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舞台上的狂热和灿烂，让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和他都是极度自恋的人。

张国荣如是评价自己在陈凯歌导演的电影《霸王别姬》中饰演的程蝶衣，这样说道。

在我再次观看了这部豆瓣上评分第二高的《霸王别姬》后，心中不禁涌起一个感触：哥哥张国荣果然是最适合出演程蝶衣的人。就如他自己所说，程蝶衣身上那份自恋也是他最看重的特质。

一个让人只有拥有了自恋的特质，才会真正迸发出创造的能量，正如程蝶衣。

程蝶衣最难演的地方在于作为一个从小在戏班里被当做旦角培养的伶人，举手投足间都要有一股女人的妩媚劲儿，当然，这也从另外一个侧面引起了他对师哥段小楼的依赖和依恋之情。

他是自恋又自信的人。

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他再三背错《思凡》戏词，惹得为他着急的师哥一气之下把师傅的烟袋锅插到他嘴里一通胡搅蛮缠，慢慢地，口腔里的血腥气越来越重，鲜血沿着嘴角慢慢流下来，眼泪也跟着落下来。

这段戏有性的象征寓意。可以理解为，经过一番性的开蒙，男孩小豆子羽化成蝶，变身女性。（也有人称他被阉割。）

正是在这场戏中，如电光火石般，他开悟了：自己从小跟着妈在妓院妈生活，妈妈把自己打扮成女孩，每个来找妈妈的男人，都会挑逗地捏捏自己的小脸蛋，一脸的色咪咪。

罢了罢了，原来，做女人就是自己的宿命。

想到这些，小豆子笑了。他含着泪花重新开口唱道：

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从这一刻，小豆子变成了女孩儿，至死未改。

喜福成戏班15岁的小豆子和17岁的小石头在张公公的堂会合作搭档演出京剧《霸王别姬》，一举成名，两人由此得名程蝶衣和段小楼。

演出结束之后，张公公邀请程蝶衣到府上赴宴，趁机奸污了他。这是程蝶衣成名之后的成人礼。

第二天他从张府回家，路上捡到一个弃婴，抱回戏班收养，在某种象征意义上，他从此成为一个母亲。

这之后，他彻底转化身份，戏服再也不脱，至死活在蝶衣的女性身份里。

心理学上有一个名词叫“心流”，我觉得程蝶衣身上就具备这种特质：他是一个时刻进入心流的专注的人。

我理解的心流就是能专注进入一段学习，或一个角色，沉浸进去，很难有什么东西能打扰自己的心神，在这种状态下，人的学习效率是最高的。

程蝶衣正是如此。

他被母亲送进喜福成戏班，因长相清秀，被师父选中出演旦角，他需要从心理上变成女孩，才能唱出“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的戏词；在台上和师哥段小楼合作演出《霸王别姬》时她也完全变成了虞姬，在霸王临难时，是死也要死在霸王面前的虞姬。

在心理上，程蝶衣认定自己是霸王的虞姬。

最终，师哥段小楼娶了妓院的头牌菊仙姑娘后，他就如同被弃的弃妇，不再和心爱的师哥一起演戏，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建国之后。

在WEN革中，他当年收养的小四成了GE命的红小将，带头打倒程蝶衣和段小楼。这是从母（师）亲（父）的意义上推翻他过去所作的一切。

我的理解是，这件事是他做错了。正如电影中段小楼所说，那条小蛇当年是你捂活的，人家现在成龙了。

而最根本的错误是，他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却在舞台上扮了一辈子的莺莺燕燕，最终到底是谁误我一生？

京剧误我，还是师父误我，或者是师哥误我？

但是，WEN革结束后，程蝶衣和段小楼再次搭档走上阔别已久的舞台，两人仍然合作演出《霸王别姬》，然后程蝶衣拔剑自刎，以虞姬的身份死在舞台上，他终于自个儿成全了自个儿。

这一辈子错了吗？可是，我宁愿错到底。虞姬选择在戏剧的舞台上终结自己的一生。

这是程蝶衣的一生，也是张国荣的一生。

在2003年4月1日的愚人节，张国荣在抑郁症的折磨下，选择从文华酒店的24楼飘飘而下，刚刚四十不惑的华年戛然而止。

生命永远停留在了46岁，所以，他至死是哥哥。

总有人腹诽张国荣的性取向，但其实，爱就是爱，爱不分年龄、性别，更无关身份、地位。这才是后真正的爱。这也是心流。

张国荣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他才会有那么耀眼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