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爽,看王徽之

秦朔朋友圈 2024-07-07 07:55:21

以前流行的名词是“至暗时刻”,今年流行“垃圾时间”。那个94年生才30岁就轻生的中金女生,折射出希望和眷恋的极度稀缺。

这个年代,仅“内心强大”不够了,得当个“能量悍匪”才行。

活着要有点痞性,贵气,静气,生气,以及一点人之为人的肆意。

作为绍兴人,我特别喜欢王徽之。对,王羲之那么多儿子里,我最喜欢他。

大家都知道的故事是「雪夜访戴」,“乘兴而来,兴尽而归”。

在江南,雪历来就是难得的氛围感,不能浪费这日子里的最醒目清醒的“白”。澡雪精神源于《庄子·知北游》,意思是,去除意念中庸俗的东西,使神志、思路保持纯正。

王徽之,在雪中饮酒,内心更加光明专注。然后脑子里是左思的《招隐诗》:“杖策招隐士,荒涂横古今。岩穴无结构,丘中有鸣琴。……非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

这琉璃世界清朗乾坤,自然地,他想到了隐居好友戴逵。于是就驾了一叶舟去找他,山水清音,一路听得也差不多了。到了他家门口,他就不想进去了。

如果他进去了,这就是一次普通的访问,如果不进去,就变成千古绝唱,“乘兴而来,兴尽而归”,你看人家的创意,多么辽远,把人作为人的自由度,提升到了可能比某些神更自由的地步。

后世的人都学他,你看杜甫写:“世路虽多梗,吾生亦有涯。此身醒复醉,乘兴即为家。”(《春归》)。

柳永写:“乘兴最宜访戴,泛小棹、越溪潇洒。”(《望远行·长空降瑞》)

一切的念头、感情等等,都是自己的事儿。我爱你跟你无关,心外无物,是主观也是客观。感情可以投射到别人身上,最终还要回到自己身上的。

不要把心长时间寄存在任何人事物身上,因为终究会是失望的。你所拥有的房子车子事业珠宝爱人知己,终究也不是你的。

我们面对很多失去感,其实就是被人事物占据了太久,茫然四顾之下,已经六神无主。唯一的方式,就是忍受寂寞、孤独、枯燥,等自己清醒过来,一点一点地重塑,多年之后,再度“外枯中膏”。

垃圾时间,享受极致的枯燥,寻找简单的热爱。

儒释道里,其实都有这个过程——

儒,君子慎独。在爱新觉罗·毓鋆的解释里是真心对待真正独处的那个我;

释:还至本处。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就是还至本处,保持自性。

道:静曰复命。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

王徽之,不用“儒释道”这些理论高度,只要几个小时的舟程,就自我成全了。其实儒释道很重,又高度自洽,有时候也不必进入太深,浅浅地体会作为一个人的天真,已经很爽了。

波斯大智者诗人鲁米说,“你把自己当成是这地方的人。你觉得自己属于这个尘与土的世界。从这尘,你造出人形,也忘了你真正的来处。”

再说说,戴逵是何人啊?

戴逵,也叫安道,他们魏晋人士都喜欢过精神生活,要是清谈的话,都会忘记时间,彻夜长谈,毫无倦色。人生有这样随时可以找的朋友,生命力有了投射之处,也是一大幸事。

他喜欢戴逵,有事没事,都愿意找他。戴逵是大雕塑家、音乐家、画家,一生不愿出仕,十来岁的时候,就已经发明用鸡蛋清混合瓦灰粉,制造“混凝土”的方式了。中国最早的汉式菩萨塑像,也是他发明的。

还有一个故事记载王徽之去找戴逵,戴正在寺院塑像,王就静静地坐在寺前石阶上等候,等了很久很久,他也躁了,就进寺了,他本不信佛,但一看戴塑的佛像,双膝不由自主地长跪不起。他这么轻狂,任性的人,也会服人。

所以,人们总是喜欢把故事讲一半,渲染那过度的情绪价值。其实,人能做到狂放不羁,随缘放旷,也一定很知道敬畏之心。

过得爽,并不是想怎样就怎样,而是必须让自己底蕴深厚、底盘够稳,才能“飙”起来,“造”起来。

还有一个故事,大家也知道一半,似乎忽略了另一半。

《世说新语·简傲》里讲:

王子猷作桓车骑骑兵参军。桓问曰:“卿何署?”答曰:“不知何署,时见牵马来,似是马曹。”桓又问:“官有几马?”答曰:“不问马,何由知其数?”又问:“马比死多少?”答曰:“未知生,焉知死!”

意思大概是王徽之上班摸鱼,对自己的分内之事也不甚清楚,不知道活着的马有多少,更不知道死的数量。

其实这个故事,讲的是「朝挹爽气」的故事。故事完整版的正名代言人是近代著名史学家陈寅恪的父亲,陈三立。散原老人说,王徽之做大将军桓冲的“骑兵参军”,桓冲问他到底有多少匹马,他回说:“我又不去问马,怎知道它的数目?”再问他时,他就拿手放在额上,作眺望状说:“西山朝来,致有爽气。”

青山作屏,朝挹爽气;红树围屋,夜起幽吟。讲的是大人者无失其赤子之心。不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玩世不恭,放浪形骸,没心没肺,内心像个小白,而是内心里清气环绕,人得有自己脱离俗物杂事的那股子自然之气。

这股自然之气,是要有心的渊源的,要有自我传统的,要用日常品味品行长期维护的,要有真气质的。

不要让人觉得做作、作假、失态,而是让人一见其人就自觉悠然自若。器识、历练、修养、人品,都要很到位,不然,有什么资格这么狂妄?有什么资格被官场容忍?

过得爽气,是因为自己有,且不怕失去。

最近暴雷、塌房的事情很多。连马爷也不能幸免。中国人的因果太快,太强烈。我最近对于缘起缘灭一说,也在深刻反思。人间相逢一场,可能没有那么重的意义。

文化上的相逢,可遇不可求,复制即丑陋。绝不是因缘际会,只是很爽的、不费力的、极度松弛的人际关系——我知道是你,你知道是我,我本就有你,你本就有我。

桓子野,是吹笛弹筝高手,顶流音乐家,《晋书》称其为“江左第一”。他曾任同族亲戚桓温的参军,位高权重,但内心没有什么架子。

王徽之当年进京时,其船停泊清溪边。两个顶流相遇了,王徽之请人拦住桓子野的车驾,想要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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