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高香敬神明，续了三个月的命。
回国嫁给了害我家破人亡的竹马，谢景明。
他把我扔在现场，视频出席了我们的婚礼。
一边勾着红颜知己冯袅袅的下巴，一边嗤笑的看向屏幕。
“从你害死我妹妹那天开始，我就特别想娶你回家，彻骨的折磨，爱而不得才更有趣，不是吗？”
我只是笑了笑，乖顺的像是没有脾气。
毕竟我时间不多，死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1
我终于被从难民营里送了出来。
站在阳光下，自己接回了手指错位的骨头，不疼，却让我看上去正常了不少。
是蛇头亲自把我送回来的，走的时候还用力摸了一把我的屁股。
我僵硬的站着，内心麻木。
不远处的岩石坡上，谢景明靠车门站着。
我迎着他的方向，慢慢的走了过去，整个过程始终看着他的眼睛。
谢景明嫌恶的目光把我上下打量了一圈，语气却是缱绻的柔情，像极了最好的演员，按着剧本的模板，精心的雕刻了自己的一言一行。
“姚昭然，婚礼定在半个月后。”
我抬起头。
“一个星期。”
谢景明愣了一下，疑惑的皱眉：“什么？”
我理了理身上又丑又脏的外套，指缝中的泥巴掉出来一块。
“我说，婚礼一个星期后举行。”
谢景明嗤笑出声，神色阴鸷却极力掩饰。
“呦，我们昭昭，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嫁给哥哥了。”
我沉默的垂下头，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车前，踌躇站着的冯袅袅，泪眼婆娑的死死盯着我，神情怨毒。
见我不说话，谢景明突然发火，推了我一把。
“别整这副死样子，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我早已弱不禁风，一下摔倒在坚硬的岩石上，掌心有深红色的血液流出来。
毫无痛感。
这副“死”样子，形容我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2
领证到婚礼，只用了三天。
而谢景明解锁了一种很新的婚礼方式。
他请了半个海城的显贵，坐在盛大的婚礼现场，看我一个人，跟他视频结婚。
十万块显示砖铺成的高清显示屏上，谢景明揽着冯袅袅，穿着清凉的坐在游艇的甲板上，错落的海风吹得他们双眸微眯，闲散慵懒。
“姐姐，对不起了，今天你们结婚，景明哥非要陪着我，赶都赶不走。”
冯袅袅的声音放大在宴会厅里，尾音的娇俏激的人起鸡皮疙瘩。
我没理她，而是看向谢景明。
“今天是我们的婚礼。”
谢景明挑了挑一脸嗔怨的冯袅袅的下巴，嗤笑一声：“当然，我知道啊，我这不是出现了，姚昭然，你害死了我妹妹，我还履行我们两家的婚约娶你，你该感谢我。”
现场的嘲笑声，甚至压过了音乐。
“卧槽，这姚昭然消失那么多年，一回来就这么不要脸皮的贴上景明，简直和她那对不要脸的死鬼爹妈一个模样。”
“可不是吗，她害死景明的妹妹，景明没宰了她都是菩萨心肠。”
“当年闯了祸一走了之，这些年都是袅袅陪在景明身边，她怎么有脸结婚的。”
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婚纱，洁白的闪闪亮亮，神色平静的站在原地，看向现场的司仪。
“既然这样，那就开始吧。”
台下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就连谢景明的神色都一时三变，更多了几分变幻莫测的情绪。
冯袅袅猛地站起来，眼眶瞬间变红，娇声叫嚷：
“姚昭然，你还真是毫无下限！”
谢景明始终一动没动，似笑非笑看向我的目光中，充满了嘲弄和怨恨。
司仪尴尬的开始了仪式，恐怕这会在他的职业生涯中，留下浓墨重彩、能吹一辈子的挥毫一笔。
现场乱成了团，看热闹的人没从我的脸上看到一丁点的难堪和波澜，纷纷不等结束就退了场。
最后空荡荡的大厅里，只剩下了我跟婚庆的工作人员，以及屏幕上毫无顾忌的拥吻在一起的两个人。
我扯了扯唇，长舒了一口气。
最担心的事情尘埃落定。
我随意的对着屏幕挥挥手。
“你们继续。”
说完变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宴会厅。
隐约中，我似乎听见了怒骂的声音，可我的听力变得很差劲，隔得远了就已经听不清楚了。
3
婚礼结束后，我就带着无数不多的一点东西，住进了谢景明的家。
我爸死了之后，我家早已经被拍卖了。
妈妈听说我回来了，试探着给我打过几个电话，我知道她的目的，所以总是沉默的看着屏幕，直到对面自己挂断。
次数多了，她也就不再打了。
谢景明几乎不回来，每天带着冯袅袅出双入对，还自己找了不少八卦杂志和小报记者来跟拍，接连一个多星期，头版头条都是我们三个人名字。
那些看热闹的亲戚朋友们，又都纷纷得了趣味。
经常半夜有人给我发过来不少谢景明和冯袅袅的视频，或者照片，言语中充满了恶意和嘲弄。
“姚昭然，你害死他妹妹，又不择手段的嫁给景明，如今你所有的报应都是应得的。”
我按灭手机，靠在佛龛旁边，抚摸着中间那一格里放置的白瓷骨灰坛。
爸爸的照片贴在坛子的正中间，上面已经落满了灰。
灵骨塔的小和尚看见我，弯腰行了个礼，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叹了口气。
“施主，你是这几年唯一来看他的人，只是您看上去，似乎红尘将断。”
我睁开眼睛，看向小和尚。
随和的笑了笑，抬起一根手指，轻轻的放在唇边。
“嘘，小师傅，这是我们的秘密。”
我的红尘，早就断了。
如今不过强行借命，了却执念罢了。
小师傅摇着头离开了，我重新靠近爸爸。
“爸，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即便家里破产，也是绝对不会跳楼的。”
“就像我也清楚，谢景明恨我，恨你，恨我们家的每一个人，可他不会杀人，所以他整垮了公司，把我骗去送给了蛇头。”
“可是爸爸，你也应该知道我的，我也不会杀人，更不会伤害谢景明的家人。”
“不仅仅是我自己，晶晶也不能白死，我只想要一个真相。”
4
谢景明带着冯袅袅回家，是半个月后。
因为我顶着新开通的谢少夫人的红V账号，点赞了一条八卦营销号的头条消息。
“惊！落魄世家女嫁入谢家，谢少爷多年红颜知己竟是小三。”
冯袅袅一脚踹开我得卧室门，气势汹汹的走到我面前，抬手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脸上。
唇角的血留下来，带着只有我自己能闻到的腐臭味。
“姚昭然，你简直无耻至极，这些年，陪在景明哥身边的人是我，你不过是仗着你们俩家老一辈人定下的婚约，才这么不要脸的鸠占鹊巢！”
谢景明漫不经心的走到冯袅袅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掌。
“怎么这么用力打，手疼不疼？”
冯袅袅梨花带雨的靠进谢景明的怀里，肩头微微的颤抖，像极了受尽委屈的小猫。
我抬手，用拇指蹭掉唇角的血迹。
“那还真要谢谢你门两个人的成全，不然这个巢，我也是很难占进来。”
谢景明闻言，眯了眯眼。
“姚昭然，别用那些阴阳怪气的调调跟袅袅说话，这些都应该是你要承受的，受尽折磨爱而不得，想想都有趣。”
“你该庆幸，你爸死的早。”
我一言不发，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这让谢景明似乎难得的愤怒了起来。
他所谓的有趣，不过是看着我痛苦悲切的模样，最好如同枯萎的玫瑰，自己凋零。
谢景明一把掐住我得喉咙，恶狠狠的将我半提起来。
尖锐的窒息感漫上大脑。
“姚昭然，你冥顽不灵，恶劣至极，别以为能够掩藏一辈子，我实话告诉你，我娶你回来，就是放在身边盯着你，早晚有一天，我会找到你害死我妹妹的证据，把你绳之于法，授以极刑！”
冯袅袅此时也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
“下贱女人，你以为，要不是景明哥有所筹谋，他还愿意在看一眼你如此歹毒的脸嘛，你就好好熬着吧！”
喉咙深处渐渐翻涌上来的腥甜血味，让我意识迷离。
魂魄即将离体的瞬间，谢景明突然松开了手，将我重重的甩在了地上。
还好还好，不然一会我气断了人还没死，怪吓人的。
我剧烈的咳嗽了一会，终于平息下来。
然后抬头，扯唇笑着看向冯袅袅。
“是嘛？谢景明要找到真相，惩罚害死妹妹的凶手，该害怕的人，真的是我吗？”
谢景明皱了皱眉。
冯袅袅却早已煞白了脸色。
她后退半步，勉强站定，还带着故作镇定的强势：“别装模作样了，你这个杀人凶手，我们早晚会将你绳之以法的！”
我点点头。
“我也期待真相大白的那天。”
5
我跟谢景明从小一起长大。
在他被谢家认祖归宗之前，有十年的时间，一直养在我们家。
我爸是个懦弱的人，承担下爷爷传给他的基业，却并不爱商场上的厮杀，姚家虽家大业大，却少了点杀伐决断的开疆扩土，并不强盛。
所以谢家认回谢景明后，他的爷爷做主给我们订婚，我爸便欣然同意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有谢家做依仗，姚家就多了一分保障，将来我的路就会顺畅很多。
却不曾想，这反倒给我们父女俩，敲响了丧钟。
谢晶晶死的那天，跟我约好了要去游乐场。
我在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她都没来，电话也不接。
直到下起了大雨，我才不得不放弃等待，直接打车去她自己的小公寓看看。
我按了密码进门，刚进去就被一棒子迎面打中了额头晕倒了。
甚至连打我的人长什么样子都没来的及看清楚。
再醒来，谢晶晶被一把水果刀捅破心脏，死在我的旁边，她手里还握着一支棒球棍。
现场凌乱不堪，却只有我跟谢晶晶两个人的指纹和鞋印。
甚至我额头上的伤口，和棒球棍上的痕迹也能完全比对上。
我百口莫辩。
爸爸为了救我，几乎赔进半副身家，从港城请来了最顶尖的律师团队为我打官司。
最终因为匕首的刀把上，没有检测出任何指纹或者汗液残留，而让我因疑点归于被告的原则，当庭释放。
我始终都忘不了，从法庭走出来的那一天。
谢景明黑衣黑裤的站在我面前，双目猩红的盯着我。
咬牙切齿的道：“姚昭然，别以为法律惩罚不了你，你就得意忘形了，我一定会让你和你爸，付出代价！”
他说道做到了。
我被谢景明出卖给了人口拐卖集团，落进了埔国的难民营里。
海城的人却都以为我是心虚跑路，躲到国外享清闲去了。
在难民营的几千个日夜，每天我都被不同的人侵犯、殴打。
他们奸邪淫笑的压着我，肮脏的耸动着身体，贴着耳朵对我说：“姚大小姐，华国的谢家给了大价钱，让我们好好招呼你，你在这的每一天，就好好享受生命吧。”
在此期间，陆续有人别有用心的送来坏消息。
姚家破产，爸爸跳楼自杀了。
我妈在姚家破产前，就跟爸爸离了婚，带走了账面上的所有流动资金，摇身一变，成为了自媒体运营商，打造了一个专门靠暗讽海城姚家的网红账号。
为了苟延残喘的讨好谢家，扭曲事实，编写了上千条所谓实锤的短视频。
姚家父女，成为了海城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肮脏下贱的狗。
谢景明终于决定，要放我回国的那天晚上，难民营里的那些人，像是疯了一样的折磨我。
“最后一次了，虽然都玩烂了，但这张脸，的确是少见的漂亮，他妈的，跪下，给老子舔！”
那帮禽兽，一直折腾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才纷纷睡了过去。
而谁也没有发现，我已经断了气。
魂魄离体，游荡了许久。
我面朝大海茫然跪下，强烈的执念与不甘汇聚成高香，叩拜神明。
用献祭灵魂的代价，为自己延续了三个月的命。
6
我找到了当年的公寓管理员。
出事后不久，他就在一次巡楼的时候摔下了楼，傻了。
没有那么巧的事。
我这样想，管理员的儿子也是这样想。
这几年，他一直怀疑他爸出事有猫腻，私下里搜集了不少资料。
我一出现，他就认出了我。
“那年我还在上大学，放假回来陪我爸，见过你。”
男人低头苦笑，手指在面前的一个牛皮纸袋上摩挲。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
“能把这些证据，复制给我一份吗？”
我做了被拒绝的准备，可男人很意外的痛快。
“都给你吧，我留着也是为了这个，我斗不过他们，留着也是无能为力。”
他们是谁。
他没说，一直沉默。
我却无比清楚。
或许是真凶，或许是执着的认为我是凶手的谢家，又或许，是那些和冯袅袅交好，始终想弄死我的世家子弟。
我回家的时候，谢景明阴沉着脸坐在客厅里。
见我回来，二话不说冲过来，一脚将我踹出去三四米远。
我吐出一口鲜血，后背重重的撞到墙面。
骨头碎裂的痛楚很清晰的蔓延。
那些昭示着生命力的感知，让人短暂的迷恋。
“听说你最近在搜集所谓的当年的证据？”
谢景明目眦欲裂，咬牙切齿。
不等我回答，他便直接输出：
“姚昭然，你简直不可救药，你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变得这么恶毒，冥顽不灵？！”
谢景明全身的肌肉僵硬，额头青筋爆起。
“你是不是就打算带着自己的这一身罪恶，苟且偷生！”
我想笑，可却怎么都摆不出任何表情。
“谢景明，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晶晶不是我杀的，我们关系那么好，我没有杀她的理由，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无论是法庭上，还是生活中，只要还有一线机会，我就永远不会放弃，追查真相！”
谢景明的眼泪倏地落了下来，神情悲怆。
“姚昭然，我曾经那么爱你，我想把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你，所以我即便不愿意，也想回到谢家，让自己能保护你，也能真的配的上你。”
他苦笑的摇摇头，也跌坐在地板上。
“可是你呢，晶晶是谢家对我最好的人了，她是我得亲妹妹，从我回去，她就一直维护我，所以我难免对她好一些，可是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怎么能因为嫉妒她，就把她给杀了？”
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而我也真的笑出了声。
“对我好？保护我？所以你找人把我拐进了难民营，所以你花钱让那些人侮辱折磨我，谢景明，你现在居然还娶了我，你不嫌脏啊？”
7
谢景明冷静了下来。
漠然的擦掉了眼泪。
他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用脚踩在了我的肩膀上。
“姚昭然，你还真是颠倒黑白的高手，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你送进监狱的！”
“我的确嫌脏，我为我自己曾经为你付出的每一点爱，感到可耻和羞辱。”
我的时间不多了。
不足够支撑我，再跟谢景明讨论爱与不爱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