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未婚怀孕,孩子没爹,于是跑到了美国下崽。
家里人以为我是去美国读书了,我的两个小姐妹请假过来陪我顺便旅游。
刚好当地有个音乐节,还挺热闹,我们玩得很嗨,结果她俩喝大了,我早产了。
我冷静地叫了救护车,冷静地进了产房,冷静的记录宫缩间隔,调整呼吸。还好还好,虽然提前了很多,但尚在掌握中。
后来只觉得宫缩越来越频繁,呼吸法也不能缓解,仿佛有两个大锤疯狂砸向后腰。
正当我疼得龇牙咧嘴一边喊痛一边用英文问开几指的时候,在一堆嘈杂的英文中听到一个熟悉的中文,「胎心减弱,要人工破水。」
男医生?算了,医者无性别,只要我能平安把孩子生出来……啊!人工破水特么也这么疼!
「确认羊水浑浊,准备剖宫。」
什么!怎么这个医生说一句英文又说一句中文,特意解释给我听?
我强撑着一口气,拽住那个医生的衣服,「求求,再给个机会,我每天暴走两万步,就是为了顺产啊!」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靠!是他!那个渣男!我瞪大了狗眼,还有什么比在产房偶遇前男友更惨的事?
「胎粪污染羊水,再不剖很危险。」他依然一板一眼,一丝不苟,就跟他说分手那天一模一样,妈的!好气!
他不是神经外科吗!怎么转到产科了!还给我破水?还要看我的body!天呐!
我哭哭唧唧,情绪很不稳定,小心谨慎的提了提要求,「能不能开低一点,我还要穿比基尼……」
他俯身下来,轻声说,「别哭了,我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合眼了,划歪了就不好看了。」
?我瞬间闭上狗嘴,在我冷静后的十分钟里,我仔细捋了一遍,和他在一起的大半年有没有对不起他,确定没有后长舒了一口气。此刻我只能看到他的头,看不到他的手。
可能是感到了我的紧张,他主动开口。
「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一个人,孩子的爸爸呢?」
「唔,他很忙……」
他确实很忙。
「家里人呢?」
「……家里人不知道我生孩子……」
「真不靠谱。」
他当着一个脆弱产妇的面儿,说了这么一句,一点也不顾及产妇本人的心理状态!
我有些生气,「何医生,你可不可以专心一点……」
话没有说完,只觉得肚皮被一阵拉扯,打了麻药并不疼,但是会有拉扯感。
紧接着就是一声嘹亮的啼哭。
妈呀!好快!我的崽!崽崽很快被抱到我的胸前,皱巴巴的很可爱。这波不亏!当妈不亏!
我感动地流下了热泪。
等伤口缝好,罗西西和孟莎莎终于赶到,一人一句十分聒噪。
「哇!好漂亮!」
「嗯!像妈妈!」
当看见给我说术后注意事项的何奥,她俩呆成了木鸡。
何奥走后,她俩又纷纷用那种吃到大瓜的眼神看着我。
天呐,能不能消停会儿!
我可是个产妇!
我摆了摆手表示需要休息,她俩稀罕的推着小车到沙发那侧。崽崽刚出生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虽然很累很困,但我还是听到西西那句:
「顺转剖谁给她签的字呢?」
2
半夜,我被渴醒。
西西和莎莎在那个三人沙发上打架似的睡得不可开交。
还好请的中国月嫂已经到了,照顾崽崽很有一套。
正要拿水喝,身边不知冒出个什么人,拿走了我的水杯。
「刚才跟你说术后六小时不要喝水,是没听进去吗?」
何奥?
他虽然语气不善,却很温柔地用一根棉签仔细浸润我的嘴唇。
???
这点水够干啥!
我有些气愤,但他是医生,他说的做的应该比我要正确,虽然是个神经外科医生。
「对了,你为什么会变成产科医生?」
何奥的手顿了顿,「临危受命。」
啥玩意儿?!学会用成语了?
我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决定继续睡,一觉睡过6个小时又有何难。
再一睁眼,何奥还在。
怎么老是你!
护士来给伤口擦药,用英文说了一句什么羡慕你有这么体贴的男友,一直守着你。
???
何奥被我盯得有些尴尬,终于解释道,「昨天你情况紧急,我就说是你男友,帮你签的手术和麻醉知情同意书。」
厚…顺便还帮我剖了宫?
宁可真牛!
不过剖宫产这种已经很成熟的手术对他一个神经外科来说应该很容易吧。
何奥再一次开了口,「这个孩子……」
床背抬高,我吨吨吨了大半杯水,方才冷静开口,「这个孩子是我买的精子,人工受孕的。」
「图啥?!」他甚至有些破音,露出与他严谨高冷身份极不相称的震惊之色。
「有什么好惊讶的,我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那你之前还说孩子的爸爸很忙,难道你认识精子库里那个人?」
真是麻烦,产后正虚弱的时候,还要为自己的前言不搭后语找理由!
我好累。我只想独占我的崽。
从我父母失败的婚姻中,我学到了一点,就是不要结婚。
晃晃荡荡这些年,万花丛中过,我以为我能片叶不沾身,却还是在何奥这儿栽了跟头。
3
那天他一个人在吧台闷头喝酒,一副要把自己喝死的样子,身边围绕的那几个小妹妹,像惦记唐僧肉一样的各显神通。
拯救心如死灰的帅哥是我的职责,挡开买醉帅哥身边的狂蜂浪蝶是我的使命。
「帅哥,被甩了?」
我本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的处事态度,拨开一个玻尿酸女孩和一个肋骨鼻女孩,侧坐着想开导他,谁知他正脸比侧影还要帅。
叫他帅哥是有些草率了,就这张脸,我可以连夸一万字。
他看着年纪不大,在我的观念里,只有年轻人才会把爱情看得比天大。但他挑眉看我的眼神,仿佛在说我问得太肤浅了。
「嗨,能有多大的事呢,人这一辈子,不就活个开心,怎么开心怎么来呗。」
我拿起杯子碰了碰。
他也拿起杯子,浅浅喝一抿,问我,「听说喝酒能开心,可我还是不开心。」
他虽然垂着眼帘在笑,但在我看来,他的眼底有一个小男孩,彷徨而无助,甚至有些绝望的伤心着。
这个表情,我也有过。
鬼使神差般地想当圣母,拯救深陷泥潭的小男孩。
「换个地方喝说不定就不一样呢。」我抓起他的手,带他走出迪吧。
同行的伙伴都向我投来惊讶的目光。
我眨眨眼,「我去助人为乐啦。」
4
换个地方。
还有什么地方比我自己的小公寓有更多的藏酒呢。
我有特调秘方,我以前不高兴的时候经常这么喝,混着甜蜜的高度酒迅速攻占理性,一个人的时候蒙着被子大睡,睡醒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这是第一次带男人回自己家,我拿出了我看家的本事调了一杯又一杯。
我们絮絮叨叨。
从威士忌聊到黑布丁再到苏格兰的高地牛。
从比利时的啤酒聊到生物工程再到豆腐的制造。
「有没有更开心一些。」
我不知道他醉没醉,反正我已经醉了,骨头支撑不起我,我真的像那个成语「烂醉如泥」,黏在了他的肩头。
没想到他这么能喝。
如果还不开心,那姐姐这里也没有更多酒了。
「都给你喝穷了……」
我得找补回来,想到这里,我借着醉意把手搭在他锁骨下面紧绷的胸膛。
他问,「你为什么把我带回家,你平时也这样随便吗?」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我以为喝点小酒,气氛烘托好,接下来可以有点别样的节目。
他叫何奥,是个ABC,奔着纯洁的目的想去把他拯救,他却喝光了我的酒,那他不得让我揩点油么!
现在揩油也不让了,还问我为什么这么随便!
当场我就翻脸了,把他推倒,想将他吃干抹尽,叫他认清我的真面目。
「从夜店认识的姑娘能有多矜持?矜持的姑娘会从夜店捡小奶狗?」
「奶狗?」
何奥皱了皱眉,好像是生气了,他握着我的腰,居高临下的将我拉近,温热的掌心附上来。
如何跟他解释奶狗并不是骂人的话?
我吞了吞口水,好像不解释也不要紧。
何奥叫我不要随便带不认识的男人回家。但当时的他刚进市中心医院,忙得很,根本无法时时盯梢。
5
「最近忙什么了?」
是克庭发的微信,这哥们儿算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我爸妈常和他爸妈一同畅想我们俩要是结婚,那必然是强强联合,但克庭喜欢软萌的网红,我喜欢精壮的肉体。
显然我们都不是对方的菜。
我带何奥回自己家后确实颓了很久蹦不动迪。莎莎和西西,她俩一副了然于胸的在我们仨的小群里面猜测,「陈沫沫是不是年近三十找到真爱想安定下来了?」
「别放屁了好吗,我只是腿酸而已!」
为了证明我陈沫沫还是从前那个自由奔跑的陈沫沫,我踩上战靴,披上战袍,重回舞池!
却只晃了个圈拍了几张高糊自拍发了朋友圈就回到卡座喝闷酒。
老了就是老了,蹦不动了。
坐下后才发现克庭也来了,鲜有的没有左拥右抱,他凑过来,「怎么不回我微信。」
纳了闷了,咱俩的微信对话记录一直脱线的,突然的亲昵叫人怪不适应的。
「忙着呢。」
「忙什么?」
唔……还真没什么好忙的,最忙的就是应付何奥。
小奶狗还挺护食,他不准我多看一眼别人,社交软件该删删,喝酒蹦迪要少去。「你们美国人难道不理解open relationship吗?」这话我只对何奥说过一次,说完就后悔了。累的。「首先,我不能算美国人,第二,我一个人还不够你吃吗?」我两腿打战,「够吃,吃撑了。」
克庭在一旁问我忙什么,看我一直神游,便继续,「陈沫沫,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什么?不可能!」我惊呼着站起。
这是原则性问题。
陈沫沫怎么可以谈男朋友?陈沫沫是不会被任何人束缚住,如果谈了朋友又结了婚,不就走了我爸妈的老路吗?
克庭看着我惊慌失措的样子,神色不定。
6
偏在这个时候,何奥来了,他走了过来,「你不是答应我不喝酒了吗。」
他说我身体还算健康,只是不能再喝酒了,不然很容易英年早逝。
我还挺相信他,因为何奥是医生,我对医生都很迷信。
「你是沫沫什么人?」克庭此时站出来,加深了卡座里的戏剧冲突。
何奥扬了扬我们紧握的手,「男朋友,看不出来吗?」
克庭皱眉看向我,我正要解释,却被何奥公主抱起,众目睽睽之下他一把抱起我,突然的失重,让我不自觉的抓紧了他。
何奥对夜店卡座里所有的人说我是他的女朋友,三十岁了有严重的酒精肝,再喝要出人命的,出了人命要负法律责任。
我即将上头的怒火被一种生命垂危的紧张感代替,我真的是重度酒精肝吗?
绝望,我还差两年才到三十岁,在一线城市还是小年轻,就得了中年人才会得的病。
我在懵懵懂懂的悲痛之中,被何奥带回到他的住处。
「何医生,有没有什么肝脏方面的专家推荐一下?」
我跪在床上虔诚的握着何奥的手。
「找医生干什么,你又没毛病。」
「那……酒精肝……?」
「我只是觉得,你喝醉酒的样子,太香了,放你在外面,我不放心。」
何奥俯身在我的嘴唇边蹭了蹭。
还未反应过来,他的手顺势用力,我上身失重,惊呼一声,倒在了柔软的羽绒枕内。
他低头笑着,修长的手指在衬衫纽扣上翻转。
我馋了。
他不着急吻我,玩着我的发梢委屈道,「为了庆祝我们在一起一百天,特意调班的,结果姐姐连电话也不接。」
那种地方,哪里接得到电话呢。
我从他紧实的上臂一路抚摸至锁骨,然后在他的下巴嘴唇这里停住。
怒火全消甚至有些歉疚。
「都是姐姐不好。」
当理智重回大脑,我说我从未交过男朋友,你这个ABC倒是给我定义定义定义,什么叫女朋友。
何奥手臂用力,限制了我起身的动作。
「你是我的女朋友,就代表以后你只能跟我一起困觉。」
不错,不过三四个月,中文进步很多,连口音都被我本地化了。
「不然呢?」
我抬头盯着他笑,语气是轻浮的,但我内心也渴望一个答案。
相爱的两个人,有一天其中一个人不爱了,或者出轨了,剩下另一人该怎么办。
我爸妈作为律师界的行业翘楚,年轻时也是爱的轰轰烈烈,组成家庭后却经营得一团乱,互相给对方戴的绿帽子比爱尔兰圣派特里克节的帽子还多,互相怨恨但又舍不得离婚,咒骂过后一样在一起过日子,我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对这种长期捆绑的两性关系感到失望。
人本就不是长情的动物。
我从未打算和任何一个人建立长期的关系,何奥算是个例外。
但如果我当真要认真对待他,将来劈腿,我可能会难过到离开人世。
他叹了口气,仿佛做了一万步的退让,「我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自己辛苦点咯。」
看来他除了累死我,确实没有别的好方法。
想不通就不要去想了。
我精疲力竭,在何奥的手臂上睡着了。
醒来时他已经走了。
7
我穿好衣服,发现手机没电了,走到门边准备离开,在开后看到一个便签:
「请你吃海鲜大餐」爱心。
这里会有海鲜大餐?
这里是他长租的酒店套房,空荡荡的连衣服都很少,半开放的厨房有一个小冰箱,一个微波炉,一个独眼电灶,还有一个烧水的壶,可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不会做饭也不习惯喝热水。
说起来,何奥为什么来这里工作,未来有什么打算,我统统不知道。
我又往套间内走了走,会客室大理石吧台上果然有一盘食物。
原来是鸡蛋做的小太阳,香肠划成小章鱼的样子,小番茄切成的小爱心。
盘子边的便利贴上书:
「多吃蔬菜,戒酒戒糖,做我女友」wink
我吃完了「小章鱼」,在便签下面写上:
「我就不!」
大踏步出了酒店,正在发愁手机没电了要怎么才能回家,却见到一台熟悉的车。
是克庭。
「这么巧?」
我毫不客气地上了车,也不管他是不是有别的安排。
「等下送我回家哦。」
克庭脸色不太好,车子很快启动,向我家的方向驶去。
我纳闷,「你来这里做什么?事情办完了?」
「陈沫沫,我们年纪也不小了。」
嗯?好端端提年纪干什么?!
「你有没有考虑过成家。」
???
「克庭你吃错药了吗?」
克庭许久没说话。
气氛有些怪异直到我家门口,我下了车,他却没有开走。
他降下车窗:
「现在不明不白的人很多,你谈朋友可以让斌子到系统里面查查。」
斌子哥是他的铁磁,毕业后当了光荣的警察叔叔,他们的系统比什么天某查,企某查要靠谱一亿倍。
但,我并没有要谈朋友呀?
我疑惑地看着克庭。
他的窗户没有关上,我也不好转身直接走,只得再等等。
「手机记得充电,有事打给我。」
说罢他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继续说道:
「你手机的定位,我一直能看到,如果你在意,就告诉我,我把你移除。
我也不想大半夜担心你的安全,在楼下等到天亮。」
8
我突然想起,十几年前刚流行苹果手机的时候,我们还在高中,我贪图他的音乐会员,加入他账号的家庭圈,所以他打开查找手机的软件都能找到我的地点。
每次找不到手机,又打不通电话的时候都大喊一声,「克庭,帮我播放声音!」
他会极不情愿地拿出手机,让我的手机在别人的口袋里大声「叮叮叮」。
手机被顺走了几次,都是这样找回来的。
酒吧老板甚至请我喝酒让我再帮我抓几个小偷。
克庭觉得很烦,拉着我就走了,并且警告我不准乱丢手机,他再也不想帮我找手机了。
后来苹果手机也不稀罕了,偷的人也没那么多了。
我也就淡忘了这件事,淡忘了我听音乐的软件是每个月克庭在缴费,淡忘了我的定位他都能看见。
克庭的车开走了。
我感觉有些错乱。
要不是我从小跟克庭一块长大,我差点以为他喜欢我了。
他从不避讳在我面前搂抱小网红,我也不会躲着他揩健身教练的油,他嫌弃我年纪大酒量差,我嫌弃他除了算账其他啥也不行。
不过是一个嘴欠的大哥,在担心脑残小妹的人身安全罢了。
我甩了甩混沌的脑子,我和克庭要是能擦出火花,就真的见了鬼了。
一个何奥就够累的了,我敲了敲大腿,想回家睡个觉,再找个按摩店放松下。
手机开机后,是何奥之前发来的消息,他真的在一家海鲜店订了位置,本来打算一百日的时候庆祝一下,结果我去蹦迪没看手机。
9
后来几天想找何奥玩,他却忙得脚打后脑勺,都是匆忙在医院附近吃一餐饭,又急着回医院。
临走还嘱咐我,多吃蔬菜,戒酒戒色。
西西和莎莎如同两个背后灵一样突然蹦出。
「原来你在这,偷偷约会小医生!」
「中午休息都不放过人家,你真狠!」
本来想解释何奥昨天大夜班,所以特意来看望一下他。
但转念一想,何奥也不是我什么人,不过是我闲得无聊,打发一下无聊的中午罢了。
「想什么呢!」
「肯定是想她的何医生咯!」
「关系突飞猛进呀!」
「啥时候带出来正式见一下呀!」
西西和莎莎是我的高中同学,大学都在本市,所以十几年的交情了。
她们都很讶异,我这么一个怕麻烦的人,竟然开了四十多分钟的车过来医院对面的商场,吃一顿绿油油寡淡淡的能量沙拉。
「那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我转移了她们的话题。
西西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捂住了左边腮帮子。「本来就是蛀牙,后来医生说有颗齿横着长了,挤到旁边的牙,医生说要拔掉,然后伤口要缝合,可能还要挂水。
我在大群小群里面说了这么多天了,你就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西西有些愤怒。
莎莎按住了她说,「还好有我陪你,我劝你就拔了吧,范医生一看就很专业。」
西西更愤怒了,「他哪里专业!你就是看他长得帅!」
「哪有!」莎莎婉转又娇嗔,「沫沫你问问你的小医生,能不能下次约牙科的范医生一起吃饭?」
我……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何奥的信息。
第一条是定位的信息。
第二条是:「约陈沫沫小姐吃大餐,一定要提前再提前。」
我抓紧了这次机会,回复他,「我想带你见我的朋友。」
他回复了三个感叹号,「真!的!吗!」
「但你要带上牙科的范医生。」
他又回复了一串省略号。
许久又回复,「牙科哪位范医生?」
「最帅的那个。」
「呵,女人。」
10
几天后的某间高级餐厅,五人位,坐了四个人。
西西溜了,她说她惶恐,她嘴里这颗智齿就像她的犯罪证据一样,会让范医生当场把她抓进医院拔牙。
莎莎使了大力气,美而不凌厉的妆容,温柔又知性的穿搭,要不是我脚上还穿着鞋,我要用四肢为她鼓掌。
范医生摘了口罩,在我看来不过平平无奇一个男孩。奈何我从各个角度仔细打量,也勾不出我半点生理反应。
可莎莎却一副星星眼,认真地听他讲蛀牙的形成,小朋友奶牙的护理,涂氟的重要性。
乏味!无趣!
我想起我和何奥第一次见面,聊的是苏格兰高地牛和西藏牦牛的亲戚关系,那可有意思多了!
何奥时不时握一握我的手,「不要总看范医生好不好。今天是我们两百天纪念日诶!」
莎莎听到了这条关键信息,立马不好意思地笑了,眼波流转,温婉动人,我认识她这么久,竟不知她可以美到这份上。
差点弯了。
「看来我们打扰到何医生和沫沫了。这样吧,这餐我请。范医生喝酒了,我送范医生回家。」
范医生连忙抬手,一边示意服务生拿账单,一边掏钱包。
「怎么可以让女孩子付钱。」
何奥咳了一声,「早就付过了。」
我笑了,和美艳不可方物的莎莎交换了一下眼神。
带着各自的男伴离开了餐厅。
11
认识何奥之前,我只知道医生很忙,认识他后,我发现医生真的是忙到起飞了。
我在想,前两个一百天都是他来找我,我都没好好对他。
不然找一天,也别等第三个一百天了,我去找他?
虽然在市中心医院对面吃过好几次能量沙拉,但我从没为了他进去过中心医院。
就像我天生对当老师的人有敬畏感,我对医院医生也有敬畏感。何奥除外,他很幼稚,不像一个医生。
我去了那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地方,拿着一个劳力士的手表盒,里面是一个弹簧拳头。
很老土的一个整蛊玩具,但是很适合他,更主要的是我觉得他见到我一定会高兴的,为了让他更高兴,我愿意在今天承认他和我正在轧朋友。
当然,除了这个整蛊玩具,我还准备了很多杯咖啡,等会会有员工送过来。
我一定能在他同事中留下个好印象。
当时就是有这种蜜汁自信,有一种他爱惨了我的错觉。
直到看到他抱着一个漂亮的女医生,两人抱得紧紧的,眼眶红红的,说着悄悄话,周围一圈同事。
他的同事甚至不知道何奥身边有一个我,我此刻走开,这世上就没有人知道我被劈腿了吧。
咖啡店的员工打来电话。
「姐,我那个九十九杯咖啡是送到17楼吧!会稍微晚一些哦姐,因为咱这个分量有点大,哦什么?把署名改成某患者?哪个患者?随便?倒掉也行?喂!姐!喂!」
我没有被劈过腿,因为我从未交过男朋友,但那天,当我想承认何奥是我的男朋友的时候,我感受到了被劈腿的那种刺痛。
这一天从日历上抹去,我只是在家里宅了一天,我没有找何奥,何奥也没有找我。
第二天,何奥约我喝咖啡,我记得很清楚,就在他医院对面的平价咖啡店。
他本就不多的行李打包在他的行李箱里,他说他要离开一段时间。
我笑了。
离开就是离开,什么叫「离开一段时间」。难道这段时间,我得为你守贞操吗?
但我什么都没说。
他感觉到我有些不对劲,但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有人在催促他。
他满腹心事,咖啡放凉了也没喝两口。
「我知道你耐不住寂寞,我不会要你一直等我。」
最终还是他开了口,临了还给我扣了一顶「耐不住寂寞」的帽子。
呵!
我微笑着,端起咖啡泼在了他的脸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刺激!
这些年的电视剧没白看。
这段关系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没了,我保持着假笑大步流星一路冲回自己的公寓,用被子封印自己,哭得稀里哗啦。
他甚至没有来一个电话挽留!
12
西西和莎莎联系不上我,来了我家,一人一句,简直老鸹成精。
「不会吧,你对他走心?」
「对奶狗走心,注定要伤心。」
「我帮你删了他!世上奶狗千千万!」
「来吧我的老baby,穿上战衣继续蹦迪!」
我的手机被夺走,又从被窝里被薅出来,强行按在了梳妆台之前。
碧池们的鼓励就是如此直接与干脆。
可我看到镜子里小丑一样的自己,差点yue了出来。
还越yue越起劲。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怎么的呢?怀孕了吗?
我拿起枕头下面的半盒套沉思良久。
正确使用避孕套后避孕的成功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九。
那么我就成了那个不到百分之一的失败案例。
其实百分之一的概率算期望值的话,这些天怎么也有三百次。
确实也该中奖一次了。
我当法务可惜了,我特么简直是个数学小天才。
西西接过我那半盒套也看了很久,「这不是咱们刚上大学时候买的吗?啧啧啧,你这x生活也太少了。」
莎莎听完震惊一脸,「放了十年?你不怀孕谁怀孕!」
去医院做了检查,42d胎心胎芽都有了。
何奥已经离开了,人不知去向,西西和莎莎痛骂他渣男,并开始逐家比较起「上午做手术下午去上班」的无痛人流广告。
但我听到胎心的那刻起,母爱就泛滥了,我说我要留下这个孩子。
西西惊了,莎莎也惊了。
确认过大学开始和她们一起蹦迪多年的老baby我本人没有脑子瓦特,她们问出了个致命的问题:
「非婚生子怎么上户口?」
大家都没有说话,纷纷翻起了自己的手机开始搜索:
「黑户小孩如何上学」「出生证明」「准生证」
「我去美国生。」我已经想好对策。
她疑惑地对视了一眼,听说很多大佬的情妇都是跑到美国下崽,可我虽然不是月光,但也没刻意攒钱,能养大一个孩子吗?
够了,我感觉我有很多很多的爱,给这个孩子。
13
回到家,爸妈还在因为律所合伙人的事情口吐芬芳,从小听到大的我虽然已经习惯,但还是学到了一些芬芳的新词汇,果然常吵常新。
他们吵疲了,我把我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爸妈,我想去华盛顿读LLM,已经在申请了。」
华盛顿大学的LLM是顶级的,他们没想到他们的女儿咸鱼了这么多年,靠家里的关系在一家公司做法务,没事就和一群狐朋狗友泡夜店,如今怎么突然转性了。
难道是因为那个美国籍医生男朋友?
爸爸最先发话,首先还是痛斥我考上大学后不思进取,至今一事无成,后来又赞扬我二十八岁高龄还能想到去美国镀金,不管是真想学还是追男朋友去,爸爸都支持!
紧接着妈妈表达了一个顾虑和一个期盼,顾虑是,咸鱼了这么多年,华盛顿是你想进就能进的?期盼是既然相处了快一年了,可以把小医生带回家里看看。
我自然是对答如流,打消了他们重重顾虑,拿到了一笔可观的资金,开始准备起我即将开始却根本不存在的新学期。
克庭恰时的又出现了,他说他都知道了。他愿意和我结婚。
我就知道西西和莎莎中出了叛徒。
或者双双背叛。
她们俩不赞成我当单亲妈妈,更加认为去美国生小孩很不靠谱,告诉了克庭,他一向鬼点子多。
克庭很直接:
「起初你和小医生一起,我还有些担心。
毕竟周围一圈人我们俩比较适合结婚,能省去很多麻烦,婚姻可以和爱情无关,但是和资产和家庭强相关的。
你也知道你的父母,我的父母都是什么样的人,应该也对婚姻没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现在我把这个孩子认下,两边父母我都会瞒着,把婚结了,对我们都有好处。」
我抚摸着肚子,许久才回答他,我想他也是好心,
「如果不结婚会判死刑立即执行,那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你。但这个社会,我一个人带孩子生活会比陷进一段莫名其妙的婚姻更快乐,别跟我犟,你应该把婚姻留给更适合的人。」
克庭这个人拿了霸道总裁的剧本,却没有一个恋爱脑,满脑子都是资源最大化,享受年轻女孩的肉体,但不承担长期关系的责任。
我在他眼里,是一个可以营销「总裁青梅竹马」「律师世家」「法学院高才生」的一个人选,对他完美的履历百利无一害,他甚至可以忍受我怀了别人的孩子。
「陈沫沫,我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你只是喜欢有我陪衬着的你自己。」
我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要跨洋租房子,办签证,找了一份法律杂志编辑的工作,虽然工资低点,但时间灵活,可以远程办公,等到了美国也能有份收入。
14
在卫衣再也盖不住的30W,我拿着旅游签直飞去了华盛顿,在这里撒谎,起码不用刻意去查天气。
西西和莎莎随后跟到,她们还在愧疚向克庭告密,但我知道她们是怕我吃苦,我们还跟往常一样到处浪,只不过她们喝酒,我喝果汁。
直到前天蹦得太嗨,早产了,我才发现他竟然就在这家医院。
何奥搀着我下床走动,我离了镇痛泵,疼得龇牙咧嘴满头冷汗。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废话,生了孩子能一样吗,下地立马去蹦迪?」
「我只是遗憾,我不是那个陪你改变的人。」
一周的住院时间,何奥充分展现了一个温柔前任应有的一面,以及问了八百遍,这个孩子的父亲。
其实,何奥很容易能拿到孩子的样血,如果他心中有疑问,可以自己去查验,但他偏要从我嘴里打探。
「算日子,那会儿你一直和我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趁你加班的时候出去偷吃?」
他面色一沉,不再说话。
他向来不信任我,连分手都是说我「耐不住寂寞」。
「所以你离开,就是回这里在这个医院继续当医生?」
「不是的…我…说来话长。」
「你也变了,还说来话长,中文真是越来越溜了。」
「谢谢。」
「可惜不是我教的。」我看着那个曾经被他拥抱过的漂亮医生出现在走廊的另一边,笑了,「就送到这里吧,后会有期。」
15
西西和莎莎很喜欢给崽崽系蝴蝶结,穿小裙子。我强调了很多遍,崽崽是男孩子,男孩子就应该有点阳刚之气。
回到租住的公寓,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和父母视频,必须严谨严肃,视野中不能出现婴儿用品,毕竟我还是需要刷他们的附属信用卡,但生了孩子这件事,迟早被暴露。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在积蓄花完之前找一份工作。当了妈之后人变得爱操心但也充实了很多。
西西和莎莎认了崽当干儿子,说要一起养,我知道她们是怕我压力太大,她们在这里陪了我很久了,现在孩子平安出生,育儿嫂也到位了,我让她们先回国。
何奥照例每周来两次,说是复诊,检查伤口和孩子的情况。自从发现西西和莎莎走了后便没脸没皮地住了进来。
「这算什么?」我拿着多出来的牙刷和毛巾,质问何奥,「你真当这是自己家?」
他一脸天真,「我付房租,你公寓这么大,一个人太浪费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种做法很无赖?」
「不是看脸的吗,丑的就是无赖,帅的就是霸总。」
哟,你还知道霸总了,这段时间没少学习阿。
「出去,我要泵奶。」
「遵命。」他夹着没洗的奶瓶,拎着一袋用过的尿布走了出去,转身轻手轻脚带上房门。
还霸总,笑死。
好日子不长,我妈打了个电话来,说朋友的孩子在华盛顿读LLM地说学校里并没有你陈沫沫!
这天终于来了,我心惊胆战,但还是大方承认了,「对,我就是拿着家里的钱来美国吃喝玩乐了。」
「好啊你个陈沫沫,你长本事了!你给我立刻滚回来!」
我挂掉电话,十分钟后又接到我爸的视频邀请。挂掉。
他们只有在教育我的时候才会站在同一个阵营。
真搞不懂,他们明明非常讨厌我,且各自在外都有相好,为什么不重组家庭,再生小孩,重头教育,避开我走过的弯路。
何奥仿佛有顺风耳一般,从公寓的另一头跑过来,「真是不幸运,你爸妈不再赞助你了,而我也丢了工作。」
说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何奥就一直没有出去工作过了,他嫌育儿嫂的育儿方式过于老土,擅自将她赶走,然后顶替了育儿嫂的位置。
我也无能为力,毕竟我现在一份薪水要养一个孩子,能节省一点是一点。
「是吗,你丢了工作,那就没钱付房租了?
等等,你为什么会丢工作?」
何奥耸耸肩,正要解释,崽崽哭了,他头也不回大步流星赶到崽崽的房间,五分钟后,崽崽止住了哭声。
我和何奥就是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在了一起,至今我都没有勇气问他分手的原因,我怕我情绪激动,毕竟哺乳期妇女如果情绪不稳定很容易回奶,我现在可买不起奶粉。
偶尔想和他谈谈,刚问到重点,都被崽崽的哭声打断。
现在回头想想,那段时间,如果没有何奥,让我独自面对这个高需求的小崽子,我可能会抑郁。
16
我爸妈隔了一周杀到,比我预计的还要早点,这个时候崽两个多月,会笑。
我爸妈在进门的一瞬间从愤怒到震惊最后一点一点软化了,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还是动作。
我和何奥仿佛两个泡黑网吧被逮到小学生,肩并肩站在一旁,等待两位教导主任的发落。
等他们抱着孩子回头看我们的时候,他们的眼中分明闪着小星星?!
是激动的泪水反射出的光?
「爸?妈?」
「侬瞧瞧,同沫沫小时候一模式样。」此刻的我看见了,我从未在我老父亲老母亲身上发现的母性光辉。
在他们惊奇过畅想过后,我的崽子睡熟了。他们轻手轻脚退出房间,让我和何奥坐下。
「都有了小宁,怎么也不跟家里说?」
「是啊,如果我们不发现,你们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在美国结的婚吗?回国办酒吗?」
「以后打算在哪里发展?」
何奥挠挠头,看向了我。
我沉住一口气,撂下一句话,「我不结婚,我有收入,可以自己养孩子,等我再多赚一些,就把骗你们的钱还上。」说完,闭上眼等着挨训斥。
爸妈想发作却又碍于我的崽在睡觉,低声呵道,「不像话!哪有养了小宁还不结婚的!小何,你说说看!你怎么想的?」
何奥看似一直游离在状况之外,却在听到这句话后答应的干脆,「爸妈,我想马上结婚,回国办酒,回国发展,孩子叫小宁也挺好的,沫沫总是崽子的叫,我都有点听不下去了。」
我翻了个白眼,「我老家的小孩都叫小宁。」
「好好好,还是小何靠谱。」我爸笑得很灿烂。
「你看看人家!」我妈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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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先回国了,我在旅游签证过期之前也得回国。本来打算一狠心,躲开爸妈撕了护照黑在这儿,千里迢迢跑来美国却又遇到何奥,看来还是回去比较好。
何奥帮我收拾了很多箱行李,看起来很开心。
「你是偷了我儿子的样血做了dna了吗?」我抱着崽子冷冷地问,希望他改变主意留在美国,毕竟他没工作了,去中国再被甩没钱买机票可能还得跟我要钱。
他愣了愣,转而眼睛亮得出奇,「没有,我没有勇气这么做。我…我只知道,我想和你一起,养大他。不是我的也没关系。」
「可我想当单身妈妈。」
「这可不是赶时髦,养小孩代价很大的,你可以考虑一下我,我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呵,嫁给渣男代价更大!
仅仅看到他和别人相拥,我就想被雷劈了一样,可我喜欢他,潜意识里就想原谅他,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不喜欢帅哥呢,还是个八块腹肌包干家务包带娃没有不良嗜好的大帅哥。
我爱他爱惨了,往后若他再变心,反复变心,叠加变心,那对我来说可就是灭顶之灾。不如在这时候一刀斩断,别再有半点瓜葛。
既然孩子可能不是亲生的这个问题刀不到他,我决定再来一刀。
「我根本不喜欢你!」
「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只不过你有点心理疾病罢了。」
哦莫,完败。
我泄气,情绪突然难以控制,哭了,边哭边吼:
「对,我有病,你走之前我去找你,结果看到你搂着别的小姑娘说悄悄话!
别跟我说是我看错了误会了,也别说你会痛改前非,我没瞎,脑子也没坏,我自己有判断。
但我有病,我还是喜欢你!我怕我越陷越深,又爱你又恨你,离不开躲不过,天天吵架,我这辈子就完了呜呜呜……」
崽子感知到我的负能量后也爆发出惊人的哭声。
何奥手足无措,抱过崽子还要安慰崩溃的我,
「宝宝,妈妈是产后易怒,不要害怕。」
「妈妈,啊不,沫沫,我没想到你来找我了,那个是我的妹妹,亲妹妹…」
谁信!
但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只能拿拳头砸他。
公寓的门没锁,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了。
那个漂亮的女医生就站在门口。
天呐,这是什么桥段,小三都找上门了!
我指了指门口,依然在哭,绝望,太绝望了,我看男人的眼光,实在是太烂了。
「奥,你不是说今天三点的飞机吗,我在楼下等你们半天了,这怎么还哭起来了?」
奥?
「不好意思啊,妙,你先帮我把这两个箱子推下去,我等沫沫缓一缓。」
妙?
那个妙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我嫂产后抑挺严重哈?」
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当着产妇的面说这话合适么!
嫂?
「妙,你姓啥?」我打着哭腔勉强问出了一句话。
「我姓何。」
她有一点冷漠,是那种经历过许多重症患者的医护人员,在面对小擦伤时表现出的那种冷静的冷漠。
突然之间有点喜欢她了呢。
「我没事了。」我擦了擦眼泪鼻涕,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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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多大点事呀,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抱一下能咋的。我们新时代的女性很放得开的。
「妙,谢谢你开车送我们呀。」我亲昵地拉过她的手,她像见了鬼一样,推着箱子拔腿就跑。
「奥,太恐怖了,我以后坚决不生孩子!这情绪变化也太快了吧!」
「我这段时间日子不太好过,接下来的日子也顾不上你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吧。」
说完这句话,何奥就示意我们闭嘴,他想借着半个小时的车程让崽子安静下来,最好能睡着上飞机。
何妙开车开得很稳,借着反光镜,她和何奥简直长得一模一样,我之前怎么没注意到呢!
何妙却一直拿看大病患者的眼神看我。
何奥在vip候机室里面照顾宝宝,我和何妙在外间聊闲篇。
其实主要是我在反复确认,你们真的是亲兄妹吗,而何妙一直在复读那一句,「我们是龙凤胎,亲得不能再亲了。」
何奥和何妙出生在美国,但是他们四岁的时候父母分开了,何妙跟着妈妈去了中国,何奥跟着爸爸留在美国。
他们的父母都是无国界医生,很有名的那种,但是性格都很差,谁也不服气谁,需要去不同的地方,很少能聚在一起,且见了面不出三句话就要吵架。
离婚后,何奥和何妙在假期的时候会一起聚在中国或者一起聚在美国。
一年多前,何奥的妈妈诊断出脑癌,那个时候何奥刚刚通过USMLE,得到这个消息,二话不说回了国,何奥的妈妈在接受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后发觉自己时日无多,她放弃了治疗,跟何奥的爸爸去他们相识的地方了此余生了。
何奥那天很难受,他不赞成母亲放弃治疗,他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向爱反对母亲的父亲这次会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她的要求。
他觉得自己被父母遗弃了,在酒吧把自己灌得烂醉。
被我捡了个漏。
那天我拿着弹簧拳头去找他,正好是他们两兄妹在得到了他们妈妈病逝的消息,但是何奥想通了,何奥抱着妹妹何妙,说他们的父母最后拥有了一段很美好的回忆,没有争吵只有相爱,这就够了,我们也应该活在当下不要辜负爱我们的人,不要错过我们爱的人。
何奥想过来找我,却又听到他爸爸在非洲感染了疟疾。当地医疗条件欠缺,他和何妙得立马回去,照顾他的爸爸,把他爸爸接回美国,他爸爸年龄大且心情很差,最后没有抢救回来。
一个常年为援助者治疗传染病的医生最后在旅行的时候死于疟疾。
后来他想联系我,却发现我拉黑了他。
他也想过找我,又担心我是另有新欢,在犹豫中蹉跎了时间。
我突然很难过,他遭遇了这些事,我一点都不知道,我只当他很忙,只当他工作不开心,也没有关心过他。我向来也不懂如何去关心别人,我只是自私地守着自己的心,不让自己受伤。
「嫂,别用这种同情的目光看我,我的父母相爱过,生命的最后也和解了,我觉得他们是幸福的。」
我有些惊讶。
「嫂,你和奥也很相爱,我看得出来,但是相爱不一定能相守,因为爱情和生活是两件事情。相爱容易,但如果要相守,就得互相包容,懂得让步。」
没想到妙竟然有这样的见识。
何妙却说,这是他哥哥悟出来的道理。
「从你身上悟出来的道理。」
?
「奥说,他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孩子,可是她的性格有些别扭,想爱却怕受伤害,假想了很多不存在的阻碍,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嗯,这说得有点像我。
「其实,一个人原生家庭对这个人的影响是很大的,一对婚姻失败的父母,会让孩子失去对伴侣的信任。必须要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必须时时刻刻包容她,总有一天能把她的刺捋顺了。」
我从没有跟何奥说过自己的家庭,何奥也没有对我说过,没想到他竟然从我身上看出了我父母的影子。
「奥这个人还蛮不错的,至少他知道不管吵架的时候多么生气,也不能在女人崩溃的时候火上添油,毕竟我们的爸爸经常做错误示范。」
何妙说完这句话,我们就准备上飞机了。我真的感激她,我的产后抑郁好了一大半。
「奥不是产科医生,因为违规给你做剖宫产手术被禁止从业一年,他也没有跟医院辩解,也没去协会申诉,他说他这一年正好当一当全职爸爸。」
我震惊了,有些心疼的回头看了看在候机室里面因为长时间熬夜眼下乌青的何奥,他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付出了很多,还要忍受我惊涛骇浪般的脾气。
我暗暗下定决心,爱情,生活,孩子,以后不能让何奥一个人承担了。
何妙以为我在担心别的,她连忙补充:
「生活方面嫂不用担心,爸妈留的资产虽然不多,但养活你们小家庭绰绰有余。」
我回过头握住她的双手,眼中噙满了泪,动情地说,「嫂都知道,嫂都知道,奥是好老公,妙是好姑娘,我们都会幸福的。」
何妙可能又被我给煽情到了,略略嫌弃的抽出自己的手。
「嫂,这个产后激素水平波动大,还是该定期去医院给正经产科医生看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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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何奥回了中国,何妙在美国整理他们父亲留下的资料书籍。等我们婚礼的通知。
「何奥,你知道,婚姻代表了什么吗?」
何奥以为我又要说什么歪理来闹他,他漫不经心道,「代表了你以后只能和我困觉。」
「也代表了你以后开心和难过都要和我分享。
我听说了你父母的事情,还有你违规为我剖宫产的事情。
我想了解你,你愿意多和我说一说吗?」
何奥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沫沫,你真心愿意和我结婚吗?」
我点了点头,「那你真心愿意和我结婚吗?」
何奥激动地抱紧了我,「我当然愿意!」
我在他耳边轻轻说:「宝宝是你的,从我第一天认识了你,我就没有和别人困过觉。」
因为心里只有你,身体便不能再接受其他人。
何奥一脸震惊,却又强压着幸喜与激动做出理所当然的表情。
他冲进婴儿房,双手微微颤抖,看了看熟睡的小孩,默默念叨:
「我懂了,我厉害,我百步穿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