：就这？现在满城警察都在找我们两个没出息的罪犯，这种应该反思检讨自己一生为何失败的时候，你想的居然是滑倒？所以你一向来就是这么个不着调又缺根弦儿的货色。

满腔怒火的老白不想再搭理索尔，继续折腾管道去了……

这两段戏的性质是一样的，它们都出现在了索尔人生中非常关键的时刻：一个是劫后余生时的庆幸，一个是畏罪潜逃前的沮丧，索尔在和老白分别前，也说过“the fun’s over”这样的重话——在这类至关重要的时刻里，即便是麦克、老白等不喜欢做假设的人，也难免会跟着吉米/索尔胡思乱想。

然而，就算在这些时刻，索尔都没有表现出对过往的悔恨，他已经习惯了抛掉过去向前看，他一直活在螺旋下降的循环里。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认为吉米会永远这样单纯地活下去，直到第三段关于查克的闪回出现……这就是下部分的故事了。

回阿尔布开克的飞机上，索尔向比尔问起了金自首的事，得知缺乏证据的地检应该“锤”不了金时，他是松了口气的，但金向谢丽尔认罪后，面临民事诉讼风险并有可能失去一切的事实，却让索尔方寸大乱。

在“法律”层面上来次不痛不痒的自首不算啥，向霍华德遗孀的自白，那才是真正的赎罪……金确实是个狠人，她做到了。

回头，索尔拿霍华德之死的隐情做诱饵，再次当着法警的面说要爆新料，还会涉及到金，卖了个天大的关子——此时吉米沐浴在灯光和日光下，与E3时的纳乔相似，这个打光似乎已预示了他会做什么。

话说，Wayfarer这家虚构的航空公司在《绝命毒师》里也出现过——没错，就是第二季发生坠机事故的那家——这个名字有越来越远的意思，好一个双关。

正被索尔惦记着的金，完成自首之旅回到佛罗里达后，已经无法像过去那样忍受“没有自我”的麻木生活了，于是她早退去了一家公益性质的律所做志愿者，为一位专门提供免费法律援助的、值得尊敬的女律师排忧解难。

自虐式的自我惩罚算不了什么，发挥自己的一技之长去帮助更多人，这才是金应有的、更有价值的赎罪方式。

忙到深夜时，金接到了苏珊娜打来的电话，得知了索尔被捕的事，更关键的是对方会抛出涉及到自己的猛料（看来苏珊娜打心底里欣赏并想关照金）。

关于霍华德的案子，金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现在索尔放出这种消息，要么是准备拿子虚乌有的罪证构陷金，拉她一起下水，要么是又想自作聪明把罪责全揽过去，摘干净金身上的风险——无论哪种情况，都不是金希望看到的，她必须跑一趟。

《风骚律师》的大结局，怎么能没有一场精彩的庭审戏呢？

西装战袍加身的索尔隆重登台，好戏开场。

在此之前，索尔已经说了无数个谎言，其中就包括金的猛料，其实自己只是想找个理由把金叫来看自己，这场庭审与她无关，但索尔希望她必须在场。

其中一个镜头很有意思：金出现在了“瞄准镜”里，可十字线（枪口）向左移开了几公分，这也点明了索尔只是虚晃一枪的实质。

萨曼莎法官对索尔判7年的结果很不满意，但接下去乔治和比尔等人的说辞，最终会让她同意——可这场庭审是索尔的个人秀，他不容许别人成为主角，于是他开始了一段没人能预想到的真心自白。

这场谢幕表演中，索尔把法庭现场所有律政同行都狠狠Fuck了一遍，他嘲讽萨曼莎法官比自己更不懂法，他嘲讽乔治等一票控方律师任他摆布，他戏耍比尔一路躺赢后又瞬间失败……

索尔对整个阿尔布开克的司法系统出了一口恶气，用所有人都没法发作的发言宣告：我索尔·古德曼才是这里的King。

索尔不再说谎，他坦白了自己的罪行，还发出了“没有我就没有后来的海森堡”这样的结论（老白地下有知，肯定会对索尔刮目相看）。

索尔原本拥有巨大“优势”，现在却违反了认罪协议，把“一手好牌打烂”，难免令人想起S3E5里那场经典的听证会。

这里也出现了整部剧里最后一次反EXIT的标志，此镜头与查克那个“同曲异工”，象征着索尔主动坦诚了心中的谎言，他从犯罪事业中挣脱了出来，也与哥哥达成了迟到多年的和解。

为了彻底认罪，索尔还把第三季时通过医疗保险暗算查克的事说了出来——前几个月我和人聊天时还提过，这件事吉米一直瞒着金，算一个可填可不填的小坑，没想到大结局真的填了，真佩服皮特等主创。

这是索尔第一次正视查克失去法律后自杀（算起来，正巧也过去了7年半左右），他会好好带着那份负罪感活下去，不再逃避。

说完一切后，吉米终于脱下了索尔·古德曼的外套，早在飞机降落前，吉米心中的索尔就已经消失了。

我叫麦吉尔，詹姆斯·麦吉尔。

个人秀结束了，吉米再次回头看向了金，事实上庭审期间他已经看过金好几次了，因为对吉米来说，其他人的想法都不重要，现场的陪审员&法官只有金一个人。

你看，我没有丧心病狂地诬陷你、伤害你，也没有自以为是地保护你、帮助你，我只是想让你看到，我也能做到你能做到的事，你让我做的事。

随后我们进入了最关键的第三段闪回，这场戏应该发生于S1E1吉米和查克第一场戏的之前一夜，证据就是冰箱里的物品和冰块变化、吉米说可以买《金融时报》以及查克要给吉米买生活用品的钱。

S6E13的吉米还打肿脸充胖子不要钱，S1E1后一晚的吉米就忍不住拿报销了……最终集与首集能有这样的互动，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看着吉米如此真诚悉心地照顾自己，心知坑了弟弟一把的查克也有些过意不去，他完全可以在HHM里找个人来做这一切，却还是贪恋着吉米身上美好的一面不愿放手。

“你是我的兄弟，你也会为我做这些。”或许是出于愧疚和疼惜，查克试图和吉米谈谈他在地检的客户，看看能不能提供些经验人士的帮助。

可惜此时的吉米还看不上那些奇葩客户，举例的言下之意就是“他们不值得讨论”，查克耐心解释，即便是“糟糕”的客户，也应得到坚决的维护，但吉米把查克的主动理解成了又一次向自己说教、指责的由头。

如果吉米能多给查克一次机会，顺势听哥哥聊些他日后需要的法律常识，说不定他们就会发现更多一些兄弟身上的优点。

眼见吉米对地检的活儿如此排斥，查克便小心翼翼地建议“既然做得不开心，换条路走也行啊”，无奈查克的亲身经历，实在没法给弟弟做个好榜样，吉米压根没听进去。

如果查克能再耐心和坦诚些，好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本就谈不上有多少“职业理想”的吉米或许真会不做律师。

明明麦吉尔兄弟只要有一人或者两人都再努力点，他们的关系、命运和结果就会大不不同，可他们俩每一次都会让这样的机会溜走，闹得不欢而散。

吉米手上那本《时间机器》原来是查克的，看来查克比弟弟更早一步有了悔恨，也是他把关于“时间机器”的幻想留给了吉米。

刚开始我以为，吉米与麦克、老白、查克的三段戏，都是为了说明他不看过去、无怨无悔，因为他比那三个务实的老家伙都更加坦荡、光棍，可再回看这段戏，我觉得自己错了。

如果吉米真有时间机器，他会想回到那个稀疏平常的夜晚，查克比平时稍微感性了点，如果自己能更努力一些，或许会发生不一样的故事。

那会是一个远不如《风骚律师》精彩的故事，也会是一个更温馨和平凡的故事，吉米会在7年半前找到这份他求而不得的“人味”。

在与乔治他们谈判时，吉米说过自己最不想去的是蒙特罗斯监狱（ADX Montrose），那里条件太恶劣，结果给自己争取到加刑机会后，他偏偏就去了这所监狱。

前往监狱的路上，有囚犯认出了吉米是索尔，不管吉米如何否认都没用——先前自己嫌弃蒙特罗斯监狱不上档次，这也恰恰说明里面有许多索尔的“潜在客户”。

大名鼎鼎的索尔律师，“身体力行”地践行了罪犯律师的起起伏伏，罪犯们口中那一声声“better call saul”，逐渐演变成了一场无意识的狂欢，一场朝拜虚无精神图腾的巫蛊之舞。

吉米“因祸得福”，成了狱友们口中神一般的存在，名声和为人注定了他未来在监狱的日子肯定好过——吉米心中的索尔已去，脸上索尔的面具却永远摘不下来了，这也符合BB和BCS一贯以来“无法改过”与“凡事皆有结果”的宗旨。

我觉得，“囚犯吉米”要比“律师索尔”和“店长吉恩”都更快乐、踏实，反正做的事都差不多，内心还更通透了。

有一天，吉米见到了自己的律师金——原来，新墨西哥州的律师执照永远有效。

如果金确实又做回了律师，那没什么好说的；可如果她的证词足够有影响，没法再重新执业，那么这次探监或许又是一次无伤大雅的“使坏”（无效证也能用）。

金叫了一声“吉米”，随后再次与他共享了一支香烟——对于吉米而言，因为这一刻的出现，之前所有行为都值了。

虽说吉米在庭审上的自白主要是为了自己，但他毕竟是受了金的影响，眼下前妻能与自己在灵魂上再度涛声依旧，令吉米感受到自己不再是孤家寡人，打火机和烟头的火光也成为了他生命里最后的色彩。

关于吉米的刑期，“7年代表我可以，86年说明我乐意”，这份常人无法理解的随性自如，是属于律师最高的荣誉了。

86这个数字是餐馆中常用的术语，表示某项商品已经脱销或不再供应，也暗合Saul Gone的事实。

这场抽烟戏里的金和吉米，已经恢复了他们刚出场的风采：金聪明伶俐，吉米机灵无谓，而从那个其实并不好笑还很辛酸的减刑笑话来看，两人还多了一分“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的厚实和力量。

两人一起抽烟的场景再次与S1E1相呼应，相信许多观众都已经发现了，与过去不同的是，当时两人的脸都落在阴影里，即便是见光处也在趋向黑暗，而现在两人的主体则完全暴露在阳光下，没有任何阴霾。

目送金离开监狱时，吉米做出了金之前模仿自己后使出的开枪吹烟手势，以此来作为道别。

在E12时，我已见识过了吉米和金最糟糕的模样，所以大结局果然是个happy ending：吉米不再沉迷于犯罪，金也不再浑浑噩噩，他们都度过了自我否认的阶段，到达了自我接受的终点。

吉米带着过去各种人格的印记，回归了聪明能干、社交满分的吉米，金也怀揣着扬善的初心，答应吉米“keep sharp”，保留着自己的锋芒和棱角（下垂的右手做了回应）。

我是一个几乎不相信爱情的人，结果却在一部犯罪题材的剧情类剧集里，看到了世上罕见的绝妙爱情。

《风骚律师》的结局不算难猜，先前就有好些人猜到了几处剧情，这恰恰说明结局是过程的一部分，在这个浮躁的时代，能有这样一部戒骄戒躁的优秀作品，是我们观众的幸运和幸福。

PS：大结局的文通宵写完了，但我的《风骚律师》剧评之路还没走完，我会像过去几季那样，为最终季再写一篇综评，快则本周五，慢则下周，总会码出来的……反正都这时候了，相信你会陪我走完最后一段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