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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今夏居中,杨岳在右,陆绎在左,三人向大牢里走去。
“大人,您这通身的气派哪像个小跟班儿,明明就是来炸场的。”
杨岳听罢“噗嗤”笑了出声。
“你还笑?”袁今夏用胳膊肘撞了杨岳一下,“没心没肺的,咱们两个怎么说也是六扇门属一属二的捕快了,现下可倒好,让一个锦衣卫抢了风头儿。”
陆绎只着了普通的文士衣裳,手里握着一把摇扇,面对陆夫人的些许不满,笑道,“袁捕快,今日我可是你的文胆智囊。”
“好~~~”袁今夏拉着长音,又道,“大人,这时总捕头属实怪得很,什么都没说,这案子就这样交给我和大杨了?”
“每个人考虑问题的角度都不同,许是他怕左右了你的想法,索性让你重头开始。”
“有道理,”袁今夏挑了拇指,“不愧是本捕快的文胆智囊!”
陆绎看着陆夫人淘气的模样,不自觉唇角微翘。
三人在一间特殊的单人牢房前停下了脚步,袁今夏一摆头,狱卒开了锁。
“大人,这里与北镇抚司不同,条件简陋,您将就着站一会儿可好?”袁今夏不忘了“照顾”陆绎,踮着脚在陆绎耳边小声说着。
陆绎也小声笑道,“袁捕快,我现在可不是锦衣卫指挥使,是你的跟班,你大可不必理会我,审案吧。”
牢房中坐着一个女子,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披头散发,脸上污垢堆积,看不出本来模样。女子乍见三人进来,吓了一跳,随即抱着双臂向墙根挪了几下,从散乱的头发中间警觉地看向三人。
袁今夏走上前,蹲下来,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才问道,“你是原告,为何主动请入牢中?”
那女子也上下打量着袁今夏,却并未回应。
袁今夏继续说道,“你得说话呀,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含了什么冤?”
那女子还是不应声,只是抱着双臂又向墙根儿挪了一下,直到靠在墙上。
“好,我不勉强你,我命人打些水来,再弄一套衣裳,你先梳洗一下可好?”袁今夏见女子并不反对,便让狱卒去准备了,随即又对陆绎和杨岳说道,“大……陆先生,大杨,你们先回避一下。”
陆绎满意地笑笑,脸上露出赞许的神情,转身和杨岳出去了。
待那女子洗漱罢,袁今夏才发现,这是一个年约三十的中年女子,脸上布满了沧桑感,此时虽然只换了普通的粗布衣裳,但从眉眼看得出,年轻时的容貌定是十分美丽。
“要不要再吃些东西?”
那女子看了看袁今夏,点了点头,小声“嗯”着。
袁今夏又让狱卒取了饭菜来,女子的吃相极为优雅,显然这曾是一个有着良好修养的人,说不定出自大富大贵之家。
看着女子放下碗筷,袁今夏便问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说说话了么?”
女子又点点头,站起来向袁今夏道了一个万福。
“你可能不知,官府办案,通常须至少两人在场,刚刚你也看到了,与我同来的还有两个同僚,我现在请他们进来。”
那女子显然已看出来袁今夏也是一个女人,听袁今夏说罢,神情似有一丝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袁今夏将陆绎和杨岳请了进来,陆绎和杨岳皆向女子打量了一下,见已与先前大不一样,心里皆道,“还是今夏有办法。”
袁今夏“咳”了一声,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家住哪里?要状告何人?”
那女子听袁今夏问话,瞬间有些激动起来,五官抽搐了几下,眼泪就掉了下来,双膝跪地,说道,“民女闺名谭月,京城人氏,嫁了人后便是谭氏了,民女要状告……状告吕文显父子霸占他人财产,害人性命,还,还贩卖亲生女儿。”
三人听罢,皆在心里暗暗吃惊。袁今夏说道,“谭氏,你且站起来回话。”
谭氏站起来,又向后退了两小步,低着头。
“谭氏,你且平复一下情绪,将事情原委细细说来。”
“是,”谭氏应了一声,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十年前,民女嫁入吕家,丈夫叫吕家旺,公婆三年前作古,我与丈夫相敬如宾,共同打理公婆留下来的木材生意,因丈夫为人老实厚道,信守不渝,生意便也越做越大。没想到半年后,民女亲生父母外出时遭遇不幸,双双离去,当时民女已怀孕三月,因伤心过度孩子当时便没了。”
袁今夏接道,“这么说,你与你的丈夫吕家旺皆是父母双亡之人,再没有双方父母的依靠了。”
“是,父母只生民女一人,因而父母走后,民女在娘家那边再无牵挂,”谭氏眼神中突然出现了恨意,继续说道,“我丈夫有一个大伯,叫吕文显,开了一家小酒坊,平日里好吃懒做,生意一般,他生有一子,也就是我丈夫的堂兄,叫吕家兴,为人与他的父亲一般无二,吕家兴大我丈夫八岁,已成亲并育有一女,妻子秦氏,温柔娴雅,女儿那年方才五岁,因出生时小腹部有一燕形黑色胎记,便取名吕燕。”
袁今夏知道这个故事许是会很长,便命狱卒备了凳子,三人坐下来,“谭氏,你也坐下说。”
谭氏看了看身边的凳子,咬了咬嘴唇,说道,“民女不敢!”
“有何不敢?”袁今夏站起来走到谭氏近前,温声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你要讲的故事还很长,咱们且坐下来说,不着急。”
谭氏躬身谢过,这才敢坐了。袁今夏回到座位后,冲谭氏示意继续。
“我丈夫曾不止一次与我说过,当年公婆病故离世后,他只有十七岁,他大伯吕文显便意图谋夺他的家产,好在他机智,躲过了他大伯的几次威逼利诱,我们成亲后,感情日益深厚,他便将家产的重要物什都交与我保管。我父母过世,我又失去了孩子,正当我与丈夫处于悲痛之际时,他大伯吕文显派他的堂兄吕家兴前来,说有要事请我们夫妻去他们宅中商议。”
“我丈夫推脱不过,只得应下,带着我到了吕文显家中。堂嫂秦氏见我到来,便拽着我到房中说话,后来她去准备饭菜,我便带着小侄女吕燕到后院中玩耍,没想到,没想到……”谭氏眼中突然现了惊恐之色,大颗的泪珠滑落下来。
袁今夏与陆绎对视,微微点头,袁今夏便站起身,走到谭氏近前,温声说道,“谭氏,你别激动,慢慢说。”
谭氏哭了好一会儿,才抹了眼泪继续说道,“我带着吕燕刚走到后院,便听见一阵吵闹之声,我听着像有我的丈夫,便抱起吕燕急急赶过去,我看到吕文显与吕家兴正拿着铁捶捶打我丈夫的脑袋,我丈夫浑身是血,吕文显和吕家兴父子俩还骂骂咧咧的,说什么‘若是不老实说出来,你今日就死在这儿吧’,我当时虽然害怕,但也想上前解救我的丈夫,可这个时候一只手突然从后面紧紧抓住了我,”
“我回头一看,是堂嫂秦氏,她拼命冲我摇头,将我和吕燕拽到柱子后面,示意我不要出声,我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受人殴打致死?我拼命挣扎,她便捂了我的嘴,小声对我说道,‘你若是去了,也是必死无疑,何必枉送了性命?’”谭氏恸哭,“我眼睁睁地看着我丈夫死在自己眼前,”
袁今夏不忍继续追问,拿了帕子塞进谭氏手里,轻轻拍了几下谭月的肩膀。
谭氏哭了有一阵儿才擦了泪,抬起头来,继续说道,“恰在此时,吕燕害怕,一下子哭了出来,惊动了吕文显父子,堂嫂秦氏想要拉着我们逃离已是来不及,那父子俩满眼恶毒,吕文显说,‘既已如此,黄泉路上再多几个也无妨’,吕家兴便狞笑着说道,‘爹,这个黄脸婆进门这么多年了,只生了一个Jian货,她这是想断了咱们吕家的香火呀,留着何用?’说完举起铁锤将堂嫂秦氏活生生打死了,”
袁今夏眉头紧皱,心道,“若果真如此,这父子俩真是歹毒,”便问道,“那后来呢?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谭氏哽咽了几下,“官爷,我当时并未逃得出来。”
“什么?”袁今夏疑惑,“那又是怎么回事?”
“吕燕见她母亲也死于血泊当中,只吓得不停地大哭,我也害怕之极,可丈夫已经死了,我在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亲人了,我还怕什么呢?我便狠狠瞪着他们,问道,‘为何要做下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吕文显丝毫不做掩饰,说道,‘自然是为了你们的家财,好说歹说不管用,是他自己找死,’”
“原来他们父子俩对我们的家产始终怀有觊觎之心,我当时心如死灰,眼睛一闭,等死。我又听吕家兴说道,‘爹,燕儿已经五岁了,此事被她看见了,早晚会说出去,不如……’,吕文显说道,“看她吓成这个样子,恐怕也不敢与人去说,一个女娃子,赔钱的货,要她作甚?不如卖到青楼,还能换些银钱,”吕家兴说道,‘好,就听爹的。’我当时心里暗道,‘这真是一对畜牲’。”
袁今夏见谭氏又停顿下来,便问道,“他们果真将吕燕卖入了青楼?”
谭氏摇摇头,“后来之事,我便不知了,因为我被他们囚禁起来了。”
“囚禁?却又是为何?”
“因为我们家的财产、地契这些重要物什都在我手里,我不说在哪,他们永远找不到,也就不能名正言顺地霸占我们的家财。”
“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他们父子俩将我囚于后院的一个小屋子里,每日里逼问我几次,见我不说,那吕家兴便畜性大发,将我jian污,意图搞垮我的意志,我原本想寻死,可想到丈夫无辜惨死,堂嫂也一命呜乎,小侄女又下落不明,我心里便充满了恨,我下定决心要留着这条命,有朝一日为他们伸冤报仇。我硬是咬着牙不说,他们无奈,找不到房产地契,却也霸占了我家的商铺和金银珠宝,过起了奢迷的日子。”
袁今夏感叹,问道,“那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半月前,吕家兴又讨了一房小妾,给我送饭的丫头着急,忘记了锁门,我便趁机逃了出来,”谭氏悲戚地笑了两声,“我是钻后墙上的狗洞逃出来的,我怕他们找到我,就将自己身上的衣裳扯破了,将头发也抓散了,浑身抹了泥巴,混入到乞丐群中,五日前,我借讨饭之机跑到官府告了状,开始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多亏了当时堂上有一个官爷为我说了几句话,”
“哦?有人肯为你说话?”
“是,那位官爷身材高大,面貌堂堂,他是匆匆来的,许是有什么公务,听见我哭诉,便说道,‘你状告是否属实有待查证,可现下以你的身份该当如何自处?’”
“我听见许是有一线希望,忙磕头谢恩,请求将我押入大牢,以保我无性命之忧。那位官爷答应我,要去查证,可现下已经过了五日,却并没有任何回应。”
袁今夏扭头看了看陆绎和杨岳,三人对视,点点头。袁今夏便说道,“谭氏,如你所说为真,你的冤情我必为你查清,还你一个公道,倘若你心存诬告,律法可是不容情。”
谭氏站起来,跪倒在地,不断地磕头,“官爷明鉴,民女若有一句不实,甘愿受罚!哪怕舍了民女的性命,也要告到底!”
“好,你且起来吧,此事我等须从长计议,若有疑问会再来找你询问。”
谭氏点头,眼里充满了感激和一丝希望。
三人从牢里出来后,袁今夏长呼了一口气,猛地捶了一下墙,“混蛋,王八蛋,chu生!”
杨岳也跟着气愤填膺地骂了几句。
唯有陆绎,面色如常,伸手将袁今夏捶墙的手握住,柔声道,“怎么?袁捕快只听一面之词,便这么断定了?”
“大人,谭氏只是一个弱女子,此事她编不出来。”
“即便如此,断案是需要证据的。”
“好,咱们兵分几路,”袁今夏整理了一下思绪,“大杨,你去打听吕家旺生前的社会关系,还有吕文显父子;大人,您帮我想想若真是杀了人,他们会将尸体怎样处理,总要见到尸骨才是,虽然十年之久了,可还是有办法辨别的。”
杨岳和陆绎对视了一眼,笑道,“袁捕快,你去做什么?”
“我去青楼打听一下吕燕的下落。”
袁今夏话音一落,杨岳便快速看了陆绎一眼,憋着笑说道,“行,我还是去做我的事吧,”说完转身就溜了。
陆绎挑着眉看着陆夫人,问道,“夫人要去青楼?”
“嗯,如谭氏所说,吕燕当年五岁,定是有记忆的,这是重要的人证,须寻到她才是。”
“我是说,夫人决定要去青楼寻人?”陆绎的语气加重了些,目光盯在袁今夏脸上。
袁今夏突然醒悟过来,结巴着道,“大,大,大人……我的意思是,我是去办案,办案,您也看到了,这个案子它……”
陆绎转身大步离开,只留下了一句话,“袁捕快吩咐的任务,我会让岑福去办,至于我嘛,为了袁捕快的安全,我自然要寸步不离地跟随袁捕快才是。”
袁今夏赶紧小跑着追上去,赔着笑脸说道,“大人,原来我的文胆智囊还是个文武全才之人呢。”
陆绎扭头瞟了陆夫人一眼,没应声,嘴角却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