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年的时候,我退伍回家已经三年了,25岁的我最大的烦心事,就是每天都要面对父母的唠叨:都这么大年龄了,还不找个老婆成家,难不成一辈子打单身不成?
其实就我个人的条件来说,完全算得上是同龄人里得佼佼者,入伍前也上了高中,然后参军入伍三年,在当时的农村也算是有点文化有点见识的人。
可为什么和我年龄相当的伙伴都成家了,只有我还是单身汉呢?
其实,自从我退伍回家至今,前后也有好几个人给我说亲,也先后见过五六个相亲对象。
可套用一句很老套的话,或许是我还红鸾星未动,那些相亲的姑娘里,也不乏外表姣好、文化不错的姑娘,可要不就是和我没眼缘,要不就是瞧不起我家在农村。
其实,我心里还有一个不大好意思说出来的条件,那就是不大喜欢娇滴滴的女孩子,应该是和我有当兵的经历有关,在我心中最向往的,就是那种英姿飒爽的大方女孩。
就那么折腾了几回,不知不觉我就25岁了,在当时的农村,几乎是难得一见的“怪物”。
你说要是真的有什么缺陷也就算了,可看上去飘飘逸逸的英俊青年,就那么形单影只,父母直接就“恼羞成怒”,三天两头就在我耳边念叨,恨不得我马上就能结婚成家,给他们生个大胖孙子。
尽管我自己也渴望爱情的滋润,可这事情还真不是你自己着急就能解决的。只要你不愿意将就,一时间还真只能束手无策。
那一天,父亲在邻居小胖家喝完三朝酒回来,应该又是受了哪个叔伯的话头刺激,一进屋就对我挑刺了。
小胖是我的邻居,比我还小了两岁多,小时候一直就是我的跟屁虫。想不到如今他的孩子都满月了,可我的媳妇都没着落,父亲自然就恨铁不成钢起来。
父亲借着几分酒意给我安排上了:河对岸李叔叔说话了,他家三丫头马上也22岁,只要你愿意,马上就安排你们“文定(订婚)”。
我一听这个就一个头两个大,李叔叔和我父亲是好朋友,从小到大,李叔叔对我也视同亲侄。
李叔叔只有三个女儿,我退伍刚回来那一年,李叔叔就要把大女儿许配给我,只是被我以大我一岁推搪过去。
李叔叔也是瞧准了我这个“女婿”,既然大女儿你看不上,那就把二女儿嫁给你好了。
在父母的逼迫下,我和李家二姑娘见了两次面就再也不肯去了。主要是在我眼里,李二姑娘实在太娇滴滴了,根本不对我的胃口。
想不到李叔叔真是孜孜不倦,如今又想把三女儿嫁给我。
李家三女儿我也熟悉,如果说她二姐太娇弱的话,那三姑娘就是截然相反的性格,更是她们村里有名的男人婆。
我虽然向往英姿飒爽的姑娘,却还不至于喜欢过于阳刚的女孩。一听父亲这个安排,马上就想到了一个主意:离家出走,暂时避其锋芒。
当天晚上我就偷偷收拾行李,早上出发时却被父亲堵在门口,指着我的面就大骂起来:昨天刚和你说到李家三姑娘的事,今天你就急着要出门,不是成心让我难堪么?
父亲越说越来来气,一时间竟然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
虽然不喜欢父亲总是念叨自己,却也不希望背上忤逆不孝的骂名,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赶紧安慰父亲说:
我这是去给你找儿媳妇的,我曾经认识一个姑娘,这就去见她,只要她还没有对象,我马上就把人家领回来。
这么一说,尽管也知道我说的八成不靠谱,父亲也算是面子上过得去了,也就装腔作势唬了我一阵,最后还是让我出了门。
天高任鸟飞,出了家门,马上就觉得海阔天高,心里那个爽啊。可没走多久就犯愁起来:未来的媳妇在哪里呢?
一边想着心事,脚下可没有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个山坳上,回过神来一看不禁哑然失笑:我竟然走到了宁家仑这个地方来了。
宁家仑虽然离我们村只有五六里路,却已经属于另外一个乡镇了,看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这里,心里也实在太无语,但随即就想起一个人来:灿军不就是宁家仑的人么。
灿军是我高中的同学,在学校的时候就是好哥们,只是我们的成绩都不是特别好,当时就相约将来去参军。
可我入伍那年,灿军虽然也去参加了体检,却因为转氨酶高而落选,这一别就是四五年,刚开始的那年还通过两次信,后来渐渐就疏远了。
如今既然到了这里,难道是什么天意不成?也算是寻访故人吧,我便提着袋子朝村里走去,熟门熟路到了灿军家门口。
我进屋的时候就听到屋里一阵孩子的哭闹声,心里也随即明白:几年不见,灿军应该也成家了,人家的孩子都在哭闹了呢。
我在门口大声喊着灿军的名字,里面有人答应,然后他就站在我面前,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就冲上来给了我一拳:好小子,几年没见人,今天是什么风这么早把你吹过来的?
我和灿军还在阶基上开玩笑,屋里又出来好几个人,灿军的父母我是认识的,还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以及一个年轻姑娘跟在她身后,这两个我是不认识的。
我一一和灿军的父母打招呼,都是熟人嘛,也就没有太多的客气。轮到剩下的两个,我可不敢随意造次,一时间只能尬笑。
灿军和我毕竟是多年的好友,把我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马上就给我介绍说:这是我老婆晓群,还有妹子晓红。
我赶紧和晓群嫂子打招呼,但马上就一脸懵逼地问灿军说:我印象中你是家里的老幺,可没有妹妹啊。
我这话又迎来了参军的一个拳头:我老婆的妹子,是我姨妹子,这下清楚了吧。
说笑间,我把手里的袋子放在靠墙的一个凳子上,嘴里却漫不经心地对那个晓红姑娘说:那我是不是也跟着你姐夫叫姨妹子?
按常理来说,我这样有点冒昧的话,年轻大姑娘多半会显得有点羞涩,然后就瞪你一眼低着头走开了。
但晓红却落落大方地说:叫姨妹子多别扭啊,你是我姐夫的兄弟,那就叫妹子吧。
这话大方得体又软中带刺,当即就让我对她刮目相看了。
人的心思就是如此奇妙,我和晓红几分钟之前还是陌不相识的两个人,几分钟之后,我心里突然就对她有了点好感,原因也是很荒唐,就是因为她刚才那个回答。
说话间,晓群嫂子一直抱着孩子,参军的父母和我聊了几句就起身去了自己的厨房——
在农村,儿子娶妻成家就会分门立户单独过日子的,于是灿军家里就只有他一家三口,晓红这个妹子,以及我这个不速之客了。
晓红给我泡了一杯茶,然后就转身进了灶屋,没多久里面就传来切菜的声音,我很讶然地问灿军说:你让你姨妹子在做饭?
灿军却很平淡地和我说:不奇怪啊,晓红来帮我带孩子,主要就是帮我们做饭呢,再说了,她做的比我们大家做的都要好吃。
我还在发愁呢,哪天她回去了,我们怪坏了的这几张嘴该怎么办。
在农村,年轻大姑娘能做饭做菜并不奇怪,但真的有如此高超的水准者,还真是闻所未闻。
我的好奇心一起来,便开始打听起晓红来,灿军对我也是不设防,都是有问必答,没多久,我对晓红的信息就掌握得基本七七八八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虽然只是简单的三菜一汤,却真的是色香味俱全,完全不像出自一个村姑之手。
原来,晓红高中毕业时没有考上大学,回到家后就像学门手艺,不知道怎么就对烹饪产生了兴趣,硬是去学了一年多徒弟,回家后自己每天都在琢磨,这才有如今这番成就。
受到我们几个“食客”的称赞,晓红脸上难得漾起一丝羞涩的红晕,不过看得出来,她对我们的“赞美”是心安理得的。
一顿饭吃下来,我这个不速之客和大家也算是混熟了,和灿军的关系也光速回温,我们一起回味往事,当然也免不了说起这些年来的遭遇。毕竟对灿军来说,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入伍的那段时间。
我毫无保留地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说了出来,说自己退伍回家后,也做了点成绩出来,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找到对象,经常被父母唠叨埋怨。这不,今天早上又被他们“赶”出了家门。
得知我的“不幸”遭遇,参军在表达同情之余,竟然还不忘踩两脚,说什么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要不然都25了,怎么还找不到对象。
我也不再隐瞒了,直接就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择偶标准,一边说一边还故意把眼光往晓红身上瞟。
每当我眼光扫到她身上时,晓红的脸就会红一下,但一直都保持着那种落落大方的气质。
我的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灿军,没几下,他就指着我说:你说自己就说自己,干嘛一双贼眼老是往我妹子身上瞟?
这一下轮到我有点不好意思了,但此时的我也算是豁出去了,干脆就腆着脸说:虽然我是第一次见晓红妹子,但就是对她有好感,不知道妹子有没有男朋友?
在那个年代,我们当地农村的女孩们,几乎不会有认主动说自己有没有对象的。但晓红却一点也不隐瞒,只是对我们摇了摇头。
我一看有戏,至少晓红没有讨厌我,假如她讨厌我的话,这个时候顺水推舟说自己有了男朋友,那我就没法子继续说下去了。
这时候,晓群嫂子就开口了:我妹子确实还没有婆家,因为她给自己未来的夫婿定了个标准:能在厨艺上打败她。
我一听就有点傻眼了,厨艺上打败她,我虽然也会做菜,但也就是普通的家常菜而已,在小红面前完全不经看啊。
既然不能力敌,那就必须智取了,我稍微沉吟了一下,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脑海里真的在飞速转着拿主意,很快就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了。
我笑吟吟地对晓红说,嫂子说的是真的吗?要是我能在厨艺上打败你,你真的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晓红一点也不怯场,似笑非笑地对我说:那是当然,只要你的厨艺比我好,我就心甘情愿做你女朋友。
话说开了,我们就约好中餐各显身手,上午就各自准备原料。晓红到底是高手,说自己根本不需要准备什么。
我更是打定了主意,根本不用做什么特殊的准备,只是偷偷把灿军拉到一旁,和他嘀咕了几句,他竟然很爽快地答应了我。
很快就到了做午饭的时候,对我来说,能不能获得幸福就在此一举了。看着灿军在后面神神秘秘地朝我点头,我便让晓红先动手,还说女士优先,我不能占你便宜。
晓红倒是就地取材,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青椒炒肉,那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从刀工到火候再出锅,完全不拖泥带水的。应该也是对自己相当自信,甚至连盐味的咸淡都不用尝。
我则老老实实做了一个煎鸡蛋,这是我最拿手的一道菜,倒也中规中矩没有出糗。然后两个菜都端到桌子上,评委就是灿军夫妻了。
他们俩口子首先夹了晓红做的青椒炒肉,刚入口就皱眉,然后马上就吐掉了,灿军还在说:怎么这么难吃,一股子怪味……
晓红不敢相信地拿起筷子自己尝了尝,一入口自然也是那副表情:太酸了,全是醋味。
而我做的鸡蛋倒是没有出什么幺蛾子,火候也算是把握得当,虽然没有什么特色,却比那难吃的青椒炒肉好正常,当然是我胜出了。
晓红肯定不死心,起身进了厨房查看,可佐料都摆在那里看不出什么破绽,也就只好“愿赌服输”。
就这样,我出门不到一天,就“白捡”了一个女朋友回来。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第二天,晓红红着脸跟我回了一次家,好歹算是堵住了我父母的嘴。
当然,从那之后,在我的不懈努力下,晓红没有坚持太长时间就彻底缴械认输,93年底,我就把她风风光光娶进了门,成了我的小娇妻。
婚后,我们夫妻一起在镇上开了一家小饭店,那可是我们镇上第一家私人饭店,刚好赶上开放的大潮,人流大了起来,生意也越来越红火。
自从正式确定关系后,晓红就总是“逼问”我,那天中午的醋是怎么来的。
我只是推说我也是新来乍到的,肯定是你不小心拿错了佐料,错把陈醋当酱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