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嘉靖年间,广西承宣布政使司柳州府周家洼有个小伙子叫周德俊,以种地为生,家里还养了几只羊。小伙子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就是有点愣,因为这个性格,曾经得到过福报;也是因为这个性格,差点惹出大祸。
有一年冬天,已经进入腊月,天寒地冻。周德俊闲来无事,去山里姑父家走了趟亲戚。喝完酒吃完饭已经是下午了,周德俊晃晃悠悠地往回走。山路看起来不远,不过走着走着天可就黑了。
忽然,周德俊听到前面传来“救命”的声音。周德俊从路边捡了一根木棍,顺着声音往前走去,愕然发现有四只狼,呈半圆形围着一老一少两位老人。一般来说,狼不会主动攻击人,这次可能是因为天太冷了,山里缺少食物,两位老人看起来好欺负,这才冒险攻击老人。
两位老人紧紧抱在一起,看着步步紧逼的狼,神色慌张。周德俊来不及多想,随手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冲着最前面的那只狼就扔了过去。周德俊放过羊,平时经常用石头赶羊,所以扔起石头来又快又准,一下子击中狼的头部。狼忽然被打了一下,疼得嗷嗷叫,其他狼也茫然四顾。
周德俊举起木棍,一边喊叫着一边向狼群冲了过去。这个愣头青,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却把几只狼吓跑了。周德俊确认狼群跑了以后,方才转身安慰老人。两位老人连忙向周德俊表示感谢,周德俊摆摆手,并不放在心上。他问老人为何这个时间出现在山里。
老头对周德俊解释道:“我叫王盛风,就在前面王家村住。今天我们是去走亲戚的,哪想到在回来的路上,贱内马氏崴着脚了,我只好扶着她慢慢往回走,结果就遇上了这几只狼崽子!幸亏遇着恩人,要不然我们就要被狼吃掉了。”
周德俊说:“老人家不要客气。我叫周德俊,家是周家洼的,咱们离得不远,我干脆送你们回家吧。”说完,周德俊就帮忙扶着王盛风的妻子马氏一起往回走。周德俊嫌他们走得慢,干脆背起马氏。周德俊身强力壮,背着马氏依然走得很快,王盛风差点赶不上,一会就到家了。
到了王盛风家的时候,一位年轻的姑娘正一脸焦急地在门口等待,看到周德俊他们来了,急忙让进屋。这位姑娘是王盛风的女儿王氏,听父亲说是周德俊救了自己父母,急忙下跪感谢。周德俊也忙上前扶起王氏,看到王氏温柔可人的模样,他脸上红了一下,连忙抽回手。
原来,周德俊一直还没有婚娶,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小姑娘。王氏愣了一下,脸庞也红了。王盛风看着两个年轻人,嘴角露出笑意。王盛风非要留周德俊休息,周德俊推脱家里有事,转身匆匆回家。晚上睡觉的时候,心里一直在想着王氏。
王盛风和妻子商量:“我看刚才那个小伙子不错,长得精神,侠义心肠。女儿也该结婚了,明天我去打听打听他的家庭情况,要是合适的话,咱就把女儿嫁给他吧。”妻子当然赞同,嫁给这样的小伙子,他们放心。
第二天,王盛风暗中打听了周德俊的家庭情况,得知他家境不错,于是便托媒人上门提亲。周德俊当然愿意,于是在两家老人的主持下,周德俊和王氏成婚了。婚后,小夫妻单独住,和睦恩爱,羡煞旁人。不过,周德俊愣头青的性格可是没有改变,有一年春夏之交,家里便因为他惹出了一件怪事。
古代的住房条件不像现在,那个时候住房相对简陋,因此屋内时常会有老鼠、蛇等动物出现,尤其是蛇。一般来说,家蛇没有毒,也没有人太在意,有时候甚至会看见蛇在房梁上爬过。有的人家害怕蛇,会用棍子驱赶,或者撒点雄黄驱赶蛇。
春夏之交,正是蛇出来活动的时候,周德俊家里就有一条蛇爬到了房梁。王氏正在吃饭,抬头看见蛇后,吓得碗筷都摔到了地上。王氏胆小,他最害怕的就是蛇。周德俊看见妻子被蛇吓坏了,他很气恼,抄起一根木棒子就向蛇捅了过去,把蛇挑落到地面上。
这条蛇比普通的蛇要大,蛇的脑袋上隐约还能看到像鸡冠子一样的东西。大蛇落地后不仅没有逃跑,反倒是竖起脑袋,冲着周德俊吐信子。这下王氏更害怕了,躲在周德俊身后不敢出声。周德俊一方面是出于保护妻子的心理,另一方面也有逞强的意思,拿着木棍与蛇周旋。可是蛇似乎并不害怕,还在向周德俊示威。
周德俊恼火了,他原先只想赶蛇出去,可是看到蛇如此嚣张,气得用棍子砸向了蛇,接连砸了几下,蛇便没有了气息。周德俊确认蛇已经死了,于是捡起来,走出院子,扔到了门外的沟里。回来后,看着妻子脸色煞白,急忙上前安慰。
一夜无话,第二天,周德俊是被妻子的尖叫声吓醒的,他起来一看,发现地上都是蛇,有两条还爬到了床上。周德俊连忙把床上的蛇扔到地上,背起媳妇就往外跑,却发现外面客厅地上也都是蛇。别看周德俊楞,此刻也意识到大事不好。他背着媳妇继续往外冲,发现院子里也有很多蛇,都在往周德俊屋里爬。
周德俊冷汗直流,一边用脚踢开蛇,一边背着媳妇往外狂奔。王氏趴在周德俊背上,有气无力地对周德俊说:“夫君,昨天你打死的蛇,很有可能不是一条普通的蛇。你快去我家吧,我父亲会有办法。”
周德俊不敢耽搁,背着媳妇一路小跑,跑到了岳父家。看到女儿和女婿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岳父王盛风知道出了大事。听完周德俊的叙述后,王盛风气得直跺脚:“你惹谁不好,非要惹鸡冠蛇。那可是蛇里面的头!这蛇在你家里,吃老鼠、守护你家,你却把它打死了,它能甘心吗?”
周德俊低下了头,不敢吭声,看样子也是非常悔恨。王盛风叹了一口气,掏出一把碎银子说道:“快,赶紧去准备一百只老鼠,各家去收购,天黑之前务必准备好!”周德俊不敢怠慢,急忙跑出去准备。
到傍晚的时候,周德俊已经准备好了一百只老鼠,装在两个木头箱子里,王盛风也提了一个木头箱子,但是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王盛风和周德俊一起回了家,发现家里蛇更多了,周边的邻居都吓得不敢在家里住了,躲得远远的。
王盛风小心翼翼地在院中寻找落脚的地方,走到院子中间的时候,他把放老鼠的两个木头箱子放下,又小心翼翼地走到屋里,把他带来的木箱子放在屋子中间。随后,他站在屋子里面念念有词,大体意思是向蛇道歉,说这些老鼠是补偿,最后又义正严词地指着自己带来的箱子,说这是他们家的宝贝,会保佑他们家平安。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威逼利诱。
随后,他打开箱子,从箱子里跳出一个小动物,不过腿上拴着一根绳子,只能在原地打转。随后,王盛风出了屋子,拉着周德俊走了。次日天明,周德俊跟着岳父又回到了自己家,发现家里一条蛇都没有了。昨晚,被困在木头箱子里的老鼠,听到外面蛇的动静,吓得咬破箱子想逃生,却全部被蛇吞掉了。
周德俊又跟着岳父回到屋里,发现地上躺着一只小动物,有气无力,看样子昨天一直在挣扎,却没有挣脱绳子。岳父小心翼翼地解开绳子,将其放生。周德俊问岳父这是什么,岳父淡淡地回了一句:“蛇獴,蛇的终极天敌。”
事情解决了,岳父却给周德俊好好上了一课:“我年轻的时候捕蛇为生,训练过蛇獴帮我捕蛇。为了多赚钱,我卖蛇皮、蛇胆,死在我手上的蛇不计其数。后来,我女儿生下来后,身上长了蛇皮,把我吓坏了。后来,我发誓不再捕蛇,又遍访名医,才治好了女儿的病,但是女儿见到蛇就害怕的毛病,一直改不了。”
看着周德俊悔恨的表情,岳父语重心长地说:“其实,人也是动物,是动物成精,因此比一般的动物要聪明。然而,人作为万物之灵,并不是要对动物赶尽杀绝,而是要和平相处,适当利用。你不问青红皂白,打死鸡冠蛇,这是你的报应。希望你以后能够稳重,遇事三思而后行,莫要轻易冲动。”从那以后,周德俊牢记岳父的嘱托,果然成熟了许多。
和煦说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王盛风的女儿得病,也许是巧合,可真与他过度捕蛇有关系。周德俊狼口救下老人,方成就了自己的一段姻缘,可是后来为了逞能打死鸡冠蛇,引来群蛇报复,这是他应受的惩罚。好在岳父王盛风急中生智,帮他驱赶蛇群,却不伤蛇的性命,这也是王盛风的智慧。
人生一世,应当有些敬畏之心,如果什么都不怕,做事情不择手段,没有了良心,早晚会受到惩罚。敬畏什么?敬畏自然,敬畏道德,敬畏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