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寿衣

火葬了，不时兴割寿材

六爷把寿衣拿出来，晒了晒

再把光合到寿衣里，叠起来

像折叠过去的时间，认真地

十年一折，三十年一翻

六爷说，人一辈子也如这寿衣

再苦再难，也折叠不了几回

但不管怎么叠，展开了不能有皱

这衣服也同人一样，要个体面

最后都想要平整干净地走

在世时认真活，被火烧的时候

焰就更高，光就更亮

焰高了，在那边就不受冷遇

光亮了，被阳人记起就不落寞

六爷慢慢地把寿衣摊平

压实了放进柜子里

坐在藤椅上一秒秒数着落日

对于生死，他已不急躁惶恐

像站在远处的一种态度

静静地观看

一束光即将在黑暗里熄灭

大簇大簇的火苗正争抢着赶来

那个下午很慢，六爷眼中的经历

一幕幕缓缓地下沉

像从一场梦走进另一场梦里

看不上的荞麦花

她说，去蓝田看看荞麦花吧

这本来就不是件难事

他却如一只被围困的蚂蚁

用半生光阴计划和筹备着

有一天能翻过骊山进入终南

再驮着花香和落日的疲惫

爬回来，身上压着沉重的蜜浆

像他那自以为是的半生荣耀

藏在替繁忙虚构的纸堆里

一叠一叠，围成一座城

城外是永远到不了的花团锦簇

那个人，总是在忙

命如草芥，被时间填满了四季

却一生都没有对春天认真

一个可怜人，前半生用命赚钱

后半生用钱在医院养命

就连荞麦花都会在硷畔上说笑他

花香还知道被风带出去走走呢

那个总想着走向富贵的人

一路在生命的欲望里故步自封

鞋子从没离开过他困苦的脚

荞麦花的春天从未从生活走远

美好的脚印却在跋涉里荒芜了

作者：蓝冰，现居西安，医生，读睡诗社会员。爱写诗，想被大雨洗净灵魂，想在诗中亲吻滴水的铃兰。

图片：读睡诗人拍摄

面朝大海，用黑色的眼睛寻找光明。读睡诗社创办于2015年11月16日，诗社以“为草根诗人发声”为使命，以弘扬“诗歌精神”为宗旨，即诗的真善美追求、诗的艺术创新、诗的精神愉悦，诗对生存生命的揭示。现已出版诗友合著诗集《读睡诗选之春暖花开》《读睡诗选之草长莺飞》。诗友们笔耕不辍，诗社砥砺前行，不断推陈出新，推荐优秀诗作，出品优质诗集，朗诵优秀作品，以多种形式推荐诗人作品，让更多人读优秀作品，体味诗歌文化，我们正在行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