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差的寡妇》
县令家的小公子死了,都说是我儿子杀的。
只因为我是十里八乡名声最差的寡妇,我的儿子便被当成是天生坏种。
正逢安宸王南巡,县令把我儿子押到堂上。
求安宸王主持公道。
「他娘不守规矩,十年前从京城回来大了肚子,还说不出那野男人是谁,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儿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安宸王身边的侍卫一巴掌打掉了县令的牙。
「放肆!你看不见这小公子跟咱们王爷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1
县令家的小公子死了,淹死在城东一家废宅的井里。
当天夜里,捕快就冲进我家,强行抓走了我的儿子。
「娘!」小石头抓着我的手,吓得脸色惨白,连哭都哭不出来。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
我们被捕快强行分开,捕快将我推在地上,亮出手中的缉捕文书:「有人看见宋石头跟小公子同时出现在城东废宅,还听见他们的争执声,目前看来,小公子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带走!」
小石头才九岁,被几个人高马大的捕快架走时几乎是被拖着的。
他们走后,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便开始窃窃私语。
「就知道她家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娘这副德行,他能学到什么好?」
「呸!跟这种人做邻居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她们朝我家门前吐着口水,见我没有反应也觉得无趣,慢慢散了。
直到太阳落山,我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神。
从地上爬起来,我转身回家关上房门。
越是这个时候,我越要冷静。
小石头只有我了。
只有我能救他。
努力冷静下来,我开始梳理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始末。
县令曹威家有六个妻妾,给他生了八个女儿,却只有曹怀玉这一个儿子。
曹怀玉被养得格外骄纵,性格更是张扬跋扈。
但曹家在岑县几乎是一手遮天,所以这个小霸王也没人能管得了。
我不知道小石头是怎么跟他牵扯上的。
但我想到了前段时间,小石头一个人去城里,回来时多了一身伤。
无论我如何追问,他都只说自己不小心摔伤的。
现在想来,恐怕那时,他便已经跟曹怀玉有了交集。
小石头一向懂事,很有自己的主意,他不是主动惹事的性子,所以我几乎不曾为他操心过。
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除了恐慌担忧之外,我还感觉到了深深的自责。
是我平日里太疏忽了……
我有心去探查案件细节,可我人微言轻,在外打听了好久,也没打听出什么关键信息。
一拖再拖,衙门开堂问审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大街小巷都在讨论着这个案子。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我儿子必死无疑了。
与我相熟的李婶怕我想不开,来我家宽慰我,却正好碰见我背着包袱出门。
「宋娘子,这要紧关头你这是要去哪?」
她有些担心我:「事情不到最后时刻,你千万别做傻事啊!」
李婶也是从小看着小石头长大的。
她也是为数不多相信小石头没有杀人的人。
心里一股暖流涌过,我朝她道谢:「李婶,我得离开岑县出趟远门,我家还得麻烦您照看一下。」
李婶一愣:「出远门?」
我点头,含糊着解释:「小石头这事……得找人帮忙,我要去趟京城。」
「京城?」李婶瞪大了眼睛,激动出声,「你是要去找石头他爹吧!」
2
对于小石头的亲爹是谁,李婶明里暗里向我打听过很多回。
但每次,我都闭口不言。
可她这次确实猜错了,我没打算去找那个男人。
只是当年相熟的人确实都在京城。
匆匆告别李婶,我背着包袱便往城门赶去。
京城离这很远,我前几日便往京城递了信,可却迟迟没有消息。
我能等,小石头等不了。
若非实在没办法,我也不会铤而走险去往京城求助。
我想起方才李婶的话……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我几乎快要记不清的身影。
一个我心中有愧,这辈子都不想见到的人。
一路思绪万千,等我走到城门口才发现今日城门口有些反常。
很多百姓踮脚仰头往前挤,似乎在争先恐后看什么。
我急着出城,也铆足了劲儿往前挤。
仗着身量小,很快就挤到了最前面。
有个姑娘被我挤得踉跄,不满地回头瞪着我。
我正要开口道歉,便听见她说:「挤什么挤?安宸王早就入城了,你挤进来也看不见!」
安宸王三个字冲入我的耳朵,我如遭雷劈愣在原地。
姑娘轻嗤一声,正要离开这拥挤之地。
我却下意识抓住了她的胳膊,声音微颤:「你说,谁入城了?」
姑娘不耐:「安宸王!陛下最信任亲近的那个安宸王!」
周围人哄笑起来,开始七嘴八舌议论着。
「安宸王奉皇命南巡,正巧经过岑县,听闻曹大人痛失爱子,特意过来安抚,并旁听审案……」
「是啊,听说曹大人特意把开堂问审的时间都提前了。」
「本来定在四日后,硬生生给提到了今日,我正要去衙门外看热闹呢,你不去?」
「走走走,快去看看!」
「那坏小子杀了曹大人爱子,如今又有安宸王观审,他怕是死罪难逃了!」
他们说着话,相携着往衙门走去。
周围人渐渐被疏散。
冲撞间,我手中的包袱落了地,浑身血液仿佛顷刻倒流而又瞬间凝固。
直到有人重重撞在了我的肩膀,我才如梦初醒,连包袱都没来得及拿,便慌忙往回跑去。
3
肃穆公堂之上,明镜高悬的牌匾高高挂着。
因为死者是曹威至亲,所以这次问审,他并非主审官员。
监察御史陈珂担任本案主审官,此时正面无表情地坐在上位。
县令曹威坐在左下方,可眼睛却频频看向坐在右下方的矜贵男子,额头不自觉冒出了冷汗。
他赔着笑:
「王……王爷,要不还是您坐上面吧?」
盛长明轻笑了一声,自顾自饮了口茶:「不必,本王就是过来旁听的,该怎么审就怎么审,你们不必顾及本王。」
他话虽这么说,可曹威哪能真不顾及?
安宸王盛长明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
当年京安之乱,圣上与这位安宸王流落民间,相依为命,死里逃生,是共患难的情谊。
所以这位王爷自然与别的王爷不同。
他深得圣上信任,自身又有才能。
手里掌管黑甲卫,有钱有权,还有兵马。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
盛长明在这一坐,曹威更是如坐针毡。
见实在是拖不下去,才长叹一口气,拍响惊堂木。
「来人!把嫌犯宋石头带上来!」
很快,两个衙役便拎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上了大堂。
宋石头被扔在地上,发出一声极小的痛呼声。
他抬头看到大堂上坐着的官员,当即便有些慌了神,可仍强撑着不露怯。
他跪地磕头,声音虽有些虚弱,可大家却能听得清楚:「请大人明鉴!小人真的没有杀人!」
宋石头穿着脏污囚衣,头发杂乱,露在外面的手脚更是伤痕累累。
看得出在牢里没少受罪。
曹威看到他就想起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当即大怒:「你还狡辩?!」
监察御史不满皱眉。
盛长明倒是没什么表情,他不紧不慢开口:「把头抬起来让本王看看。」
曹威一愣,当即闭嘴没敢说话了。
宋石头犹豫着抬头,看向右边那个他从没见过的男人。
男人一身淡紫锦袍,头戴金冠,模样英俊,举手投足间气质非凡,一看就是身份尊贵之人。
他惶惶不安地抬头看着他。
然后看见男人皱了眉,轻「啧」一声,吩咐一旁侍卫:「去取点水,把他脸擦干净。」
「是。」
侍卫动作很快,没过一会儿就拿着干净湿帕子来把宋石头脏兮兮看不出模样的小脸擦干净了。
盛长明原本还悠闲地摇着扇子,但看清楚宋石头的脸时,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却突然顿住。
宋石头那双琥珀瞳色的眼睛眨了眨,看着盛长明满脸迷茫。
盛长明垂眸看着这个少年,眼里有不明的情绪暗暗涌动。
他突然说了一句:「你这双眼睛长得不错。」
监察御史悄悄打量着盛长明的反应,没说话。
但曹威忍不住了。
他指着宋石头,语气不善:「王爷,您别看这小子长得清秀好看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实际上他心黑得很!」
盛长明闭了闭眼,再抬眸时眼里情绪尽数掩去。
他微挑了眉:「哦?此话从何说起?」
曹威冷哼一声:「王爷有所不知,宋石头他娘就是咱们县城名声最坏的女人,十几年前她去了京城,没过两年又跑回来了,还大了肚子!无论她爹娘如何逼问,她都说不出那野男人是谁,她爹娘被她活活气死,而她独自一人把这小子生了下来!
「要我说,她娘在京城定不止招惹了一个男人,她怕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怀的谁的种。
「这样一个道德败坏的女人生下的儿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曹威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
他也没注意到盛长明似笑非笑的阴沉脸色。
待他说完后,才听见那尊贵王爷笑了声。
「曹大人说得我对孩子他娘还真有了点兴趣。
「能否让人把他娘也叫来公堂啊?」
我站在衙门外,听见里面传来的对话。
指甲不自觉嵌入了手心……
4
陈珂终于忍不住出声:「王爷,还是先审案吧?」
盛长明抬了抬手:「接着审便是,本王随口说说,不必当真。」
案子终于得以顺利审下去。
陈珂松了口气,对待堂下的瘦小少年,也仍刚正不阿,在他的追问下,宋石头断断续续把当日的过程细细说了。
「是曹怀玉让我去的城东废宅,他威胁我说若我不去,隔天就会让家里护卫砸了我娘的豆腐摊子!」
宋石头红着眼睛一脸委屈:「我没办法只能跟着他去了那,曹怀玉抢了我的东西,还想把我锁在废宅,我趁他不注意好不容易才跑走的,我走的时候他人还好好的,根本就没死!」
陈珂问他:「你跟他有什么矛盾?他抢了你什么东西?」
众人都盯着宋石头,审视怀疑的目光让他几乎崩溃。
宋石头声音都带了哭腔:「曹怀玉欺负我,是因为程夫子夸了我,那天傍晚,他抢走了我写的文章。」
他说,为了给阿娘减轻负担,有时候他会替买菜的阿婶去学堂送菜。
能在学堂念书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他没资格去念书,他只在私塾念过几年,识几个字,他想学更多的东西,于是便找到机会就蹲在墙角下听夫子讲课授业。
有一次,他被突然开窗的程夫子抓了个正着。
惶恐不安正要求饶,却听见程夫子问了他一个问题。
是前些日子他在课上说的一句诗。
宋石头记忆力很好,几乎是立刻就答了出来。
程夫子点点头,转身便训斥一问三不知的曹怀安。
也就是从那时曹怀安记恨上了宋石头。
曹怀安常带着书童小厮去堵他。
或打他一顿,或尿了他好不容易买的书。
宋石头都忍了,他想在学堂多待一段时间。
程夫子惜才,他看中了宋石头的天赋和勤恳,想收他做学生。
可又顾忌着那些大户人家,于是便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给了宋石头一个题目,让他作一篇文章。
若让他满意,他愿意在学堂下学后抽出时间教导他一二。
宋石头高兴极了,他花了好几个晚上,终于写出来满意的文章。
满心欢喜怀揣着文章想送去给夫子看,却在去学堂送文章的时候被曹怀玉堵住……
陈珂一拍惊堂木:「来人!去把曹怀安的书童和学堂程夫子都带来。」
衙役很快就去了。
我站在衙门外,藏匿于众人身后。
目光落在跪在堂下的那小小身影,只觉得心痛难忍。
小石头说的那些事,我全然不知情……
他被人欺负了那么久,我竟也没能发现。
衙役很快就带人回来了。
陈珂一一问过程夫子和曹怀安的书童,皆证实宋石头所言非虚。
陈珂目光一凝,质问宋石头:「即便如此,你也未能摆脱杀害曹怀安的嫌疑,当时那废宅除了你们,可还有其他人在场?」
「没有……」宋石头哭丧着脸,「就我们两个。」
所以没人能证明不是他将曹怀安推入井中溺毙。
若案件没有进展,他仍会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人。
衙门外的百姓也纷纷议论起来。
现场有些嘈杂。
盛长明将视线从宋石头身上收回来,然后拢了拢身上披的袍子。
一旁侍卫立马低声询问:「王爷,可乏了?」
他声音很低,但周围一圈人都能听见。
曹威看了看陈珂,又看了看盛长明,直接起身走过去:「王爷,下官有一处院子景致秀丽,也很安静,用来休息再合适不过……」
盛长明点点头:「那便去看看吧。」
他说着就起身朝外走,曹威一脸谄媚跟在他身后竟也直接离开了公堂。
陈珂脸色有些黑,但也无可奈何。
他心累地摆了摆手:「今日先退堂,明日再接着审。」
宋石头浑身泄了力瘫坐在地上,任由衙役们将他拖回大牢。
百姓见状,唏嘘几声,便也三三两两散了。
5
盛长明在曹威城北的燕落别院休息了。
外面站了一圈侍卫,个个高大威猛,目光如炬,一看就跟平常侍卫不是一个级别的。
我走过来时被他们注视着,腿都不自觉有点抖。
在别院大门前站定,我刚要说话便见紧闭的大门被人从里打开。
一个俊朗男人从里走出,我认出他是白日站在盛长明身边的贴身侍卫。
他看见我毫不惊讶,只微微颔首:「宋娘子请,我家王爷等候多时了。」
我呼吸错乱了一瞬。
不自觉揪紧了身侧的衣裳。
盛长明果然认出来了,他认出小石头是我的儿子,也预料到我会来找他……
一路无话跟着他进了院子。
院子低调却处处透着奢华,七拐八拐走了好远才在一扇门前停下。
男子侧身,示意我去推门。
我顿了顿,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往前迈出一步。
轻轻推开门,伴随着吱呀一声,月光和夜风便争先恐后挤进这间屋子。
我抬头看去,盛长明正斜躺在窗边榻上。
夜风吹动了他的发丝,他抬眸看过来。
只对视一眼,我就有点乱了方寸。
倒是他看起来没什么波动:「不进来就滚,把门关上。」
侍卫在身后补充:「宋娘子,我家王爷畏寒。」
我手指一顿,赶紧将门关上。
想到他畏寒的原因……更觉得心里难受。
毕竟,是拜我所赐。
「宋颜,好久不见。」
到底还是他先开了口,语气有些讥讽:「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窝囊?」
我扯了扯嘴角:「让王爷见笑了,生活所迫。」
盛长明就这么看着我没说话。
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此时这般近距离地看着他,十年前的记忆便再也控制不住翻涌而来……
6
十三年前,我十四岁。
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我听说书先生说京城繁华,遍地生财,随随便便就能赚到钱。
于是趁着天黑,我离开了家,甚至没跟爹娘告别就义无反顾地往京城去了。
可我运气不好,来到京城第一天就碰上宫变。
皇帝病重,景安王谋反,带兵逼宫。
太子和四皇子被皇后冒险送出了宫,可他们却在四处奔逃躲藏中与护卫失散。
那时的京城乱成一锅粥。
每天都是各种各样的人到处找这两个天潢贵胄。
我还被人抓住看了好几次脸,在发现我是个女娃后,他们又骂骂咧咧甩开我,去抓其他男孩。
我住不起客栈,只能找了个破庙落脚。
带的干粮和铜板更是所剩无几。
这日我又在京城闲逛了一天,还是没能找到生财之道。
就在我心灰意冷准备回家时,我的包袱被抢了。
就这么光天化日,被抢了。
那小子穿得破破烂烂,抱着我的包袱就往小巷子里冲。
我只愣了一瞬便拔腿狂奔追了上去。
里面是我全部家当,这要是被抢走了,我连家都回不成了!
秉着这样的信念,我始终紧追不舍。
那小子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拉近了距离之后我才发现,他的左腿受了伤,竟是个小瘸子!
我心里一喜,铆足了劲往前一冲,将人按在地上,然后直接把这小子翻过来骑在了他身上。
「你这小贼……」
我正得意,但看清他的长相时,嘴里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这小子,长得真好看。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小子的画像现在贴得大街小巷都是啊!
意识到他的身份,我瞪大了眼睛。
他眼睛瞪得比我还大,伸手一巴掌捂住了我的嘴,把我从他身上掀下去了。
他摸出我包袱里的一张饼,极为郑重地承诺我:「我只拿你一张饼,用这个交换。」
他塞给我一小块金子。
当时我太过震惊,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京城果然遍地生财!
也因为太过震惊,我没能注意到,盛长明一直在打量我的反应。
眼里暗藏杀意。
我后来才反应过来,若他当时一旦发现我有告发他的迹象,怕是会立刻杀了我。
这是我与盛长明的初遇。
他是落魄皇子,我是见钱眼开的乡下丫头。
盛长明和太子盛子慎在躲避追捕过程中皆受了伤,盛长明摔坏了腿,而盛子慎肩膀中了箭。
若不是实在没办法,盛长明也不会冒险出来找吃的……
因为那块小小的金子,我冒着生命危险,带着瘸着腿的盛长明和因为伤口溃烂发烧昏迷的盛子慎回了破庙,窝藏了金枝玉叶的太子和四皇子。
盛长明承诺我,若他日脱困,他会给我黄金万两!
那是我从没想过的财富。
有了那笔钱,我爹娘可以住上大宅子!可以天天吃饱穿暖!还可以……我还可以去学堂!
利欲熏心下,我冒了一个又一个险。
冒险去给盛子慎买药。
冒险去捡木头给盛长明做拐杖。
冒险替盛长明向京城外传递消息。
冒险提供假消息引开追兵,最后被发现差点被打死……
那一次,是盛长明把半死不活的我捡回去的。
他瘸着腿背我。
话语满是嫌弃,可托着我的手却极稳:「小小年纪,胆子倒是大,今日没被打死你该谢天谢地了。」
我趴在他的背上,气若游丝:「那你得记着,回头别忘了我的……黄金万两……」
盛长明气笑了:「你这个守财奴!」
我没力气再搭理他。
可很久以后,又听见他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很低。
「不会忘,这辈子都会记得的。」
7
破庙不防寒,夜里我常常被冻醒。
而一睡过去,就习惯性寻找热源,所以早上起来时常会发现自己缩在盛长明怀里。
他也睡得安稳。
我脸一红,悻悻爬起来走开。
晚上吃完饭,我刚要睡觉,便见盛长明走到我另一侧躺下。
那边是风口,他挡在那,我就能暖和一些。
我那时意识到,这个从小金枝玉叶长大的贵人其实也挺好的。
……
一点都不好,盛长明骗人。
他到底是没给我兑现黄金万两的承诺。
京城宫变的第十七天,镇国大将军,也就是盛长明和盛子慎的亲舅舅终于赶回了京城。
大批兵马压境,这场宫变在他的铁血手腕下终于得以平息。
盛长明和盛子慎回宫那天,是个大晴天。
破庙外站满了穿着干净精致的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