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中专门为“流贼”开了一篇传记，这里所谓的“流贼”指的是李自成的起义军。在这篇传记里，有这样一句话：明之亡，亡于流贼，而其致亡之本不在于流贼。也就是说，明朝的灭亡，是灭亡在李自成为首的起义军手上，但导致明朝灭亡的根本原因并不在李自成身上。

《明史》写作之时，明朝灭亡的时间并不久，后人看前人的问题，自然会更加清晰而深刻。那明朝灭亡的原因又在哪里呢？

01

崇祯帝在上任之初，也曾经重用文人，寄希望于他们，但大明的局势确实一日不如一日。女真攻势正猛，农民军在国内成燎原之势。

崇祯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也曾说过：文臣人人可杀。站在崇祯的角度，似乎是这样的。

就拿首辅周延儒来说，崇祯不直接叫其名，尊称其先生，但就是这样一位重臣，为明哲保身，常常逃避责任。当讨论与清和谈的时候，他拒不表态；让他去阻击清军，他却躲在城里喝酒，然后伪造捷报。这样的文臣该不该杀？当然该杀！但崇祯后来杀了周延儒，还是没有解决问题。崇祯一朝，杀的大臣已经不能再多了，甚至在崇祯十二年（1639），一天就杀了30多名大臣。

整个官僚体制已经崩坏，已经不是杀就能解决问题的。东林党占据朝廷，他们以极高的道德标准要求自己，却忘记了国家利益。东南税赋收不上，官吏腐败成为常态，民不聊生，这些问题都没有去解决。

对于文官集团的失望，让崇祯不得已开始重用太监。

崇祯四年（1631）九月，崇祯帝派王应朝、邓希诏等太监去关、宁、蓟等地监控兵粮，以及对士卒的封赏。又让张彝宪总理户部和工部的钱粮。

到了十一月，又让太监李奇茂去陕西监军，派吴直监视登岛的兵粮和海禁。

但太监们就能解决问题吗？当然不行。

崇祯十一年（1638）九月，睿亲王多尔衮、克勤郡王岳托等率领清军兵分两路，一路从墙子岭突破，一路从青山口突破入关。墙子岭位于北京密云东40公里，是守卫京师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位置极为重要。

但清军大军到来的时候，明军虽有天险，却没有做任何的准备。而且明朝的主将们也没有在前线，他们在哪里去了呢？原来，邓希诏过生日，蓟辽总督的吴阿衡和总兵吴国俊带着一众武将在为邓希诏庆生，饮酒大醉，闻讯清军逼近，吴国俊赶紧奔赴前线，但已经来不及了，清军大队人马已经到了，吴国俊一战即溃。

皇帝对此情况，气愤至极，一口气杀了30多名要员，其中包括巡抚颜继祖，总兵倪宠、祖宽等，而监军邓希诏、孙茂霖等也在其内。这也从事实上说明崇祯用太监监军的策略已经彻底破产。

王世德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常年在崇祯身边，他回忆崇祯说：天子刚继位的时候，贪诈之风盛行，官员都贪图享乐，不问民事。皇帝诛灭了宦官，看看自己周边，没有一人可以用。于是破格提拔人才，但是浙党和东林党争权，都以党派为利，选拔的人才都以党派为限，而不是以能力为标准。天子用人经常更换，而又杀伐过多，最终酿成危局。

最后王世德感叹道：辗转相循，贼实日炽，天子孑然孤立，彷徨无所措，而宗社随之。

这是多么孤独且凄凉的一个场景。

02

上面谈的是用人，这里再谈一下百姓的境遇。

崇祯元年（1628年）陕西大饥，饿殍遍地。明朝政府也开始逐渐重视陕西的灾情，崇祯让马懋才在陕西调查，马懋才经过走访，给崇祯上了一道奏疏《备陈大饥变疏》，详细介绍了自己的见闻：

“臣自奉命调查灾情，经过臣的家乡延安府，从崇祯元年开始，一年都没有下过雨。到了八九月，无粮可吃的百姓只得上山挖蓬草吃，这个蓬草的果粒有点类似糠皮，味道又苦又涩，吃下去仅仅可以保持不被饿死。到了十月以后，蓬草都被吃光了，就只能剥树皮吃，榆树皮夹杂着其他树皮一起吃，可以稍稍减缓死去的速度。到年底，树皮都被吃光了，就只能挖掘山中的青叶石吃，这种石头吃下去就感觉饱了，吃下之后几日，就因为腹胀而死。

这种情况下，很多人相聚在一起，成为强盗，而还有少数家中有存粮的家庭，就被他们抢走了粮食。官府也没有办法禁止，在这种情况下家中仍然有粮食的，是那些大地主和官僚之家。官僚和地主自然不能容忍被抢，派兵捉拿，有一些人被抓了之后，也毫不畏惧说：因为饥荒而死和因为做强盗而死，都是一回事，与其饿死，不如当强盗而死，这样至少还是一个饱鬼。

而最让人怜悯的是，在安塞城西有一粪场，每天早上必定会有两三个婴儿被丢弃在这里。被丢弃的婴儿，有呼叫父母的，有号啕大哭的，有的婴儿饿得不行，直接食用粪土。

而到了第二天，所丢弃的婴儿全部死亡，而新丢弃的婴儿又来了。

更让人惊恐的是，儿童或者独行者，一出到城外，便无踪影。后见到门外有人在用人骨当柴火，煮人肉吃，方才知道以前走丢的儿童和独行者都是被他吃掉了。而吃人肉的人，在几日之后也会面目肿胀，身体内发燥热而死。而那些死去的人，到处都有，臭气熏天。县城外挖了几个大坑，每一个坑可以埋数百人，用来掩埋遗骸。臣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填满了三个坑。但数里之外，来不及掩埋的人又不知道又有多少。小县就是如此凄惨，那些大县可想而知；一处如此凄惨，其他处，也就可以想象。

这些事，臣有自己的见解。大明朝之初，每十户为一甲，每十甲编为一里。到了今天，甲和户都已经萧条，已经不是当初的状况了。现在的情况是九死一生，又不减免租税，民众大声呼救却无人应答。官僚们因为政府的命令，不得不加紧催收税赋。如果一户只有一两人，也要让他们交一户人的税；一甲里只有一两户，也严令他们交一甲所要交的全部税赋。如此往上推，一里一县皆是如此。

民众不堪重负，只能抱恨而逃，漂流异地，无处安身，逃离了自己的房子，所有的钱财都已经耗尽。梦断乡关，魂消沟壑，又怎么能不相继为盗呢？此处的人逃亡于彼地，彼地之人又复逃之于此处，相继逃亡，则相继为盗。

这就是为什么陕西遍地是盗贼的原因所在。”

这其实也很好地解释了明朝灭亡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