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在每一个早晨响起,伴着狗吠。炊烟从烟囱飘出来,糅在湿漉漉的雾气里。婆婆拉动风箱,添着柴火,大铁锅里咕咕嘟嘟冒着香气,4个荷包蛋飘在面条上。只两铲子,荷包蛋两两进了我跟弟弟的碗里。
婆婆眼神不好,碗里经常会有黑色的扬尘,白色的肉虫。我们却吃得那么欢。
远山对面山顶是一排高高低低的松柏,常年立在那里,几十年过去了也看不出长势。半山腰还有家造纸厂,去年遭了灾,一场大火,损失惨重。
突然停电的夏夜里,我常立在屋檐下窥探对面山顶的几簇灯火。有太阳雨的下午,我甚至可以清楚听见大颗雨滴砸在山对面松柏树上的响动。白云簇拥摆出千奇百怪的形状,我就搬个小板凳靠着婆婆盯着远山上的天空,叽叽喳喳说“那个像狗”“那个像树”。晚霞布满天边,就该收粮食了。
田野蜻蜓立在七八月的水稻秧叶上。我跟弟弟砍两根竹子截出一根竹竿;找出两根竹篾,箍成圆环,插进竹竿一头;再去墙头沾满蜘蛛网,得到一个类似“加长版羽毛球拍”一样的东西,就动身了。脚步轻微,聚精会神,猛一出手,蜘蛛网上便沾满了蜻蜓。我跟弟弟都是能手,往往收获颇丰,成果都进了猫的肚子。
临近晌午,摘几片秧叶放进锅里,煮出青色的稀饭,带着草味儿。
星空夏季总能看到繁星满天。熄灯后,我常扒着窗户看星星眨眼。月亮经常就挂在天边,月光倾泄一地,亮如白昼。
我妈挽起裤腿,下到水田里,趁着夜凉如水,在初夏插下秧苗。等到明晨,我定能从妈嘴里听到她遇到的几条水蛇、几只吵吵闹闹的青蛙。
睡前偶尔兴起,我会去草丛里捉几只萤火虫,献宝似的拿给弟弟看,弟弟透过我手掌打开的一条小缝定能瞅见黑夜里的精灵。
枕着写完的作业本安睡,梦里又解了几道方程式,捉了几只麻雀。弟弟安在树林里的兽夹又被鸽子踩中,明儿得去解救,上药后放生。爸妈也做好了明天的计划,期待一个艳阳天,给水稻除虫。
安静的夏夜里,池塘里的鱼游来游去,偶尔跃出水面,再“啪嗒”一声掉水里。那条长到15岁的老狗灰灰发出轻微的鼾声,猪圈里传出猪的哼唧,还有寄宿在猪圈的兔子蹦蹦跳跳个不停。鸡群偶尔睁开几只眼睛,复又闭上,耸动了几下翅膀,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