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传》作者:含瑛
在上一节我们说到,张爱玲凭借着出色的创作才能,在上海滩一炮而红,成为知名作家。她对自己的创作风格具有充分的信心,即使面对批评,也决定坚持自我。
那么,在这一节,我们来看看,在情感生活中,张爱玲是否也是如此强大呢?
张爱玲的友情
张爱玲成为职业作家后,名气大,稿费收入高,终于有充分的自由,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了。
在日常生活中,张爱玲是比较讲究的。她喜欢新奇、漂亮的服饰,有时穿着别致,一出场就能吸引大家的目光。她偶尔也会邀请朋友到家中见面,隆重地招待她们,但更多的时候,她会和好友一起去吃下午茶、逛商店。
这一时期,张爱玲和姑姑同住一间公寓。姑姑是个特立独行的职业女性,一直没结婚,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
因为受新思想影响,且有多年留学经历,姑姑对传统社会的人情世故并不认可。她公开声明不参与同事中红白喜事之类的应酬,在人际交往中也从不委屈自己。
张爱玲和姑姑以朋友的方式相处,在人生选择和生活方式上,张爱玲受到了她的不少影响。
在张爱玲同龄的好友中,关系最密切的是炎樱。
炎樱是张爱玲香港大学的同学,大学时期她们关系就很好。炎樱的母亲是天津人,父亲是锡兰人,锡兰也就是斯里兰卡。父亲长年经商,家境富裕,后来在上海开有珠宝店。张爱玲从香港回上海时,炎樱一家也搬到了上海,两人往来频繁。
炎樱的性格热情奔放,说活做事都很潇洒,给张爱玲的感觉永远是火辣辣的夏天。张爱玲经常称赞炎樱长得大气、美丽,说话也很幽默。张爱玲还专门将炎樱说过的有意思的话记下来,写成散文《炎樱语录》,发表在杂志上。
到上海以后,炎樱也有当作家的想法,于是积极学习中文,很快也开始写文章。张爱玲帮她将英文文章翻译成中文,两人的文章经常在同名同期的刊物上发表。
炎樱绘画技艺高超,也常常为张爱玲的作品题画,比如1944年张爱玲出版散文集《流言》,封面就是由炎樱设计的。
张爱玲和炎樱还有一个共同好友,就是作家苏青。苏青办杂志时,欣赏张爱玲的文章,主动向她约稿,两人因此相识,惺惺相惜。张爱玲将炎樱介绍给了苏青,三人经常一起约会。
和张爱玲的家世相似,苏青出身于书香门第,祖父是清末举人,父亲是留美学生,母亲也当过教师。中学时,苏青成绩出众,才华横溢,被同学们称为“天才的文艺女神”。
不幸的是,苏青的父亲早逝,母亲又失去了工作,家庭经济窘迫。苏青考上南京国立中央大学英语系,还没毕业就奉命回家完婚。本来苏青的婆家承诺供她读书直到毕业,她却因为怀孕,中断了学业,后来随丈夫搬到上海生活。
苏芩的婆家是个大家族,希望苏青生下男孩传宗接代,因此在短短十年时间里,苏青连续生了五个孩子,前面四个都是女孩,最后一个是男孩。
但是,苏青在婆家的处境,并没有因为生出儿子而改善,丈夫也风流花心,对自己感情不深。最终,她在又一次遭到丈夫的暴力对待后,下定决心离婚。四个女儿中,最小的女儿夭折了,她带着三个女儿,离开了丈夫的家。
苏青曾经将自己生孩子的感受写成文章,投给杂志社,被采纳刊登了。离婚之后,苏青集中精力写作,很快出了名。她的全部作品描绘和表现的都是女人的生活和爱情,因此能够引起大众的共鸣。
不仅如此,她还创办了《天地》杂志,为了节约开销,她一人兼任社长、主编和发行人。
为了增加杂志的知名度和销售量,苏青用周作人、张爱玲等知名作家吸引读者,还举办各种征文活动,引起读者的兴趣。为了谋生,苏青将自己磨练得果敢又泼辣。
苏青比张爱玲大六七岁,两人出身、少时经历相似,性格、文风和所处的人生阶段却各不相同,相处起来却颇为契合。
张爱玲成为苏青的《天地》杂志的固定作者,苏青曾公开说,她最喜欢看张爱玲的文章。两人还经常就各种问题进行对谈,张爱玲所说的话经常能够给苏青灵感,随后她就会将其写成文章。
张爱玲性格内向,交际能力不算强,朋友也不多。但是,她的朋友们,都是与她思想契合的人。
张爱玲的恋爱
张爱玲的小说,虽然讲男女情爱的多,但实际上,二十多岁时,张爱玲还没有真正体验过爱情。
张爱玲的第一段恋爱,对象是胡兰成。胡兰成带给她许多浪漫的体验,也给她留下了深刻的痛苦。
1944年,胡兰成在南京养病时,偶然在杂志上读到张爱玲的小说《封锁》,并大为赞赏。
胡兰成读的杂志,正是苏青创办的《天地》,两人当年也是文友。因此,胡兰成立刻给苏青写信,夸赞张爱玲的小说,并表示想与作者结识。
不久后,胡兰成收到苏青寄来的最新一期《天地》杂志,上面不仅刊登了张爱玲的文章,还有她的照片。张爱玲的气质,立即吸引了胡兰成。
胡兰成很快到了上海,连住处都没回,立刻去见苏青,询问张爱玲的住址。
苏青了解张爱玲的脾气,她从不轻易见生人,见她还需要提前打电话预约。但是,胡兰成执意要去拜访张爱玲,苏青只好将地址告诉了他。
次日,胡兰成就去张爱玲的住处敲门,半天没有得到应答。胡兰成不死心,把自己的拜访缘由、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写在纸条上,从门缝里递了进去。
胡兰成回家之后,担心错过张爱玲的电话,一直没有外出。隔了两天,张爱玲打来了电话,告诉胡兰成说:“明天来看你。”
张爱玲早先从苏青那里听说过胡兰成,对他的才华也有耳闻,愿意结交这个朋友。第二天,张爱玲到了胡兰成家,两人一谈就是几个小时。
张爱玲不算善于辞令的人,但胡兰成很健谈,也很有见地,两人谈话倒也不冷场。
胡兰成还特地提起张爱玲的小说《封锁》,对其中的文明和人性的关照表示赞赏,这让张爱玲很惊讶。因为在大部分人眼中,《封锁》写的不过是空虚无聊的高等调情罢了。
这一次见面之后,张爱玲对胡兰成的印象不错。会面的次日,胡兰成就去张爱玲的公寓拜访。此后他们经常见面,也渐渐开始恋爱了。
这一时期,胡兰成常去南京办公,一回上海,他先不到自己的家,而是直接去张爱玲的寓所。他会给张爱玲写情诗,张爱玲也将他喜欢的照片送给他,还在背面题字,写的内容是: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喜欢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在胡兰成那里,张爱玲获得了爱的体验。两人的相处,既有思想上的交锋,也有旖旎的情调。胡兰成理解张爱玲的性格和脾气,认可她的生活习惯,把她看作生在俗世而超越了俗世的人。
在爱情中心碎
张爱玲与胡兰成的恋爱关系,在前期一直没有公开。
因为两人爱情虽然甜蜜,但他们之间还存在着许多问题。其中最大的问题是,胡兰成已经结了婚,并且,从政治身份上来说,胡兰成是个“汉奸”。
胡兰成从小家贫,尝尽人间冷暖,成年之后,只身闯荡世界,吃尽了苦头,没有什么道德感。
他为谋生四处漂泊,受汪精卫政府的招揽后,发表言论和做事时罔顾民族利益和家国大义,借此换取高官厚禄。
最终,张爱玲和胡兰成在一起的消息还是传开了。胡兰成的第三任妻子应英娣去张爱玲的住处大闹,并提出与胡兰成离婚。胡兰成在《申报》上刊登广告,宣布解除婚姻关系。
不过,恢复单身的胡兰成,没有和张爱玲举行婚礼,只写了一纸婚书作为凭证,内容是:“胡兰成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 随后,张爱玲又在后面补了一句:“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他们没有邀请别的朋友,只有炎樱在场当证婚人。这一年,胡兰成三十九岁,张爱玲二十四岁。
这张婚书没有法律效力,也没有什么道德约束力。胡兰成生性风流,在张爱玲之前,他已经结了几次婚,甚至在和张爱玲相恋期间,他到武汉暂住时,还和一个十七岁的小护士周训德相恋并举行了结婚仪式。
1945年,日本战败后,胡兰成因为汉奸身份开始逃亡生活。他隐姓埋名住在温州,还和沿途照料他的女子范秀美结了婚,一起过日子。
胡兰成以为,自己声名狼藉,又带罪潜逃,和张爱玲的关系已经结束了。但是,张爱玲没有因为害怕被胡兰成拖累,就和他划清界限,而是找到他的密友,打探到他的地址,一路到温州去找他。
在寒冷的1946年2月,张爱玲走完漫漫长路,终于到了温州。因为知道爱人在那里,原本陌生的温州在张爱玲眼中也好似有了温情。她写道:
“我从诸暨丽水来,路上想着这是你走过的,及在船上能望得见温州城了,想你就住在那里,这温州城就像含有宝珠在放光。”
然而,胡兰成见到风尘仆仆的张爱玲之后,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兴奋,反而显得很愤怒,因为他不希望张爱玲知道自己和范秀美的婚事。
在胡兰成的安排下,张爱玲住进了一家小旅馆。胡兰成白天去见她,晚上则回去陪妻子范秀美。与此同时,周训德却正因为和他的关系被捕入狱。
这个时候,张爱玲还对胡兰成与周训德的事情耿耿于怀,却没料到,在胡兰成这里,许诺和结婚,都如同儿戏一般。
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让张爱玲伤心失望,决定离开温州。
温州分别之后,张爱玲胡兰成偶尔有书信往来,到1947年春天之时,两人的通信逐渐减少,但张爱玲还是常常给胡兰成寄钱,用自己的稿费接济他,还托共同好友给他带过外国香烟和安全剃刀片。
当年11月,胡兰成去上海,与张爱玲见了一面。那个时候,胡兰成还谈起自己与周训德、范秀美的事情,张爱玲因为已经心灰意冷,对此反应很冷淡。
几个月后,张爱玲写给胡兰成一封诀别信,随信还寄给他一笔巨额稿费。在张爱玲这里,他们相爱一场,至此就算是彻底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