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了武元功和黄伦的关系,他们俩不仅是翁婿,武元功还是他的救命恩人,故此,武老爷子才这么理直气壮,黄伦才无言以答,本来他的心里跟明镜一样,觉着对不住老岳父,更何况有那份字据。私凭文书官凭印,自己逐条都写得清清楚楚,签字画押,怎么能改变呢?
后来武元功把话说完了,让他表个态,黄伦长出了一口气:“唉,老人家,您说得完全对,千错万错,都是小婿的不是,您别生气,千万保重身子,我黄伦说话算数,您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现在我就遣散阎王寨的各路人马,该打官司的打官司,我头一个认罪伏法,交给朝廷发落,乐意杀就杀,乐意剐就剐,谁让我错了呢?然后,我把阎王寨的全部财产奉还给老人家,您看如何?”
武元功这才顺过点气来。他看了看黄伦,真是又气又疼,气是气他干的事太越轨了,疼是疼他是自己的姑爷,女儿许配给他,生儿育女,好几个孩子了,这要到大宋朝认罪伏法,后果不堪设想.但是事到如今,也不能怜悯他,否则连自己一家子也得赔进去。
老人家点了点头:“好吧,我就听你的。事不宜迟,你马上就得照办。”“哎,我现在就传旨。来呀,鸣钟击鼓。命全山的人到院中集合。”“是!”
有人撒脚如飞到下边去撞钟击鼓.那天王殿修得挺气派,左有钟楼,右有鼓楼,每逢重大的事情,钟鼓齐鸣,全山的人除了离不开的,都得到院中听点。
咚--咚--咕--……钟响了九声,鼓响了三通,全山六十四寨的头目,以及被请来的宾客全都到了,这天王殿院里边挤得水泄不通。人们也听说这件事了,一个个屏住呼吸听天德王黄伦的。
黄伦一看人到齐了,这才垂头丧气地站到桌子前边高声宣布:“各位,我黄伦不才,走上歧途,我耽误了大家,你们跟着我,算倒了霉了,我现在正式宣布,取消我这天德王的称号,遣散阎王寨的人马,一会儿我开列个名单,除了名单上的人留下之外,余者你们能拿点什么就拿点什么,有家的奔家,有友的投友,咱们散伙吧!至于聘请来的高人,我更是一万个对不起,一定重重地答报。”
说话之间黄伦鼻子一酸,好像要哭.他的话刚说完,旁边嗷一嗓子,金镖侠林玉奔出来了:“王爷,我看您这么决定不合适,我不怕武老剑客不爱听,我们投奔阎王寨是冲您来的,我们只知道天德王黄伦,根本不认识中山剑客武元功,如果不是为了举大业,办大事,何必到阎王寨来,中原这么大的地方,到哪儿不行。如今,我们惨淡经营,历经十载,呕心沥血,把这座阎王寨修建得铜帮铁底,怎么,您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散伙了,我们就得跟你到案打官司,这真是笑话.你做糊涂梦也不至做到这样呀。我说王爷,这件事万万使不得,请您收回成命。”
林玉一带头,他师父飞剑仙朱亮也出来了:“哈哈哈哈,王驾千岁,刚才我徒弟说得太对了,武元功在这儿坐了一会儿,得得得,老人家把你痛责了一通,就把你说服了,就把你吓怕了,你就要遣散阎王寨,到案打官司,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宁愿战死,也不能被他吓住。别人我不管,就拿老朽来说,我本来不想出来,是你命人再三用重金请我,老朽无奈,这才出山,我竭尽全力辅佐你这个天德王,我这老命都豁出来了,怎么你这么畏刀避剑呢?刚才我听出来了,可能你跟中山剑客武元功有点私情,他救过你,你是他的女婿,你作为一个晚辈不敢说什么,那是你,可你不能代表我们大伙儿,阎王寨是我们大家打下来的,是我徒弟帮你创建起来的,难道你一个人就可以一手遮天吗?这件事根本行不通,从我这就不答应。”
他一说完,陈东坡也说话了,前面说过,他掉进鹰愁涧,被树接住了,才保住他这条狗命,虽然没死,也受了点伤,左边这条腿,让老将梅良祖给打坏了,现在还用药布包着,为行动方便架着一条拐,背后还背着金棋盘,腰中挎着金棋子。
这老家伙闻听此言,嗷嗷怪叫:“阿弥陀佛,王驾千岁,刚才这二位说的我完全赞成,要想解散阎王寨,门儿都没有,我不管别人,从我这儿讲就通不过。你怎么能畏刀避剑呢?王爷你应当收回成命,听我的话,马上传旨,把老匹夫武元功立拘锁带,把徐良乱刃分尸。事情很清楚,你这老岳父根本不向着你,胳膊肘往外拐,猪八戒啃肘子,骨肉自残。他为什么把徐良带来?你看看徐良就站在他身后,趾高气扬,闹了半天他投靠了开封府,给包黑子当走狗,做大宋朝的鹰犬,不惜把你这姑爷给出卖了,用你的鲜血换取他的荣誉。你这么大岁数了连这么点是非都分辨不清,赶紧传旨吧!”
这三个人一带头,底下就是一阵骚动。“对,这三个人说得对,不同意散伙,抓徐良,抓住老匹夫武元功……”说着就要起哄。
黄伦一开始是蔫了,听这些人一说,心里头死灰复燃,一琢磨也是这个理儿,可我有字据在人家手里攥着呢,别人可以这么说,我怎么好张嘴呢?
他有点左右为难,连晃脑袋唉声叹气:“这一这这这……”武元功这么一看:“噢黄伦啊,看来你是没有决心悔改呀,这不是么,你又动摇了。”老头儿一瞅,今天不动武看来是不行了。
还没等他说话,他儿子武亮压不住了,“噌!”就蹦到众人的面前,把掌中这条枪一晃,高声喊道:“呔,你们要干什么,起哄?攒鸡毛凑掸子,仗着人多势众,如果是这样,你们错打了主意。我们爷几个浑身都是胆,来了就不怕,怕了就不来,看来黄伦这人还不算歹人,事情就坏到你们这些人身上,你们都是些什么东西?山猫野兽,你们为了个人的野心,叫黄伦挑起大旗来,你们跟着在里边混事情,早早晚晚达到你们不可告人的目的.如今黄伦有所悔悟,你们不但不劝他,还往泥塘里拉他,看来是可杀不可留.有小太爷在此,我看你们哪个不服!”武亮说完,把掌中枪晃三晃,摇三摇。
你说他能把这帮人给镇住吗?这帮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每天都是靠着杀人过日子,一看武亮口出狂言,不由得火往上撞。
金镖侠林玉“吱啦”一声把大宝剑拽出来了:“师父,各位,往后撤,我教训教训他。”他拿宝剑直奔武亮。武亮认识他,刚才介绍了,他就是山上的大帅金镖侠林玉。
武亮咬碎牙关,好小子,你头一个站出来反对,如果没有你,不会引出这么多麻烦来,你也不用当大帅了,今天我送你上西天,你着枪吧!飞起就刺。
金镖侠接架相还,两个人就在天王殿打到一块儿了,其他人都在一旁看热闹,山西雁徐良在武元功身后,徐良发现,一开始进行得挺顺当,说着说着弄翻了,老西儿一想,这是从我身上引起来的,人家是翁婿,老武家和老黄家是至诚的亲戚。如果我站在这儿不管,我算个什么东西。
老西儿徐良想到这儿就想过去战林玉,被武元功一把把他拉住了,冲徐良晃晃脑袋,挤咕挤咕眼睛。
徐良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心里琢磨着,大概老头儿有把握,怕我过去把事情弄糟,他可能还有什么锦囊妙计,所以徐良一犹豫就没有过去。
那么老头儿是什么意思呢?老头儿是这么想的:在天王殿,我们爷俩杀多少人,我们怎么折腾没关系,因为有黄伦,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还是天德王,他说话是有分量的,你不能伸手,你们水火不同炉,顶头的仇人,你要在这儿伤了一个人,你可出不去;倘若你出点事,把命扔在这儿,我就成了千古罪人,
武元功是这么想的,咱不表他怎么想,单表小英雄武亮。这条枪上下翻飞,力战金镖侠。他认为这些人都是毛贼草寇,能有什么能耐,真要拉出来,未必有真本领。
其实武亮想错了,伸上手来是大吃一惊.哎呀,这林玉可真了不得,这把宝剑上下翻飞,确实有独到之处,比我这能耐强,我想错了。他心里边一着急,难免手就有点迟钝。
林玉呢?恨不得一宝剑把他杀了,心说把你们爷俩杀了,满天云彩就散了,那时候天德王就得向着我们,可人活着就不好办,他是安的这个心。他发现武亮一招不如一招,节节败退。
金镖侠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虚晃一宝剑飞身跳出圈外。他往外一败,武亮以为他要跑,压枪刚想追,就见金镖侠一伸手拽出一支金镖来,回头就是一下子,“着镖!”
武亮忘了人家有暗器,只见一道亮光直扑面门,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唉!”他这一叫,这支镖正中颈嗓,扎进去有三寸多深,可惜神枪小白龙立即摔倒,绝气身亡。
林玉跳过去,一手把镖拽出来,宝剑一挥,“咔嚓”一声把人头砍下。这件事情从伸手到分出输赢也只不过十五六秒钟,就这么快。
武元功在上面坐着,亲眼目睹儿子死得这么惨,老头儿能不心疼吗?只见武元功“啊呀”一声,身子一挺,好悬没背过气去,被徐良给扶住了:“老人家你不要难过。”其实这都是废话,能不难过吗?
徐良此时也不知怎么劝好,武元功忽然跳起,须眉皆奓,用手指点着黄伦:“黄伦啊好小子,你看见没看见,你的好朋友把你兄弟活活给杀了,我也不活了,我把这条老命就交给你了。”
老头子像疯了似的,一伸手把龙书案给掀翻了,探臂膀,拽出万字青铜铎,忽地一声扑奔金镖侠.你甭看林玉能耐不小,可跟武元功比就差得多了,只几个照面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飞剑仙朱亮一看,嗯,我过去吧,我徒弟结果一个,我再包下一个,这件事就算结束了。他甩起五金的拐杖,“刷”一下奔将过来,连话都不说,直奔武元功就打。
武老剑客用万字青铜铎一架,“哐啷”一声,拐杖就崩开了,两个人就战在一处。这阵黄伦没词儿了,他心里千变万变,他希望山上成功,但担心老岳父出危险,心说,老岳父你向着我多好,将来我当了皇上,你不就是太上皇吗?起码也是皇亲国丈,吃好穿好,你这老头儿怎么就想不开呢?再一说,你骂我也行,逼我也行,得分个场合地点,你在天王殿当着这么多人公开叫我散伙,你这不对啊。看怎么样?结果引起了公愤,这不是你自找的吗。他有心劝朱亮别打了,可这话也说不出口,朱亮为谁呀?因此他左右为难,一筹莫展。
正在这时,分出输赢了,忽听啪一咕咚一声,众人擦擦眼睛一看,武老剑客被飞剑仙朱亮一拐杖拍在后背上,摔倒在地。那还得说武元功的功底深,不然的话一拐杖把脊梁骨都得打折了,命就保不住了。
老头子摔倒在地,觉得头重脚轻,两肋发胀,一口鲜血喷洒在地上。朱亮恶狠狠第二次把拐杖举起来刚想砸,黄伦这才说话:“且慢,且慢!老剑客棍下留情,别打了,这就够瞧的了。”
黄伦抢步泣声,不住地摇头叹息:“老人家,唉,这是何苦来着?这可都是您自找的,老人家我对不起你。不过我一定将功补过。您老人家这么办吧,到我的宫内先去休息,我派人先给您调治伤症,我们同开封府的事您最好甭管了。来啊,抬下去。”
朱亮一听,把眼睛瞪起来:“王爷,您这是妇人之心,留着他早晚是个祸害,你想他能不报复吗?你这是何苦呢?”
“哎,不不不,老剑客说错了,受人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一点儿都没报他,还要老头儿的命,於心不忍啊!不管他怎么恨我,我也得这样对待他,凭他的心吧,来人,搭下去,搭下去。”
林玉一看,天德王黄伦已经作出决定,也不好违背,只好暗地里派了几个人,明为保护武元功,实则把他软禁起来,武元功被抬下去了,但他带的这些人全让人家拿绳子捆起来了,连车老板也没有幸免,就剩下个白眉徐良。
徐良一看,这可好,来时一大帮,如今就剩自己了。武元功当时劝他,他没伸手,如今武老剑客受那么重的伤,人家的儿子掉了脑袋,所有的人都被活拿了,徐良能善罢甘休吗?
把老西儿气得直哼哼:“好啊,你个王八羔子,老子跟你们拼了!”徐良拽出金丝大环刀,他要血溅天王殿。山西雁徐良到现在也就豁出一头了。
他明知道,在这地方伸手,绝没有便宜。一则自己人单势孤,二则面对强敌。别说是徐良,就是比他身份再高的人也得不到便宜。但是,一人舍命,万将难敌,徐良豁出去了。
他想到炮打狮子林,老少英雄都死了,我还活得什么劲,我一个人回到大同府,面见颜钦差,我说什么呢?有一天我回到开封,包大人那里我怎么交待。人家都为国尽忠了,就我还恬脸活着,怎么那么不害臊呢,大将军宁死阵前不死阵后,我呀,也不活了。
他抱着一颗必死的决心,当然勇不可挡。到了现在徐良显得更沉稳了。噌--往前一纵,跳到众人当中:“朱亮、林玉,你们这帮狼崽子,说人话不办人事,我跟你们势不两立!哎,这么办好不好,这屋子里施展不开,有种的咱们到院子里头,你们敢不敢?今天山西人我跟你们拚了!”
朱亮和林玉一商量,他说的也不是不对,这是办公的地方,桌椅板凳太碍事了,哪如在院里动手宽绰。也许徐良这小子有歪点子,到院里想逃走,哼,你休想!我们布下天罗地网,你插翅也难飞。
朱亮想到这儿做出决定:“把院里敞开亮开,今天看这老西儿究竟有什么能耐。”“哗啦”一声众人都退到院里去了,人们都闪向两旁,当中间打开一个场子,像街头卖艺、就地画廓那个形式差不多。人们掌起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现在天已经黑了,不借着灯光看不清楚。
就见群匪在两旁一个个持剑悬刀,怒目而视,徐良一个人在当中一站,把金丝大环刀往手中一提,问林玉他们:“你们哪个过来想跟山西人动头一阵?”林玉晃晃脑袋使了三回劲没敢过去。
他跟徐良伸过手,尝过苦头,所以林玉没过去。旁边有不知趣的,其中被请的有孙氏弟兄,头一个叫八臂哪吒孙殿魁。
这孙殿魁跟三手真人刘道通交情莫逆。刘道通被徐良给劈了之后,把孙殿魁给气的,连饭都吃不下去。现在他见就剩徐良一个人了,打算给刘道通报仇雪恨,便从背后抽出五金折铁宝刀,“噌”一-蹿到徐良面前:“丑鬼,老爷子我陪你走一趟。你拿命来!”过来就是一刀。
徐良往旁边一闪,把刀躲过去了,用金丝大环刀压住他的刀背子,道:“山西人的刀下不死无名的小辈,老糟头子你叫什么名字?”“孙殿魁!人送绰号八臂哪吒。”“噢,你就是八臂哪吒孙殿魁?”“嗳,你听说过?”“没有!”
你说这有多泄气,把孙殿魁气得脑瓜一扑棱,既没听过,你一惊一咋的干什么?“哎,孙殿魁你从哪来还给我滚到哪去!咱俩没有仇恨,你让朱亮过来,你让林玉过来,你让阎王寨的人过来,你是个无名小辈,好容易活到五六十岁了,我能忍心要了你的性命?你赶紧给我滚!”
“好小子,你别吹了,死到临头了你还发狂,着刀!”“嚓”的一刀,照徐良脖子来了。老西儿一哈腰把这刀躲过,连让他三刀,然后徐良这才还手。老西儿一回手使的就是回光返照绝命刀。徐良豁出去了,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有什么客气的!
再看徐良一动手使了个盖顶三刀,“嚓嚓嚓”,朝孙殿魁的脑袋砍过来;孙殿魁一看,来势甚猛,忙用五金折铁刀往上招架,其实徐良这是虚刀,他手腕子一晃,刀走下盘,“嚓嚓嚓,”奔孙殿魁下三路又是三刀,孙殿魁赶紧脚尖点地,往空中一纵,徐良刀随人转,人随刀转,使了个末秋斩。
这着真快,“呜”一声直扑孙殿魁的腰部,本来孙殿魁忙上忙下,有点眼花缭乱,没注意这一着,孙殿魁大叫一声:“啊呀不好!”刀过人亡,孙殿魁被拦腰斩断,死尸栽倒在院里边。
群贼大乱,用钩杆子把死尸抬回去。他弟弟孙殿英哭着就上来了:“哥哥你死得太惨了,小弟给你报仇,着刀!”
他跟徐良伸手五六个回合,老西儿使了个绝命刀,“咯嚓”一声劈为两段,死尸栽倒,喽罗兵用钩杆子又把死尸拽出去。
正在这时候,大力神车新远也没打招呼,晃丧门螺丝棍从后边扑上来了,照徐良的后脑勺就是一棍。
别看徐良没看着,可大将军眼观六路,耳听八面风,徐良一听耳后恶风不善,赶紧一低头,大棍走空,徐良没转个儿刀先到了,“唰”一声直奔大力神车新远的双腿,车新远使了个旱地拔葱,往空中一级。
再看徐良,把左手一抬,“嘎巴哧噜”,就是一支袖箭,这支箭的准劲儿就别提了,正好打在车新远脑门子上,扎进去有半寸多深,车新远仰面摔倒,没等他爬起来,徐良一个箭步跳到眼前,大环刀一晃,“咔嚓”人头落地。
丧门神金大力在旁边一瞅:“啊呀好小子!敢伤我的好弟兄,你接棍!”抡棍子还没等过来呢,徐良一倒手就是一支镖,“嗖-啪”,正中颈嗓,金大力仰面摔倒,被徐良赶上去又是一刀,把人头砍下.咱就这么说吧,上来一个死一个,上来两个死一对儿,那快劲儿就别说了。
再看徐良,从头到脚被血染红了。不知是他受的伤,还是别人迸得鲜血,白眉都变成红眉了。飞剑仙朱亮在旁边一瞧:“好啊,小子,死到眼前,你还来个回光返照,弟兄们上!”朱亮拎着拐杖就上来了。
他一上来,他徒弟金镖侠的胆就上来了,紧跟他师父也扑上来了。陈东坡架着个拐也奔上来了:“啊,勒死他,杀一”“哗”阎王寨子五王八侯七贤十六郡偏副寨主上来三十多人,一下把徐良给包围了,刀枪并举,奔徐良下了毒手。
老西儿一看,这太好了,这么打才过瘾了,远了用飞蝗石,近了用刀劈,不远不近用镖和袖箭。徐良连踢带打,飞剑仙朱亮的帽子也被徐良给打掉了,徐良身上的暗器是有数的,时间不大,袖箭打光了,石头子打没了,几支镖全打出去了,就剩下这把金丝大环刀了。
他累得眼前发黑,心里怦怦怦地直跳,上气不接下气,心想我要吐血了,一口血吐出来,我命休矣,就听金镖侠林玉喊:“师父,抓活的,然后千刀万剐,给死去的众人祭灵!”“对,抓活的!”
徐良心里说,你们啊,休想,实在不行,我也得留点儿劲自己抹脖子,不当俘虏.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在天王殿的房檐上蹲着一个人。
这人来半天了,抱着肩膀看热闹,院里的一切经过他全看见了,一边看着一边挑大指:“徐良这个人光听说过名字没见过,这么一看真是好样的,年纪轻轻有如此高超的本领,真是难能可贵.尤其可贵的是,面对强敌,毫不畏惧,我就赞成这样的人。”
他后来一看,人家上来这么多人,徐良招架不住了,零碎儿也抖落得不大离儿了。这人一看,我该露面了,不然的话,徐良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他一回手,拽过一个特大号的面袋子,里边装的全是白灰。前面说过,蒋小义夜探阎王寨遇上危险,被徐良救了,哥儿俩刚要回狮子林,被朱亮领着人给包围了。
正在紧急关头,树上有个人,扔下一袋子白灰来,把贼寇的睛睛迷了,趁着混乱的机会,那个人一伸手拎起徐良和蒋昭回到狮子林,隔着墙把他俩扔进院里去了,那人是谁呀,就是这位,这位别的还差点儿,专爱扔白灰。
你别说,这玩艺儿还真有用。就见他把口袋绰起来,一拽口袋底,往下一撒,“噗一一”这一袋子灰马上飞开了。
他往群贼堆里甩,这帮贼谁也没注意,一抬头,“啊--呸,啊一”眼睛里鼻子眼儿里全是白灰了,呛得直咳嗽,一阵大乱。
这个人利用这个机会,比狸猫还快,跳到徐良面前,伸出手来把徐良的腰带子抓住,往胳肢窝一夹,扭头上房,哈腰就走。
朱亮眼迷了,但并不重,就在这一刹那,他发现有个人。这人穿着一件又無:又肥的上衣,腰里系着根儿绳子,似乎光着脚丫没穿鞋袜,裤腿卷着.这个人是散发披肩,脑袋上勒着一条皮条子,五官貌相没看太清,因为他动作太快。
朱亮心中暗想:哟,暗地之中竟然有人把徐良给救走了,我看你就是长翅膀也飞不出阎王寨。“来啊,给我追!别放他跑了,追!”“晔一-”
众人跟着飞剑仙在后头就赶.喽罗兵身法不能那么快,他们还得走二门,转月亮门,出大门,顺着街撵。可朱亮等人就用不着了,飞身上房,一个个比燕子还快,猛追不舍,按下朱亮这边先不说,单表这个人。
作夹着徐良奔后山,离天王殿三里多地是一片树林,他不跑了,把徐良往地上一硬。徐良的肋条差点没折了。怎么的?让这位给夹的。
老西儿从地上一骨碌就起来了,把眼睛揉揉,因为他眼里也有点白灰,徐良又吐了吐,“啊!什么东西?”揉完眼睛一抬头,把徐良吓得一蹦。因为眼前这个人长得太凶了。
只见他个头不算太高,七尺左右,比徐良矮了一头,但是有一样,特殊的宽,肩膀没有三尺也差不了多少;再往脸上看,是张凹脸条,脑门突出,下巴往上翘着。
在突脑门下头一对深眼窝子,镶嵌着一对闪闪发光的鸡眼睛,杠子眉毛,鹰钩鼻,菱角口,上嘴唇长,下嘴唇短,露着整齐闪光的白牙,两片大扇风耳;再往头上一看,散发披肩,头发都擀了毡了;大概几年也没梳洗过一次,一个球一个蛋儿的,用皮条子在脑门上一勒,把它给拢住了。
此人穿着一件黑袍子,又肥又大,又脏又破,腰里系根麻绳,下边光着脚丫子。徐良一瞅他这两只脚跟这十指怪瘆人的,手指甲盖儿都往下勾勾着,同鹰爪相似,脚指盖挺长,在地下抠抠着,好像野兽。这人的胡须奎奎蓬蓬,有点发黄。
这么个人往前一站,徐良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又一想,人家是我的恩人,在虎口之中把我救了,我得好好感谢感谢。
想到这儿,徐良把衣服收拾收拾,跪倒在地:“恩公在上,被难之人给恩公磕头了。”这位连动也没动,像佛似地就等着徐良给他磕头。
徐良磕完之后他也没说叫他站起来,把眼珠子一瞪,看了看;“徐良,你小子胆儿也太大了。我赞成你浑身都是胆,可有一样,你要是把命扔到这儿,将来什么 人攻打阎王寨?什么人平山灭寇?你这是因小失大,从这方面讲,我不赞成。”
徐良一听好像长者的口吻,这得问问人家是谁,早晚报恩呀。想到这儿,徐良站起来了:“请问恩公,仙乡何处,尊姓大名?您把名字赏下来,我铭刻在心,迟早要报恩。”
“哈哈哈哈-都是这套词儿,报什么恩,我也不希望那一手,你也甭问我是谁。这么办吧,我把你送出阎王寨。”“到底您是哪一位?您得告诉我。将来见面我好有个称呼。”“算了,我要一报名,你还得磕头,挺麻烦的,随我来。”说着话转身领徐良就走。
徐良心里纳闷儿,正在这时,朱亮他们就赶到了。“在这儿呢,在树林里。把树林包围了。”“哗!”灯笼火把亮子油松照如白昼,把整个树林给团团围住了。
徐良一瞅,有点吃惊,什么原因?到了现在山西雁精疲力竭,再那样打下去,徐良打不了了。老西儿一瞅,我们就两人,人家那么多人,怎么办呢?
再一看,前边救他这个人却毫不在乎:“徐良,别看他们人多势众,小意思。你坐到树根底下好好歇会儿,把他们交给我,我把他们脑袋拧下几个来,他就老实了。”说话之间他撒开两条腿,“噔噔噔”直奔飞剑仙。
朱亮借着灯光一看,这不是个野人吗?一般人哪有这种打扮的,开封府什么人我都交,怎么不认识此人。想到这儿,他把拐棍一晃,厉声喝道:“对面,你是什么人?”
这个人瞅着朱亮,把脑瓜一扑棱:“什么人?肉人。我说朱亮,我来了可不是一天了,暗地里我观察,你这个老家伙可不是东西,阎王寨的事儿都是你出的主意,你现在一手遮天,可以说是罪魁祸首。我看黄伦应该刀砍,你就应该万剐凌迟。我现在在这儿等着你呢,你说吧,你打算怎么办?是站着死,是跪着死,是我把你掐死,还是你服绑,这几条路你自选。”
朱亮好悬没气死:“野人,你少口出狂言!”说罢,抡起拐杖就砸。出乎朱亮的意料之外,只见这位一不躲二不闪,把左胳膊抬起来接他的拐杖。
因为朱亮这下打得太急,耳中只听“嘣”的一声,正好砸在胳膊上,把拐杖崩起来四尺多高,再看这位是纹丝没动。
“哈哈哈哈,朱亮,你这拐杖比筷子沉不了多少,打在人身上也不疼,就这样,你怎么能取胜呢?”朱亮一见倒吸了一口冷气,啊呀,坏了,这是个怪物,就凭我这拐杖,这么大分量,怎么能砸他不动呢?
嘿!一鼓劲他又蹦上来了,连着就是三拐杖。这个人左躲右闪,只是把致命的地方闪开,剩下叫他随便砸,肩头上挨了一下,后背挨了一下,没砸动。
这个人仰面大笑,这一乐震得山谷都有回声:“哈哈哈哈,老猴崽子,你打完我了,我该跟你算账了!”
救徐良的这个人,大战飞剑仙朱亮。徐良在后边看着,他一瞅,大吃了一惊,啊!这个人界朱亮伸手,就好像闹着玩儿似的。
那朱亮是什么身份?在八十一门当中也是佼佼者,成了名的剑侠,武功盖世,但是跟这个人比较起来,可差得多的多。
徐良纳闷儿:究竟这个人是谁呢?他的功夫怎么这么深?跟自己是什么关系?他在这胡思乱想。说到这,咱得介绍一下。
他叫王猿,绰号海外野叟。这名起得名符其实。为什么他有这么大的能耐,原来这与他的出身和经历有密切的关系。
他爹叫王商,是福建省福州人,说起他来话就长了。那时候,宋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陈桥兵变,一条亮银盘龙棍,打下六十四座郡州,一统天下.那时的宋朝,兵精粮足,人强马壮,万国来朝,赵匡胤名扬四海。
多年的战争结束了,马放南山,刀枪入库,老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各行各业空前发展起来,其中航海业也发展起来了。
在福州,有个大买卖人叫王商,就是王猿他爹;家里有五条船。他这船都是飘洋过海的大船,专门给人家运送物资,走一趟就不定挣多少银子。
这个船上的人都是他家的伙计,每年都要出海几次。他继承祖业,二十多岁就当了东家。他家资巨富,待人宽厚,人们都愿意到王家来驶船卖命。为此,他的钱越挣越多了。
有一次,王商领着船队飘洋过海,往外地运送绸缎和药材。古代的船都是木船,上面扯着帆,船头上有罗盘,这条船上四五百人,东西都放在舱里.这次上哪去呢?据说是上海外红毛国。
这是个什么国家也说不清楚,反正离大宋很远,船在海上要走一个多月。这次也该着倒霉。王商带领船队出发了,当时晴空万里,据有经验的人判断,这次出海最顺利。
没想到离开福州不到两天,突然天变了,一阵龙卷风把王商这支船的船杆撅折了,船失去平衡,翻了个底朝天,五百多人中有特殊水性的人得了活命,其余均丧生海底。
王商从小在水边长大,精通水性,但是要在江河里头还行,在大海之中,无风三尺浪,再遇上这坏天气,就把他打得半死不活了。因为船坏了,他两手一抱,有块木板被他抓住了。
就这样,王商连淹再冷再怕就失去了知觉。别看他不省事了,这木板可没撒手,飘飘摇摇往前来了。雨过天晴,他一个人飘到一个孤岛上。这岛叫“野人岛”,四面环海,岛上有一伙野人,究竟这野人什么模样,王商也只是耳闻,但没见过。
大概过了一天工夫,他才慢慢苏醒过来,往四外一看,大海茫茫,身后是一片孤岛,岛上是原始森林,悬崖峭壁,这是什么地方呢?离福州多远呢?他也不清楚。
他心想我完了,身逢绝地该怎么办呀,只有等候过往的船队了,不然只能冻饿而死。王商正在恐惧之时,忽听身后“唰唰唰唰”树叶子响,随后跳出一伙野人,慢慢地扑上来,把王商包围了。
王商一看,娘啊!这是什么动物啊?一个个青面红发,蓬头垢面,赤身裸体,甚至分不出男女,他被吓得“唉哟”一声就昏过去了。
这帮野人把他围上了,摸摸这、摸摸那,但没有伤害他的意思.这伙野人由个女的负责,看来还是母系社会呢,他们有他们的语言和手势.经过研究,他们把王商背进岛上一个山洞里,这些人都在这里住,之后又给他喂水,王商这才明白过来。
他一看,这就是野人,这就是猿人;他被吓得明白一阵,糊涂一阵。过了几天,他不那么怕了,再一瞅,这帮野人并不想要他的命,不仅如此,还采野果子给他吃,他的心也就安稳些了。
有道是饥不择食,他饿坏了,野人拿什么,他吃什么,借以维持生命。但是他也发现,这些野人对他警惕性挺高,只要他一动弹,就有人盯着他;他想出洞,有人守着出不去。他身边就由这个女野人看着,有时把他吓得只好闭上眼睛。
可能因为这帮野人远离大陆,好不容易看见这么个人,长得溜光水滑挺好看,他们这里可没有,因此都喜欢他。这头子对王商尤其爱护,拿树叶子给他盖呀,亲自给他采果子吃呀,晚上挨着他睡呀,照顾得无微不至。但不管怎么说,王商也是害怕。
俗话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想不到的事,没有做不到的事。日久天长,王商跟这个女野人实质上就成了夫妻了,他不这样命就保不住了。
想不到转过这一年,这女野人竟然怀孕了,孩子果真生下来了,这孩子野人不野人,猿猴不猿猴,混身长满乳毛,比一般婴儿重得多,天生就是猴形,高颧骨,缩腮帮,凹眍脸。
王商一瞧,我的娘!这是个什么玩艺儿呢?他又羞又臊。这孩子就是咱们上边说到的那个王猿。这猿字就是他爹给起的名字,是猿猴的意思。
这孩子不到一周岁就跟这帮野人在一起,从小胆子就大,动作十分灵敏,又过了两年,这孩子登山爬树似猿猴,碰一下不在乎,摔一下没关系,不用练武术,他就有这么好的基础。
光阴似箭,王商在野人岛上已经过了六年,王猿四岁。有一天,野人们都出去采果子,女野人也不在洞里,王商自己溜达出来了。出了洞他爬上一个最高的地方,有时那女野人就领他在这里坐着。
这里是野人岛上的制高点,坐在上边放眼四望,周围是滔滔的海水。王商现在衣服全没了,用树叶子做了个围裙,头发也不梳,不知道的以为他是个野人,王商坐在这里辨了辨方向,可能那边就是福州。
他不由得流下眼泪,心想,我们老王家祖祖辈辈吃斋念佛做好事,不知是缺了什么德,如今都应到我身上了,落此磨难,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何年何日才是我的出头之日啊?难道说我就在这野人岛上了却此生不成!要真是这样,那我宁愿投海自杀,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边掉泪边想着心事。忽然,他发现海面上有几个白点儿,心就一动,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他揉揉眼睛仔细一看,白点儿越来越大,越来越真.他搭起凉篷站起身,再仔细一瞧,啊!果然是船队。
这是他在岛上第一次看见船队,他高兴得就甭提了,但盼船队在野人岛靠岸。正像他希望的那样,船队离他越来越近,甚至船上人大声说话他都听见了。
王商见此情景;从山头上撒脚如飞往山下跑,跑到水边一看,原来这船队就是他们家的,旗子上边有“王记”二字,王商乐得光想喊,但却连一句话也不会说了。
他急得叫唤开了:“唉!唉!唉!”连跳带晃手,船上的人发现了他。船队到这里干什么呢? 打算靠岸,修理修理桅杆,可没想到这里能有人。
驶船的一瞅,开始被吓了一跳:“怪物!这里有怪物!把他逮住带回福州,装在笼子里卖票,肯定有人看,快把他抓住。”还有人抱着敌意,把弓箭拿出来,准备射死他。
王商一着急说出话来了,这是几年来他头一次说话。“别伤我,我是人呐!我是福州的,叫王商啊!”话声借着水音传出去好远,船上的人听清楚了,他说他姓王。
这船队就是王家的,人们以为那次在海上遇难王商早已死了,现在这个船队还是老王家管着,船主叫王云,是王商的本家兄弟。
他赶到船头一看,果然是个人啊:“别杀他,看意思他是向咱们呼救,赶快放小船把他接上来。”小船靠陆地放下来,找了几个胆子大的,等船靠稳了,这些人闪到两边,王商就跑过来了。
他跟头把式地爬到小船上头一扎就嚎起来了。这帮人用小船把他接到大船上,找了件衣裳披到他身上。王云问他,他说:“我就是没死的王商。”
王云仔细一看:“唉呀!大哥,你还活着?”王商点点头。“哥哥你怎么活着的?这几年你吃什么?”说话之间,就听野人岛那边嗷嗷直叫,野人发现了。
因为这个母野人采了不少果子,带着王猿从外边回来了,进山洞一瞅王商没了,她等了一会儿还没回来,她有点犯疑,站到高处一看,看到船队了,再一瞅,那不是王商吗,被小船接到大船上了。
她不干了,嗷嗷一叫唤,发出了信号,全山野人一下全出动了,拿着石刀、石斧、石块、木棒直冲向海滩。王商回头一看,忙说:“快离开,这帮人可野了,都不是人,是动物!”大船提起锚来,一掉头走了。
这些野人干跺脚,追不上了,那个母野人还挺有感情呢,眼望着王商远去了,坐在地上连哭带嚎。小王猿不懂事,在旁边眨着眼睛看看,他知道那是他的亲人,但叫不准,就这样王商被救走了。
这个母野人坚持着往下活,抚养小王猿。王猿九岁时,母野人因想念王商一病不起,死在山洞里,野人们把她抬走了,就剩下王猿了,王猿慢慢成了头子,野人们都听他的,他照样领这帮野人采果子,度时光。
王猿十二岁那年,也该着有事。这一天,晴空万里,从海上来了一只独木舟。这独木舟就是一棵大树,树头树根剁去了,剁了树皮,从当间一分两开,在里头挖个槽就可以坐人,外边刷的桐油。
独木舟上坐着一位上年纪的老僧,他身材高大,新剃的脑瓜在阳光下反着光。别看他年纪大,可神采奕奕,精神饱满。他两条腿劈开,不用摆船的,不用掌舵的,运好气功,凭两条腿推着独木舟自如地往前进。
他抬头瞅瞅野人岛的风景,赞不绝口:“啊!真是世外仙山,桃源圣地,太好了!如果能在这修座庙宇,将来安度晚年该多好啊。”他心里一动,决定上岛看看地形。
他是谁呢?他是海外金礁岛一位出家的老和尚,江湖上人称万年古佛空空罗汉。在宋朝时,练武术的分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这十三派当中有个海外派,空空罗汉就是海外派的教主。
他经常带着弟子到海外去,目标是赶奔天都国。据说天都国就是印度。此外,像爪哇、苏门达腊、南洋群岛等,凡是有僧侣的地方,他全去朝拜,他会好几个种族的语言。
因为他常在海外游历,听说有个野人岛,这地方最好,但始终没去过,今天他从海上飘流到此,为了看地形,他的独木舟靠了岸,大和尚迈步下来了。他围着岛转了半圈,好地方!太好了!真是赞不绝口。
这里距大陆不远,坐船两三天就可以到达,顶多十天就可往返一次,运送粮食和物资也不费劲。他边想边往岛里头溜达,没想到找到那个山洞了。
他用鼻子一闻,一股腥臊味儿,开始他以为是野兽洞,就闪到洞口,往里扔块石头,什么反应也没有,老和尚决定进去看看。他进去一瞅,烂草、树叶、野果子堆得到处都是。
他明白了,这里有野人居住,不然怎么叫野人岛呢。他想必须快快离开这里,免得找麻烦。他赶紧往外走,刚到洞口,王猿领着一帮野人采果子回来了。他们哪见过这种装束的人啊,秃脑袋,穿着又肥又大的袍子。
王猿“嗷”的一声叫,蹦起多老高来,野人们全拿出拼命的架势,毛都夸爹起来了,牙也龇上了。王猿一纵身直奔万年古佛。
老和尚一看深感奇怪:这是人呢还是猴呢?再不是什么怪物吧?我非得现绝艺将他抓住,看个究竟,然后把他捎到我的庙里去,让我的弟子徒孙们也开阔开阔视野。
空空和尚往前紧走两步,冲王猿摆了摆手,意思是叫他过来。王猿长这么大,除了他爹之外没接触过人,他对眼前这人就产生了敌意,眼珠子一瞪,嗷嗷直叫,“噌”地一下子就蹿过来了,伸出手来就抓;与其说是手,不如说它是爪,手指甲壳就像五支杆钩似的。
空空和尚往旁边一闪身,他一巴掌抓到岩石上,就听稀里哗啦,把石壁抓出五道沟来。空空和尚想,这还了得!这要是抓到人身上岂不得骨酥肉烂,我还得小心些。
幸亏空空和尚会点穴之法,出其不意,“啪”一下子把手正点到王猿的穴道上,王猿有天大的能耐也动不了地方了。那些野人全愣住了,还没等往上扑呢,空空和尚把王猿往胳肢窝一夹,飞身离开洞穴,迅速跑到海边,上了独木舟。
就这样,王猿被带到海外金礁岛的大佛寺。和尚们一瞅,老方丈带来个什么怪物,真有意思。开始时万年古佛把他关到笼子里到时候喂他吃喝,告诉弟子徒孙不要伤害他,要表示友好,让他跟人贴近。
别说王猿,就是一般的野兽,像狮子、老虎等经常有人驯它,它的烈性也会改变。随着日月消磨,王猿逐渐跟人产生了感情,老方丈把他从笼中放出,和他同吃同住,教他穿衣服,打手势,慢慢教他说话。
王猿的爹本来就是人,再加上耐心辅导,他逐渐会说话了。万年古佛这才发现,这孩子天资聪明,一教就会,就有一样,兽性难改,一时看不住就到处乱蹿乱蹦。没办法,就得让专人看管他,甚至万年古佛也是跟他左右不离。
老方丈想,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个出身呢?早晚我得摸清楚。又过了数载,经过多处走访,他去了福州三四次,终于把王猿的底细摸清了。
因为王商回来了,他能不跟家里人说吗?一开始他抹不开,只说了怎么到的野人岛,怎么逢凶化吉,其余的事只字未提,可是架不住空空和尚老去找他追根问底,王商没法,只好向他吐露了实情。
空空和尚一笑:“你现在有后代,他就在贫僧的庙中,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的骨血,你不要再说这事见不得人,在当时的情况下是情有可原的。现在这孩子已长大成人,我可以领来周济你们父子团聚。”
万年古佛说话算数,有一年,他把王猿带到福州,和王商见面,王商在悲怆之际掉了眼泪,当着万年古佛的面,给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王猿,这猿字就是猿猴的猿。
打那以后,王商患病身亡。他死后,王猿对财产的事一点也不想,他跟万年古佛已经分不开了,所以老方丈又把他带到海外金礁岛的大佛寺,专心致志地教授他武功。
王猿无牵挂,把学武术当成了乐趣,老师真教,他是真学,爷俩摽着膀子练。王猿跟别人不一样,别人学武艺可麻烦了,一开始弯腰、曲腿,再教蹿高蹦矮,腿肚子上得捆沙袋子,王猿可用不着,他翻山越岭快似猿猴,蹿高纵矮不费吹灰之力,两臂一晃,力大绝伦。
他身上具备着这些好条件,老和尚无非是教给他精巧的招数,他把路子记熟就行了,因此,王猿学一年,就等于别人学十年,而且一学就会。在短短的十年中,万年古佛把自己的能耐十之六七传授到王猿身上。
这时候,王猿已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一切都正常了,话也说得挺清楚了,就是一样,他的性格没多大改变,瞪眼就打人,野脾气一上来,吓得和尚们不敢靠近他。
他只怕万年古佛,老和尚也了解他,山河易改,禀性难移.他常对王猿说:“你现在能耐不小,可得走正路,要有容人之量,若野性不改,你能交下朋友吗?尤其你这种脾气,更不适宜当三宝弟子,也不能落发为僧,将来艺成之后,你得闯荡江湖。就你这个性格,将来得不了好结果,你要切记!”在万年古佛劝导下,王猿大有长进,一般的道理他也能听懂了。
王猿在金礁岛,转眼就是三十五载,他已是将近五十的人了,武艺学成,万年古佛对他爱如珍宝,因为老和尚把一腔心血都浇到他身上了。
他跟王猿商议:“你光在庙里学能耐不行,还得出去锻炼锻炼,把你单独放出去我不放心,我陪你到中原走一圈,访访名人,看看人家的武功,跟人家过过招儿,再让大伙儿给你起个绰号。”王猿一听大喜。就这样,师徒二人到了中原。
中原是武术圣地,练武讲究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这五大宗就是五大派别,“峨眉”、“昆仑”、“少林”、“武当”、“莲花”,这里的高人太多了,每派有各自独到的武功,万年古佛打算让王猿都见识见识。
进了中原之后,他们头一站是奔四川峨眉山八宝云霄观,先拜会了八十一门总门长普渡普老剑客。
他与万年古佛交情不错,相见之后他感到惊疑,为什么?谁都收徒弟,什么出身什么经历的都有,可像王猿这样的还不曾听说,真叫人觉得可笑啊。普老剑客把王猿叫到莲花台前,王猿遵命,过来给老剑客施礼。
老剑客说:“这么办吧,你师父都教你什么了,你都给练一练,我看一看。”王猿心里还有点不服呢,心说,就这么个老道还是八十一门的总门长,他有什么能耐?叫我练我就练两下子,你未必能练得上来。
王猿当堂献艺,轰动了八宝云霄观。这庙里有道士数千名,成了名的剑侠都成堆。别人不说,八十一门总门长就有四位弟子,头一名是上三门总门长白云剑客夏侯仁。
上三门是什么呢?就是形意门,八卦门,太极门。在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户之中,上三门是正宗,地位最高,功夫最纯,人格也最好,所以大伙儿都抬头瞅着上三门。要当上三门的总门长,无疑从道德、脾性、能耐上,都得是佼佼者,所以白云剑客也在场。
第二位是普渡的二弟子叫一字娥眉马凤姑。她长得挺漂亮,两道眉毛连在一起,所以叫“一字娥眉”。她武艺超群,是女中魁首,瞪眼就宰人,老剑客对她格外偏爱。
第三个徒弟也是女的,叫寒江孤雁白灵女剑客尚云凤。她学艺几十年了,今年七十多岁,可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相貌十分俊秀,浑身穿白衣,所以叫白灵女剑客,她也在场看热闹。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总门长的老徒弟,叫白衣神童小剑摩白老白一子,看上去他就是十六七岁,一个银娃子,怎么看怎么漂亮。
他是个小老道,见人不说话,不爱乐,待人亲近温和,但谁能知道,这个白一子也是年过花甲的人了,练功练得返老还童了,所以看上去长得特别嫩。
八十一门总门长把自己平生所学全倾注到白衣神童身上了,在四个徒弟当中,他最厉害。今天听说来了个野人要当场献艺,谁不想开开眼啊,所以这四个徒弟都在场。
王猿初进中原,哪知道这些事,只知有自己,不知有别人,啪啪啪把功夫练完了,众人鼓掌喝彩。还没等万年古佛说话呢,王猿把胸脯一挺,嘴一咧:“各位,我说总门长,您看我练得怎么样?”
普老剑客点点头:“很好!功夫确实不寻常,可见你老师没少在你身上下功夫啊。”“那么总门长,我想请你给我排排位子,就凭我的能耐,在全国是第一还是第二?第三还是第四?”
这话一出口,总门长大为不悦,心说,你真是个野人啊,说话太不客气了,就你这能耐还想排第一第二,也太狂傲了,于是把脸一沉。
在旁边的万年古佛有点挂不住了,站起身来一瞪眼:“混账东西,放肆!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峨眉山八宝云霄观,此乃武术圣地之一啊,你竟敢在总门长面前信口雌黄,真是可恶之极!”
老和尚说完举拳要打,被普老剑客拦住了:“老罗汉且慢,王猿性情如此,情有可原,让我跟他说几句。”
普渡乐了:“王猿,刚才你提的问题我很难回答你,为什么说人后有人,天外有天,那是因为练武的高人有的是,你说我能把你排到第几?再一说,你还没和别人伸过手,我怎么能知道你的武艺究竟好到什么程度呢?”
王猿还不服气呢:“你这里不是有的是人吗,把那不含糊的拿出来和我比比,你不就心中有数了吗?”
他的话激怒了白一子,他想,这个人也太不客气了,摇头晃脑那个野劲儿,竟敢跟我老师分庭抗礼,看来不揍他他不会老实。
小剑摩出来了:“师父,这么办吧,既然王猿不忿儿,我跟他当场比一比,分个高低。”普老剑客点了点头,但他知道白一子是烈火性子,别看他长得挺好看,但翻了脸,动起来可不让步,他跟王猿伸手,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所以得嘱咐他几句。
他把白一子叫到跟前,低声说:“白老,你千万手下留情,此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材,要爱护,不要嫉妒,点到为止,听见没有?”白一子点头,就这样二人战在一处。
王猿原以为自己不含糊,可跟小剑摩一伸手,使他大吃一惊。他一瞅这娃娃年岁不大,能耐不小,比自己的身法还快,往上一纵,好几丈高;往下一落,轻如鸿毛。
这次王猿可长见识了,他深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话是千真万确的,自己可不能骄傲自大啊。这两人打了三百个回合不分胜负。万年古佛赶紧上前拦住了。“行行,点到为止。”扭回头问王猿:“孩子,刚才比武你有什么感觉?”
王猿是直性人,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师父,我算过瘾了,没想到这小孩儿有这么大能耐。”老和尚一听,他又冒胡话了,把脸往下一沉:“混账东西,那是小孩儿吗?那是白衣神童小剑摩,论辈数比你还高一辈呢,你再胡说我摘掉你的牙。”
王猿心中纳闷儿,他十六七岁倒比我高出一辈,这辈是怎么排的?我算记住这小孩儿了,我服了。就这样,他在峨眉山住了半个月,大开眼界,增长不少知识。之后,万年古佛又领他到河南嵩山少林总院。
少林派名扬四海,中外皆知。到了少林寺,会见八大名僧,接待他们师徒的就是扭转乾坤欧阳中惠,铜金刚铁罗汉大力佛欧阳普中。
两位当家人把他们请进去,万年古佛说明来意,八大名僧挺高兴,除了老七云游天下之外,剩下的都在。后来择了个时间,王猿当场献艺,他把所学的能耐全练了。
欧阳普中非常高兴,当时就给他赠了个号,叫“海外野叟”,并对万年古佛说:“我挺喜欢他,您看这个绰号怎么样?”
万年古佛乐着说:“还不跪倒给老罗汉谢恩,现在赠你绰号了。”因王猿生在海外,性情又野,现在岁数也不小了,所以叫“海外野叟”。
十天后师徒二人离开少林寺,去一个最重要的地点--云南滇池岛的东海碧霞宫,要会见金灯剑客夏遂良。
为什么叫王猿会他?万年古佛心中有数。拜会了那么多的人,要论能耐,就数夏遂良最高,如果我徒弟能过了那一关,就证明他的能耐确实了不起了。爷俩风尘仆仆到了目的地,可惜夏遂良外出访友不在,他们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之后,万年古佛又领他逛了八大名山,所遇高人不下五百多个,一提王猿海外野叟这个绰号,大伙都赞成。后来,人们都知道有这么个海外野叟,这是因为他身怀绝艺。他要威震阎王寨,双掌扫群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