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内容:卷第一百四十一,齐纪七(公元497年—498年,共2年)
1,王晏自视甚高,专断轻慢,萧鸾杀之
【原文】
高宗明皇帝下
建武四年(丁丑,公元497年)
春正月,大赦。
丙申,魏立皇子恪为太子。魏主宴于清徽堂,语及太子恂,李冲谢曰:“臣忝师傅,不能辅导。”
帝曰:“朕尚不能化其恶,师傅何谢也!”
乙巳,魏主北巡。
初,尚书令王晏为世祖所宠任,及上谋废郁林王,晏即欣然推奉。郁林王已废,上与晏宴于东府,语及时事,晏抵掌曰:“公常言晏怯,今定何如?”
上即位,晏自谓佐命新朝,常非薄世祖故事。既居朝端,事多专决,内外要职,并用所亲,每与上争用人。上虽以事际须晏,而心恶之。
尝料简世祖中诏,得与晏手敕三百余纸,皆论国家事,又得晏启谏世祖以上领选事,以此愈猜薄之。
始安王遥光劝上诛晏,上曰:“晏于我有功,且未有罪。”
遥光曰:“晏尚不能为武帝,安能为陛下乎!”上默然。
上遣腹心陈世范等出涂巷,采听异言。晏轻浅无防,意望开府,数呼相工自视,云当大贵;与宾客语,好屏人清闲。上闻之,疑晏欲反,遂有诛晏之意。
奉朝请鲜于文粲密探上旨,告晏有异志。世范又启上云:“晏谋因四年南郊,与世祖故主帅于道中窃发。”会虎犯郊坛,上愈惧。
未郊一日,有敕停行,先报晏及徐孝嗣。孝嗣奉旨,而晏陈“郊祀事大,必宜自力”。上益信世范之言。
丙辰,召晏于华林省,诛之,并北中郎司马萧毅、台队主刘明达,及晏子德元、德和。下诏云:“晏与毅、明达以河东王铉识用微弱,谋奉以为主,使守虚器。”
晏弟诩为广州刺史,上遣南中郎司马萧季敞袭杀之。季敞,上之从祖弟也。萧毅奢豪,好弓马,为上所忌,故因事陷之。河东王铉先以年少才弱,故未为上所杀。铉朝见,常鞠躬俯偻,不敢平行直视。至是,年稍长,遂坐晏事免官,禁不得与外人交通。
郁林王之将废也,晏从弟御史中丞思远谓晏曰:“兄荷世祖厚恩,今一旦赞人如此事;彼或可以权计相须,未知兄将来何以自立!若及此引决,犹可保全门户,不失后名。”
晏曰:“方啖粥,未暇此事。”
及拜骠骑将军,集会子弟,谓思远兄思徵曰:“隆昌之末,阿戎劝吾自裁;若从其语,岂有今日!”
思远遽应曰:“如阿戎所见,今犹未晚也!”
思远知上外待晏厚而内已疑异,乘间谓晏曰:“时事稍异,兄亦觉不?凡人多拙于自谋,而巧于谋人。”晏不应。
思远退,晏方叹曰:“世乃有劝人死者!”旬日而晏败。上闻思远言,故不之罪,仍迁侍中。
晏外弟尉氏阮孝绪亦知晏必败,晏屡至其门,逃匿不见。尝食酱美,问知得于晏家,吐而覆之。乃晏败,人为之惧,孝绪曰:“亲而不党,何惧之有!”卒免于罪。
二月壬戌,魏主至太原。
甲子,以左仆射徐孝嗣为尚书令,征虏将军萧季敞为广州刺史。
癸酉,魏主至平城,引见穆泰、陆叡之党问之,无一人称枉者;时人皆服任城王澄之明。穆泰及其亲党皆伏诛;赐陆叡死于狱,宥其妻子,徙辽西为民。
初,魏主迁都,变易旧俗,并州刺史新兴公丕皆所不乐;帝以其宗室耆旧,亦不之逼,但诱示大理,令其不生同异而已。及朝臣皆变衣冠,朱衣满坐,而丕独胡服于其间,晚乃稍加冠带,而不能修饰容仪,帝亦不强也。
太子恂自平城将迁洛阳,元隆与穆泰等密谋留恂,因举兵断关,规据陉北。丕在并州,隆等以其谋告之。丕外虑不成,口虽折难,心颇然之。及事觉,丕从帝至平城,帝每推问泰等,常令丕坐观。有司奏元业、元隆、元超罪当族,丕应从坐。帝以丕尝受诏许以不死,听免死为民,留其后妻、二子,与居于太原,杀隆、超、同产乙升,余子徙敦煌。
初,丕、叡与仆射李冲、领军于烈俱受不死之诏。叡既诛,帝赐冲、烈诏曰:“叡反逆之志,自负幽冥;违誓在彼,不关朕也。反逆既异余犯,虽欲矜恕,如何可得?然犹不忘前言,听自死别府,免其拿戮。元丕二子、一弟,首为贼端,连坐应死,特恕为民。朕本期始终而彼自弃绝,违心乖念,一何可悲!故此别示,想无致怪。谋反之外,皎如白日耳。”
冲、烈皆上表谢。
臣光曰:
夫爵禄废置,杀生予夺,人君所以驭臣之大柄也。是故先王之制,虽有亲、故、贤、能、功、贵、勤、宾,苟有其罪,不直赦也,必议于槐棘之下,可赦则赦,可宥则宥,可刑则刑,可杀则杀。轻重视情,宽猛随时。故君得以施恩而不失其威,臣得以免罪而不敢自恃。及魏则不然,勋贵之臣,往往豫许之以不死;彼骄而触罪,又从而杀之。是以不信之令诱之使陷于死地也。刑政之失,无此为大焉!
【原文华译】
高宗明皇帝下
建武四年(公元497年)
1 春,正月,南齐大赦。
2 正月八日,北魏立皇子元恪为太子。北魏主在清徽堂设宴,谈到太子元恂,李冲谢罪说:“臣身为师父,未能辅导。”元宏说:“朕尚且不能化解他的恶念,师父何需谢罪?”
3 正月十七日,北魏主元宏北巡。
4 初,尚书令王晏为世祖萧赜所宠任,后来,萧鸾密谋废黜萧昭业,王晏即刻欣然响应,推奉萧鸾为谋主。萧昭业被废后,萧鸾与王晏在东府欢宴,谈及时事,王晏拍掌说:“您经常说王晏胆小,现在看怎么样?”
萧鸾即位之后,王晏自认为是新朝开国功臣,经常轻慢世祖萧鸾时期的政事。既居于朝臣的高位,很多事情都自己专断,内外要职,都用自己的亲信,还经常与萧鸾争论用人之事。萧鸾虽然在举事之际需要王晏支持,但内心厌恶他。萧鸾曾经整理世祖萧赜时期的诏令,发现与王晏的手诏三百余张,都是谈论国家大事,又发现王晏启奏劝谏,说不可让萧鸾兼管选拔官员的事,萧鸾由此更加猜忌和鄙薄王晏的人格。
始安王萧遥光劝萧鸾诛杀王晏,萧鸾说:“王晏于我有功,况且并没有罪。”
萧遥光说:“王晏尚且不能为武帝效忠,还能为陛下吗?”萧鸾默然。
萧鸾派心腹左右陈世范等出入街巷,采听流言。王晏轻率浅薄,不知道保护自己,还期待着能受封开府仪同三司,多次召相面的术士给自己看相,术士们都说他将要大富大贵。王晏与宾客谈话,又喜欢屏退左右密谈。萧鸾听闻,怀疑王晏要谋反,于是有诛杀王晏之意。
奉朝请鲜于文粲探测到皇帝的心思,于是告发说王晏有异志。陈世范又启奏说:“王晏密谋在今年南郊祭祀时,与世祖旧将于半途发动兵变。”正巧有老虎进入郊坛,皇帝更加惧怕。
在郊祀前一天,下诏取消行程,先通报王晏及徐孝嗣。徐孝嗣奉旨,然而王晏上奏说:“郊祀事大,陛下一定要亲自去。”萧鸾于是更加相信陈世范的话。
正月二十八日,萧鸾召王晏于华林省,诛杀,同时处死北中郎司马萧毅、台队主刘明达,以及王晏的儿子王德元、王德和。萧鸾下诏,说:“王晏与萧毅、刘明达利用河东王萧铉见识浅薄、性格懦弱,密谋奉他为帝,挂个空名。”
王晏的弟弟王诩为广州刺史,萧鸾派南中郎司马萧季敞将他袭杀。萧季敞,是萧鸾同一个祖父的堂弟。萧毅生活奢豪,喜好弓马,萧鸾猜忌他,所以利用这件事把他卷进去,陷害他。河东王萧铉之前因为年纪还小,才能又弱,所以没有被萧鸾杀死。萧铉每次朝见,都不敢站直了,总是佝偻着身体,不敢平行直视。现在,他年龄稍长,因王晏一案被免官,还被禁止与外人交通往来。
萧昭业要被废时,王晏的堂弟、御史中丞王思远对王晏说:“兄长蒙受世祖厚恩,如今一旦帮萧鸾做出如此忘恩负义之事,他或许因为权宜之计回报你,但不知道你将来何以自立!如果现在自己自杀了断,还能保全门户,不失身后之名。”
王晏说:“我正在喝粥,没时间考虑这事。”
等到他被拜为骠骑将军,便集会子弟,对王思远的哥哥王思征说:“隆昌末年(公元494年),思远劝我自杀,如果听了他的,岂有今日?”
王思征即刻回应说:“思远的意见是对的,你现在自杀也不晚!”
王思远知道皇帝表面上厚待王晏,但内心已经猜疑,找到机会对王晏说:“事情已经起了变化,兄长察觉到没有?凡人多拙于自谋,而巧于谋人。”王晏不回应。
王思远退下后,王晏叹息说:“世上真有劝人死的!”十天之后,王晏事败。萧鸾听闻王思远的话,所以不加罪于他,仍升任为侍中。
王晏的表弟、尉氏人阮孝绪也知道王晏必败,王晏屡次到他家,他都逃匿不见。阮孝绪曾经吃肉酱,味道鲜美,一问得知是王晏家送来的,马上吐出来,把剩余的倒掉。等到王晏事败,人们都为他感到惧怕,阮孝绪说:“亲而不党,何惧之有?”最后也没有受牵连。
5 二月五日,北魏主元宏抵达太原。
6 二月七日,南齐任命左仆射徐孝嗣为尚书令(替代王晏),征虏将军萧季敞为广州刺史(替代王晏的弟弟王诩)。
7 二月十六日,北魏主元宏抵达平城,引见穆泰、陆睿的党羽,审问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自己冤枉。时人都佩服任城王元澄的明察。穆泰及其亲党全部伏诛;赐陆睿死于监狱,赦免了他妻子儿女,流放到辽西为平民。
当初,元宏迁都,变易旧俗,并州刺史、新兴公元丕对所有措施都不乐意;元宏因为他是皇室元老,也不逼迫,只是给他讲道理,让他不要公开反对而已。后来,朝臣都改变衣冠,满座都是红色衣服,唯独元丕穿着鲜卑服装,杂于其间,十分突出,后来,才稍微戴上冠帽,系上腰带,但也不修饰仪容,元宏也不勉强。
太子元恂从平城将迁洛阳之时,元隆与穆泰等密谋留住元恂,举兵截断关卡,占领陉岭以北地区。元丕在并州,元隆等把计划告诉他。元丕担心事情不成,嘴上虽然反对,心里却十分赞同。后来事情败露,元丕跟从元宏到平城,元宏每次审问穆泰等人,常令元丕坐在一旁观看。有司上奏,元业、元隆、元超罪当灭族,元丕应当连坐。元宏因为元丕当年受不死之诏,有免死金牌(事见公元476年记载),赦免元丕一死,只贬黜为平民,又赦免他的继妻及两个儿子,仍允许他们居住在太原,杀元隆、元超及同一个娘亲所生的弟弟元乙升,其他儿子全部流放敦煌。
当初,元丕、陆睿与仆射李冲、领军于烈都得到不死之诏,有免死金牌。
陆睿被诛杀后,元宏赐诏给李冲、于烈说:“陆睿谋反叛逆,自负神明;违背誓约的是他,不关朕的事。谋反叛逆,和其他罪不一样,就算我想宽恕他,又如何能够?但是,我仍然不忘之前的誓言,允许他在别的地方自杀,免于屠戮。元丕的两个儿子、一个弟弟,带头叛乱,连坐应死,特别宽恕,贬黜为民。朕本期望能够善始善终,但是他们自己弃绝于朕,他们的违心乖戾,何其可悲!所以特别向你们说明,想必你们也不会见怪。除了谋反之外,我们之间的誓言,仍然皎如白日。”
李冲、于烈都上表致谢。
【司马光说】
爵禄废置,生杀予夺,是人君驾驭臣下的权柄。所以先王之制,虽有亲、故、贤、能、功、贵、勤、宾,一旦有罪,都不能直接赦免,一定要在槐树荆棘之下,进行审理,可赦则赦,可宥则宥,可刑则刑,可杀则杀。视案情轻重,作为量刑标准;依当时局势,决定判决宽严。所以,人君得以施恩,也不失其威严,臣子得以免罪,而不敢自以为有所仗恃。到了北魏时期则不然,勋贵之臣,往往预先许之以不死,让他骄纵而触罪,犯罪之后,又把他杀了。这不是以不能守信的诏令,来诱使他犯罪,把他陷于死地吗?刑政之失,没有比这更大的了!
【学以致用】
01,“凡人多拙于自谋,而巧于谋人。”
在进入股权领域的时候,在华一集团价值观里面有句话:说自己所做,做自己所说。
一开始我只是经常放在嘴边的,但直到2018年的某一天晚上11点多了,授课老师跟一个客户说了另外一句话:很多人讲道理的时候很容易进的去,但是出不来。
也就是,把他自己说的道理放在自己身上如实观照的时候,他是做不到的。更可悲的是,他意识不到这一点。
我是被这句话震撼到了,并且习惯性的用來自问自省。
今天上午跟一个好朋友聊天,她的丈夫也是做少年教育的,可是也出现了这样一个情况,当他在跟宝妈讲述家庭教育理念的时候,自身呢? 当着孩子的面与妻子吵架,不止一次,小孩子晓得起来维护母亲
只要吵架当然是两个人都有问题,但既然作为一个青少年教育工作者,那这种行为就很值得反思了。
这种现象在生活当中很常见。说别人的时候很有道理,轮到自己身上呢?
“凡人多拙于自谋,而巧于谋人”
替别人谋划,都搞得清楚的很,但是对自己呢,就看不清,或者是忘记了看自己。
当一个人不懂得自问和知止,克己的时候,就会进入一个很大的陷阱
这个陷阱叫做“一厢情愿”
越成功的时候,落入这个陷阱的概念越大。甚至已经进入了还不自知。
及拜骠骑将军,集会子弟,谓思远兄思徵曰:“隆昌之末,阿戎劝吾自裁;若从其语,岂有今日!”
王思远两兄弟劝他自杀,这样可以保留家人和爵位。 但是一个成功的人怎么可能听得进去这样的话呢。他更相信面相术士的话,以及自己期待的受封开府仪同三司。因为这些符合他的“一厢情愿”
我们今天看似在看王晏的故事,其实这种现象可能就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王晏身边是有人劝他的,他听不进去。
同时他身边也有鼓舞他的人。那些江湖术士,那些希望借助他的身份,从他这里获利的人在迎合他的期望。
这里给我们一个启示就是:所谓当局者迷,我们不是处于这个局,就是处于另外某个局中,所以,需要时常自问与克己,让自己能够做到“局中清”,即便身处局中,也能清楚自己的定位,知先后,知进退。提前做好铺垫。
02,关于“免死金牌”
从三家分晋,一直到现在,整个通鉴当中所有人,哪个人有真正的免死金牌?
上到皇帝,下至王侯将相,谁有?
都一样。安全落地的,都是好运,都得小心谨慎,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朕本期始终而彼自弃绝,违心乖念,一何可悲!故此别示,想无致怪。谋反之外,皎如白日耳。”
至于老板的这种话,听听就好,不能当真。
第一,办法免死金牌的老板,当时是当真的,过后就不当真了。 理由多得很,比如:这次不一样....
第二,前老板颁发的,接任的老板不当真啊
所以司马光说,这是个坑
“勋贵之臣,往往豫许之以不死;彼骄而触罪,又从而杀之。是以不信之令诱之使陷于死地也”
本来作为打工人已经很谨慎小心的做好工作,你这一来就说要给别人兜底,等到真正要兜底的时候,你又不认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