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我记事开始，父亲对我关怀的瞬间和回忆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我的父亲是个脾气十分容易暴躁的人，他的情绪很不稳定，脾气捉摸不透，往往不知道什么点就能触发他的怒点，一旦触发他的怒点，那一整天几乎都会被他责备，甚至还会夹带一些粗言秽语。

已经上初中的我，依旧是生活在随时可能触发父亲怒点的生活里，例如贪玩没有给家里洗碗、例如吃过晚饭看电视没去做作业、例如不小心丢了交学费的银行卡...不管是我做错事还是我遇上糟糕的事，每一桩都是能很轻易就挑起父亲对我的怒意，他发起怒来可不是一般发怒，嗓门很大的他发出的每一句责备之词就像是一把把小刀，随时都可以把我刺伤的感觉，他还经常一火爆起来就脱鞋瞄准我劈过来。

我很怕他。童年的我，可以说基本都是活在被责骂和被否定的阴影里。曾一度想过，如果我的生命里没有这个男人，那该多好啊。

二

那是一个冬天，那年我15岁。

那一天好像是冬至，天气冷，母亲难得准备了火锅。在餐桌上父亲不时地有抱怨母亲煮的米饭太多，吐槽母亲既然准备火锅就没必要煮米饭。母亲回驳了几句，父亲没再说太多，一家人也算是其乐融融地吃完了这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盛宴。

吃完火锅后，没过多久，我就感觉肚子开始不太对劲，一阵阵发痛。我尽量让自己保持面不改色，偷偷地去翻家里专门放药物的柜子。家里有备着一些日常药品，治感冒的、治肚子痛的。

我拿了保济丸，去厨房倒了开水口服后，就回房间床上躺着。

可是过了好一会，肚痛没有好转，反而绞痛得更厉害了，实在是痛的扛不住，我决定起床去告诉母亲。

可是刚走到门口，头脑突然一阵眩晕，身体不由控制失去平衡，跌倒了，脑门撞到了门框后。撞跌倒后，我还是有知觉的，但是肚子痛得我只能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

三

奶奶是一个看见我跌倒的人，她疯狂地喊我母亲的名字，家里人都闻身聚集了过来。

我只知道，当时我母亲很快就来到了我身边，很焦急问我，干嘛了干嘛了。

我有意识地回应说，肚子好痛。

后面，知觉混混沌沌的，我就到了医院，是急性肠胃炎。开了住院单，吊水。

我被安顿好在病床上打点滴。母亲坐在床边有点惆怅地看着我，父亲一直束着两个手在背后然后在那病房里走来走去。

我心里有点忐忑，我知道，按照父亲的性格，他应该很快要开始发飙了。

“叫你平时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看，终于吃死你了吧！”果然，父亲开口了，“活该你肚痛啊，就应该让你在家痛死，这样你下次就知道吸取教训了...”咄咄逼人恶毒的话不断从父亲的嘴里吐出来。

一边承受肚痛的折磨，一边听着父亲的辱骂，当时心脆弱地完全控制不住，所以我很难受地大声哭了出来，眼泪也像断了线似地掉。当时有个很强烈的想法，就是希望这个恶毒的男人赶紧离开。

四

母亲看见我哭了，她也控制不住跟着哭了。

母亲估计也是受不了父亲在一旁咄咄逼人，狠狠转回头冲他大声驳了一句，“好了，不要再说了！”

然而，母亲的这一反驳，反而更加点燃了父亲的爆性。

父亲责骂的对象从我身上转移到了母亲身上，他开始把母亲以往所做的每一件他看不顺眼的事一一搬出来数落，例如当晚火锅母亲买了不新鲜的肉和煮多了米饭，例如昨天母亲洗碗的时候打烂3个碗，例如上周母亲出门不小心被别人的车不小心蹭伤了...

母亲一直低着头隐忍着掉眼泪。我只能紧紧地抓住母亲的手。

突然，母亲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得很大声。我从未见过母亲这样吓人的笑声，她的脸部表情似乎都扭曲变形了，我抓住母亲的手能感觉到母亲全身都在抽搐痉挛。母亲是疯了吗？当时这个可怕的念头让我怕极了，我大声抽泣哭了起来。

外面的护士推开门冲了进来，慌慌张张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母亲没有停止笑声，反而将身子向我靠了靠然后紧紧抱着我，伏在我胸前。

待父亲和护士都出去后，我摸了下母亲的后背，轻轻发出问话，“妈，你没事吧？”。母亲没有回应我。

那一晚的病房里，很安静，只有我和母亲。或许是药物作用，我的肚子很快就不痛了。

那一晚，我和母亲在病房里睡了很好的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