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一闪而过,不经意间已经到了1985年的4月16日了,也就是同年的农历二月二十七日,那天是我老父亲的八十大寿。
我父亲是清朝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4月1日出生的,因为我们当地出生日期大多是按照农历来记的,那年的4月1日就是光绪三十一年的二月二十七日。
其实,我父亲的老家并不是我们汾阳,而是位于文水县东北部宜儿村一户孙姓的普通人家,十几岁上的时候,因为家庭贫穷,一个人流落到我们汾阳县演武镇,打工学艺,后来娶妻生子,一辈子辛辛苦苦,勤劳持家,是一个典型的普普通通的中国农民。
用父亲的话来说,好活歹活,不觉色(不觉色当地土话指不觉得,不经意)八十年的时间就过去了。
时光正好似过电一般,记得少年骑竹马,转眼就是白头翁。
事实也是如此,在人生的长河之中,八十年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这不今天已经到了二十一世纪的2016年了,离我父亲过八十大寿的时间,一转眼又是三十多年过去了,正是往事如烟,如烟的往事,三十多年前父亲八十大寿那天的一些如烟往事,又像电影电视剧一样一幕幕一幕幕浮现在我的眼前,使我浮想连连,感慨万千。
父亲是清朝光绪末年出生,经历了大清朝的没落,民国年间军阀的混战,日本人及阎锡山二战区的统治,直到新中国的成立。又经历了单干户,互助组,农业合作社,人民公社,及后来的土地下户,财产下户,农村私有化以及改革开放的年代。父亲又因为家庭贫穷,大字不识一个,虽然有两门手艺在身(木匠和修理自行车),但在那个岁月里仍然是一辈子辛辛苦苦,省吃俭用,穷忙一生。直到改革开放以后,才过上了几天不愁吃,不愁穿的舒心日子。好日子(相对而言)过了几天,就又到了八十大寿的日子了。
1985年正是我们贸易货栈买卖风风火火的时候,家里边妻子还经营着织袜机,那时候虽然没有大富,但在我们当地当时还算是不错的人家,我父亲一生就生了我一个儿子,一辈子省吃俭用,一生中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当时想的就是以自己的条件,给父亲风光一番,让父亲高兴一下,于是还没有到父亲八十大寿的日子,我就与朋友们酝酿筹划了一番,决定给父亲过一个体面热闹的生日。
而父亲一生节俭惯了,况且,那时候我们村里从“文化大革命”开始的时候,就破四旧,立四新,提倡移风易俗,反对铺张浪费,继而禁止人们红白喜事用音乐响器,直到改革开放的1984年的时候,人们手里也有了一些钱了,旧的一些风俗习惯也逐步抬头,恢复了,当时的村委领导才与时俱进,适应人们的要求,逐渐解禁了人们红白喜事用音乐响器的禁令。
因此,父亲怕花钱不想让我铺张浪费。而当时我在贸易货栈的同事们,和我平常相处的朋友们,却是极力支持我给我父亲过个热热闹闹的生日。
再一个平常我也是东家门进,西家门出,左邻右舍,街坊邻居,甚至是全村好些个人家红白喜事,孩子过满月,过生日,老人们过寿,我大多是热情帮助,尽力而为。
那时候我们当地红白喜事等,都是在自己家里张罗,办一场事往往也是好几天,而且我们那里民风也比较淳朴,帮忙的总管,礼房先生,以及其他帮忙人员,忙碌几天下来都不挣工钱,所以尽管耽误自己的时间,且又忙忙碌碌好几天,但却获得了人们的赞赏。
同时,农村的风俗也是礼尚往来,你热情的帮助了别人,反过来别人也会热情的帮助你。这不到了我父亲八十大寿的时候,那些我曾经帮助过的人们,都是积极热情地帮助我张罗,因此坚定了我给我父亲过生日的决心。
我和妻子在父亲八十大寿的照片
上面说到那时候我们当地老百姓红白喜事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张罗,我也一样。到了我父亲过寿的前两天,有关人员就过来张罗打火火及其他前期准备工作。到了次日所有厨房荤素大师傅就早早地过来准备生日当天的饭菜了。
而一些左邻右舍,街坊邻居以及同村有礼往人家的女眷们,也是早早的就过来帮助蒸寿桃,捏油糕,包饺子,正是人来人往,红红火火,好不热闹,连平常不苟言笑的老父亲也是人前人后笑眯眯的,不时地给抽烟的人们递烟,招呼人们喝茶,笑嘻嘻的摸一摸这个孩子的头发,拍一拍那个孩子的肩膀,仿佛年轻了似的。
而过来帮忙的总管礼房先生们也是紧张有序地忙碌着,布置分配当日执事人员的工作,谁是候客,而候客还要分男候客,女候客,谁是负责监厨,谁是负责音乐响器,谁又是专门负责贵客的接待,谁谁谁是捧盘的,谁是供水的,洗刷的又是谁谁谁,都要安排周到,还要出版公布,各司其职,分工明确。
到了当日,帮忙的人们更是早早地就来了,所有门上贴对联,布置寿棚,寿棚上贴寿联,一些有经验的人张罗在神仙牌位上,祖先牌位上分别烧香,上供,点蜡烛,表黄纸,祈求上天神仙保佑,祈福,祈寿保平安。
那时候我们当地人在家里办事,还是早午两顿饭,一般早饭是十个菜,四个凉菜,六个热菜,主食是炸油糕,长寿面,打卤菜。
中午饭是十二个菜,也是四个凉菜,剩下八个都是热菜,主食是寿桃馒头,大烩菜,我们当地叫熬菜。
那时候还是改革开放不久,况且还是我们村庄刚刚解禁红白喜事用音乐响器,也就是对大操大办(所谓农村一般老百姓的大操大办)采取默许的时候,再一个当时人们虽然比集体化时候富裕了一些,但还不是什么大富(其实那时候连小康也达不到),所以那时候的饭菜还是以实惠为主,大鱼大肉还没有。饭菜大多是我们当地传统的一些菜肴,什么过油肉,木犀肉,酱梅肉,酥肉,虾酱炒豆腐等等,连整鸡,整鱼都没有,不过也还是比较丰盛,也就是人们说的实在。
记得那天的厨房大师傅就有王庆堂,王克让,吕福寿,王德秀,王春元,温耀挺等,监厨的是我们原来的生产队队长王守忠。
父亲八十大寿照片
两班音乐响器队伍一早上就赶过来了,记得一班是文水县的,一班是我们汾阳县三泉镇尚文村的。我对于音乐响器也不太熟悉,总之听他们说都是比较有名的响器乐队。
那时候我们那里对于响器还是刚刚解禁启用,因此,两班有名的响器前来助兴红火热闹,吸引了街坊邻居,甚至有些十里八乡村庄的人也前来观看。
而那时候农村的文化市场还是比较干净正统的,那个时段还不时兴有人伴唱,主要就是锣鼓家伙,唢呐琴箫,二胡板胡,吹拉弹唱,曲目也比较传统,大多是一些祝寿,庆寿方面的曲牌,也就是我们当地流行的山西梆子一类,五女拜寿、大登殿、八仙祝寿、珍珠塔等等,总之是一些吉祥喜庆,红火热闹的音乐。但也有应观众点的一些红火的戏曲小段。
网图 两班响器格外卖力,互相之间比拼着自己的拿手好戏,和艺术绝活
网图 两班响器格外卖力,互相之间比拼着自己的拿手好戏,和艺术绝活
因为前来观看的观众比较多,所以,两班响器格外卖力,互相之间比拼着自己的拿手好戏,和艺术绝活,同时也赢得了观众的一阵阵叫好喝彩之声。高潮之中,总管不免也赏他们响器一两条香烟,那时候的香烟也比较便宜,好像当时我们那里流行的好一些香烟“芒果牌”也才0.36元一盒,一条烟也才三块多钱。
而那时候响器他们的工钱也是非常便宜的。因为事前响器都是朋友们张罗的,我也没有过问,结果事情办完以后,我一看礼账,两班响器好像二十个人还多吧!总共才开支了120元钱,当然了,饭钱,烟钱,和后来的打赏,以及喜烟不在其内,好像一个人一天才五块钱吧!而且这个钱还是我们贸易货栈的几个同事们凑钱付的。
而农村老人过寿还有一个重要的仪式就是拜寿,不过我父亲就是生育我一个儿子,拜寿仪式也比较简单,我与我妻子给父亲及我的继母磕头拜寿以后,我太原的姐姐、姐夫磕头拜寿,下来我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分别给我老父亲他们拜寿磕头之后,就是一些其他亲戚晚辈拜寿。
最令我父亲高兴的是,那天我们文水县老家,他老孙家他的亲侄儿,侄女,外甥等好多年不见的亲友也来给他拜寿来了。
看到了好多年没有见过的至亲亲人前来给他拜寿,父亲高兴得抹起了眼泪,不住地问这问那,好似老小孩一样,仿佛年轻了似的。
而那天的晚上我的朋友们又锦上添花由七个人除过送的寿礼外,又凑得送了两场电影,他们分别是;韩廷云,任永秀,吕启富,王占雄,王维成,韩润生,木汾平,两场电影四十八块钱,电影分别是“岳云”,“嫁不出去的姑娘”。
那个时段人们送礼,基本上还是秉承礼轻人意重的原则,以表达情意,联络感情为主,对于金钱还不是那么看重。像我父亲那天的寿礼,一般亲戚朋友,街坊邻居,大多是寿酒(一般当地产的瓶装白酒),寿桃,寿面(挂面),八仙人(我们当地的一种烤制食品,以八仙为模型,八个为一套),炉桃(也是当地的一种烤制食品,外形好像蟠桃一样,大小在20公分左右),还有少数送猪肉的。
送现金的一般关系的大多是三块钱,也有两块钱的,比较关系又进一步的五块钱,也有少数的送十块钱的。记得那天酒席差不多开了有将近五十桌,但是总共寿礼才收了三百四十七块钱,其余白酒就收了将近一百九十瓶,剩下的就是寿桃等等其他的了。
不过那天所有帮忙来的厨房大师傅,总管,礼房先生,以及候客捧盘等等人员,将近也有六七十号人吧!除过六七个厨房大师傅每人接受了五块钱的喜钱,其余的人一分钱工钱也没有拿,而其中,好些人都是忙忙碌碌两三天,有的甚至三四天。但办完事后的赏烟,这个是免不了的。
纵观忙忙碌碌三四天,不管花钱多少,总是作为一个儿女们应该尽的责任,不过看到八十高龄老父亲高兴的笑容,就是再累,再忙,花多少钱(况且也没有花了多少钱)我也是心甘情愿,欣慰的。
这是回忆起来老父亲八十大寿时候的一些杂七杂八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