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礼拜，我利用睡前时间，看了两本关于中亚斯坦国的书，一本是外国人写的，30万字，一本是中国人写的，22万字，看完之后，基本上对中亚5个斯坦国的前世今生，有了比较系统性的了解。

这篇文章的初衷，是要介绍那两本书，在第一段，我想说一下，在手机一统天下的时代，我为什么还坚持看书？没想到，一写就写了几千字，干脆，先独立成篇，那两本书下次再介绍。这个问题，可能比那两本书本身更有意思。

这篇文章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为什么要坚持看书？第二，什么是碎片化？第三，碎片化的后果？

信息密度

视频和音频，有一个先天的弱点，那就是信息密度低。通常来说，一个人正常讲话的语速，大约是200~300字/分钟，而普通人经过训练后，阅读速度可以轻松达到500~1000字/分钟。一个30分钟的视频，配的文稿通常在8000~1万字左右。但熟练地阅读，只看文字，最多10分钟就能看完。

阅读策略

我前面说的两本书，总计52万字，如果看视频，或者听音频，需要至少28个小时才能完成。但我看书的时间，大约也就5个小时左右。

效率高，不但和阅读速度有关，也和阅读策略有关，两本书中的部分内容是重复的，我扫一眼基本上心里有数，看其中的重要部分即可。另外，就算两本书没有重复，根据我的知识背景，书中的一部分内容也是自己熟悉的领域，就可以一目十行抓重点获取关键信息，直接提炼文章脉络思路。文字的效率优势，是视频无法代替的。

理性思维

视频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扼杀了人的理性思维。说难听一点，有些简单的视频，连一只猫都能看得懂，无它，因为直观。我不是开玩笑，抖音里就有一只猫，祖传手艺就是看电视，每个视频，动辄几百万播放量，说难听一点，是这只猫，养活了它的主人。每天都有几百万人类，拿着手机，一边看「一只猫看电视」，一边对着手机傻笑。这样的画面，是不是很荒诞？这就是人类文明进化几千年后的结果。

具象的画面，往往会牺牲抽象的内容，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我们具备抽象思维和想象能力。

举一个例子，鲁迅在《狂人日记》中有一句非常有名的话：「不然，那赵家的狗，何以看我两眼呢？」

这句话，既具体又抽象，其中韵味，只有文字才能传递。余华曾经这样评价这句话：这个鲁迅有点厉害，他只用一句话就让一个人物精神失常了。另外一些没有才华的作家，也想让自己笔下的人物精神失常，可是费力写下了几万字，他们笔下的人物仍然很正常。

人的思维体系分为两种，第一种，感性思维，第二种，理性思维。人脑与生俱来有一种惰性，只要能用感性思维应付，就不会调动理性思维能力。

视频作为一种更具象、更感性的媒介，更加讨好你的感性思维系统，是一种典型的被动吸收，你看视频时处于大脑享受状态，被推着走。看视频的时候，就算情节有瑕疵，也很少有人会意识到，因为这时候，理性思考处于休眠状态，视频的本质就是逃避思考的。

阅读是典型的主动吸收，你的大脑处于紧张的工作状态，文字相对于视频，是抽象的，你需要不断的结合上下文，不断的根据文字内容构建画面，这种是实实在在的「理性思维」，说人话就是「费脑」，结果就是让你进入更深度思考。

相对文字阅读来说，视频浏览会让人的理性思考能力休眠，久而久之，产生惰性，思考能力下降，理性让位于感性，让人趋于情绪化。

总之，少看视频，多读书。

所谓碎片化，具体地说，以前是微博化，现在就是抖音化。从表面上看，后果就是信息的碎片化，深层次来说，其实是认知能力的退化。

2022年8月25日，美国《商业内幕》发表了一篇有点耸动的文章，总结为一句话就是「TikTok是毒品」，并引述所谓华尔街研究公司称，TikTok 就像可卡因一样，已经取代美国的科技巨头。

TikTok背后的算法，就把「最容易上瘾的」内容直接推送到使用者眼前，Bernstein研究公司的分析师形容，浏览TikTok就像在吸食快克，所谓「快克」，就是一种高纯度的可卡因，属于可卡因中的精品，其纯度达70%一90%，加热时会发出特殊的劈拍响声，故定名为crack(劈拍响)，相比传统的drug，快克更容易上瘾，危害也更大。

他们认为，TikTok就是「快克」，使用后，快感来得快，消失也快，因此更容易让人上瘾，「手指随便滑滑，每一个短视频，都能刺激大脑生成内啡肽，从而带来快感。」

成瘾机制，一模一样。

类似的文章，最近很多，我还看过一篇福布斯Forbes的文章，题目Digital Crack Cocaine: The Science Behind TikTok’s Success 。数字可卡因：TikTok成功背后的科学。

这些文章的主旨，都差不多，短视频相比以前的媒体，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更容易上瘾」，一旦短视频上瘾，久而久之就是中毒，人的注意力就很难集中，逻辑思考能力和想象力慢慢退化，几代人之后，人类就分化为两个品种，一小部分没中毒的人，还具备思考能力，绝大部分中毒的人，就成了「布热津斯基」所说的「奶头乐群体」。

有一段时间，我每天看短视频，其实我的初衷，不是想看短视频本身，而是想知道大多数人正在看什么。即便如此，不久之后，我也有上瘾的症状，拿着手机，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事后回想，到底看了什么？脑海里一点痕迹都没有。那段时间，坐下来写东西，就很烦躁，连半小时都坚持不下去。

信息的传播方式，从文字，到广播、电影、电视，然后到网络长视频，最后到手机短视频，科学技术在进步，人的思考能力却在退化。

以前，美国总统罗斯福，有著名的炉边谈话（Fireside Chats），一说就一个小时，他把前因后果娓娓道来，美国老百姓也能围在收音机旁，仔细聆听，这才是有效的沟通。从1933年第一次谈银行问题，到1944年第五次谈战争筹款运动，长长短短共30次，谈话涉及面广泛，就业、金融、选举、战争、立法、能源等问题都涵盖其中，内容非常丰富。

而现在，这一幕再也不会出现了，美国总统可以在电视机前滔滔不绝讲一个小时，但电视机前早就没观众了，年轻人都喜欢刷 TikTok，而 TikTok的短视频就十几秒钟，耍个宝、跳个舞，还可以，正儿八经的沟通，根本不可能。

以前的美国人，看着报纸书籍长大，如今纸媒已经日暮西山。

纸媒日暮西山

2021年，美国传统报刊媒体的广告收入约为135亿美元，与去年相比下降约7.7%，暂时的下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下降的趋势不可逆。

如今，美国传统媒体也在电子化，比如，《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等老牌报纸机构的数字订阅量均在增多。我也付费订阅英文版的报刊，但说实话，电子化后的纸媒，早就不是以前那个纸媒。以《纽约时报》为例，受限于手机屏幕容量和观众注意力的降低，如今，最长的文章也不过2千个单词左右，翻译成中文可能也就1500字。这样短的文章，充其量，只是一种碎片化的情绪表达。

目前美国依然坚持的传统媒体，大概只剩下《纽约客》，《寻路中国》《江城》的作者何伟（Peter Hessler）就是《纽约客》的签约作家，他每篇文章都至少1万字，每一篇都经过实地采访和详细的调查，他一年在《纽约客》发文数量也就3~5篇，这样的产量，在中国做自媒体，是要饿死的。《纽约客》也是全美国，为数不多的，高信息密度的杂志。凭借一群铁杆粉丝，才勉强维持运行。

Tik Tok异军突起

在美国传统媒体衰落的同时，短视频领域，却欣欣向荣。Tik Tok成了美国的「收视冠军」。2021年美国Tik Tok用户平均每月在该平台上花费25.6小时，差不多每天刷Tik Tok将近1个小时！这是多么可怕的数据！比第二名YouTube用户的平均使用时长多3个小时，比第三名Facebook更是多了9.5个小时。更可怕的是，Tiktok和竞争对手的差距还在持续拉大，迟早会形成赢者通吃的局面。

媒体格局的变化，造就民众认知能力，民众认知能力，又塑造了社会的形态。80年前，罗斯福总统在广播中侃侃而谈，民众仔细聆听，如今的美国，政客和民众之间，只剩下口号。甚至连口号都嫌太长，浓缩为四个字母MAGA（make america great again 让美国再次伟大！）

每次川普的晚会达到高潮时，他在舞台中央，舞动着笨拙的身体，露出得意的笑容，舞台下的铁粉，人人手舞足蹈，高喊MAGA，乍一看就像一群僵尸一样。

因此，很多人看过川普和粉丝互动的选举造势场合，就觉得川普是一个粗人，连一句完整的英语都说不清楚，都是片段式的短语，用词非常简单，完全小学生的词汇量。

错了，川普再怎么样也是沃顿商学院的学渣，我看过他早期商业演讲的视频，措辞完全不同。打个比方，以前川普偶尔还会说「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如今他只说「WC，这浪好大！」

不是川普变了，而是美国的选民变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才是政客的生存之道。当年他对商界人士讲话，当然辞藻华丽，现在面对选民，除了喊口号，还能干嘛呢？

还能甩锅China ！我在B站上看到一个川普说的China合集，总长度为5小时，对，你没看错，5小时。这还只是一部分而已。

美国的现状就是这样，选民水平逐年下降。可能有人会说，美国总统不重要，没错，但选民的喜好会左右政策的制定。我不是看衰美国的体系，而是看衰美国的底层民众。而美国底层民众能变成今天这样，咱TikTok也功不可没。

美国政客为了当选，就甩锅中国，制造反华情绪，当选之后，就骑虎难下。社会的集体情绪是有惯性的，不是你想改就能改。

最典型的就是川普发动的贸易战，事后发现，关税都由美国消费者承担，而且中美贸易额和顺差都再创新高，平均18%的额外关税，就像一场压力测试，让我们深刻理解了Made In China 的竞争力。

那么，问题来了，对于贸易关税，拜登难道不想撤销吗？当然，不过他找不到台阶下，中国方面，爱理不理，共和党方面，磨刀霍霍，只要拜登取消关税，就给他扣上一顶软弱无能的大帽子。

你可能会问，这么简单的道理，美国民众不懂吗？我只能说，不要高估一只猫的智商，很多底层，连最基本的加减乘除都不会，你还指望他们理解国际贸易原理？

至于政客，一本正经去讲道理，相当于自寻死路，还是甩锅比较稳妥，千错万错，都是大洋彼岸的错，我们的美国人民，绝对没有错！难道美国就没有具备思考能力的人吗？当然有，美国精英依然优秀，但占总人口比例太低，大选的时候，一人一票，无解！

碎片化，不一定就是抖音造成的，抖音只是其中最靓的一个仔。碎片化的最终结局，就是思维能力的退化，一旦思维能力退化，就容易集体情绪化。很多社会灾难，都是情绪化的后果。

虽然抖音发源于中国，但中国也可能是唯一能阻止碎片化的国家，至于原因，我们有强有力的组织能力，你懂的，我就不多说了。我希望的结果是，我们尊重欧美的选择，在碎片化的道路上，越走越稳，越走越远，而我们自己，最好坚持多读书，少看短视频。

至于能不能办到？就让我们一起活着见证历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