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黎大导演归来,杨幂宁可当二番、且首演“反派女主”,秦昊一人分饰两角,再加上王小枪担纲编剧、一众实力派演员加盟,《哈尔滨一九四四》从筹备之日起、就“血雨腥风”备受关注。
首播六集,褒贬不一。
有人批评杨幂,说每次她出现在镜头中都很“偶像剧”,画风次元壁都和其他人不一样。
甚至有网友将多年前的《伪装者》拉出、做一番纵向对比,声称汪曼春是这类角色的天花板。
鉴于当年夜光剧本事件,不论杨幂表演如何,如此作为都透出几分恶意。
杨幂表演当真很“偶像剧”吗?
当然不是。
她演的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特务科科长,开局短短几场戏,就鲜明立住角色特点。
如利刃如长枪、血色满溢;
又如暗夜夜枭,疑心重重、心思复杂。
骤见故人,又如风雪暗长路,几许凄怆几许惘然。
这部《哈尔滨一九四四》,会是张黎导演继《大明王朝一五六六》和《走向共和》之后的又一神作吗?
是谍战剧新荣光?还是又一部平平无奇的四不像?
来,我们展开说。
一,关雪:非典型女主凄艳如雪的女特务关雪,三分血色、三分薄凉、三分险恶。
关雪最有意思的点,在于她的强悍肃杀不是“不费吹灰之力”的金手指自带开挂模式,而是一路血色卷出来的;
一面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残忍,另一面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灰败。
抽了半管血演虚弱、以期迷惑对方的效果更真实;
对战胳膊受伤之后不肯示弱去医院,一心记挂问对方“我错哪儿了(所以才被你识破)”。
独自在办公室换药处理伤口,毫无血色,好容易偷得半刻闲、囫囵养伤,又分分钟要穿上看不见的铠甲、去应付下属。
关雪毒辣而不易,敌人是敌人、“自己人”也是敌人。
手底下的人,有人觊觎她的美貌、时刻心怀不轨想越界;
有人和稀泥,一脸和气背后藏着阴谋想挤掉她。
她主动邀请来的宋大哥,她嘴上口口声声“当年救过我命的大哥”,实际上依旧时时刻刻提防、反反复复试探。
众人的欢迎饭局,弟弟扑上去是试探;
三人的一顿家宴,一道锅包肉依旧是试探。
一面安排宋卓文替她盯着另外二人,一面对宋卓文也始终留有余地。
关雪没有主义,她殚精竭虑干活、对他人狠对自己也狠,只是为了过所谓的“好生活”,审讯中被一语点破“在这样地方当有钱人,有意义吗”、她油盐不进。
对于弟弟听延安听重庆电台、她一律怒斥为幼稚。
她是卷生卷死要卷出一家人金银绸缎绫罗满桌的类型。
有亲情但无信仰、有立场但无主义,被深层的不安根源所策动、永远凉薄永远寡恩。
对被审讯之人,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问出答案,是死是活是生不如死并不在意。
对手下之人,因为上位格外不易,所以手段也特别咆哮。
你看,谍战片中女一号是大反派,这本就很有意思。
更重要的是,这个反派不是单面向套路化标签化的所谓蛇蝎美人,她步步带血的韧劲、凌寒自艳的狠劲,都很饱满。
(贴两段之前写的角色分析)
二,群像《哈尔滨一九四四》群像塑造很成功,“外油里正”的地下党宋卓文,以及特务科一众人等、悉数饱满。
秦昊饰演的宋卓文,披着一张“油腻腻混口饭吃”的假象外衣上线。
最初他的遮掩身份是铁路警察,说“小偷是我们财神爷”,将夜晚找情报行为、隐藏在寻找小偷不敢带走的赃物的擦边外衣下。
以退为进,以“油”为掩盖,以“混口饭吃(参与诸多很多不干净事)”为大隐隐于市的外衣。
很值得说的,是他和张国强饰演的角色,在小饭馆接头时的日常感、喜感。
剧作上一秒还是紧张的谍战高能片段、生生死死打打杀杀,下一秒就切到这俩碎嘴子,秦昊嫌弃对方“但凡你做饭好吃点,我总往你这跑也说得过去”,节奏很有意思。
你看,秦昊的角色,一点混不吝的“油”,一点扮猪吃老虎的“软”,一点混迹于三教九流的日常又深不见底,挺有意思。
谍战片男主层出不穷,秦昊这款看起来“有点油有点欠但底色正”的类型,算不得首创,但质感不差。
更何况,剧中秦昊一人饰演孪生兄弟二人,宋卓武上线时比他更油,但又是另一种不同维度的完全不同的“油”法。
大开大合里有精明、“油”里有胆色。
目前六集中,满洲罗宾汉刚上线,兄弟二人如何联手“大战特务科”、尚未具体展开。
特务科一众人等,群像很有意思。
张子贤饰演的潘越,一枚变色龙,文绉绉外衣下是不动声色的狠辣和油滑,惯会在关雪面前见风使舵、听音接茬。
栾元晖饰演的胡彬,一个粗鲁型狠角色,咋咋呼呼对关雪贪图而不得。
两个细节特别有意思,一是用咖啡杯装饭盒里的猪肝汤(端杯子还不端把手),二是用筷子夹钱。
前者,让他作风中的“粗”,跃然而出、非常鲜明。
后者,让他的傲慢短视骄横,非常有画面感。
蒋奇明饰演的新人田小江,一个狂热变态,挺有质感。
沙宝亮的角色,不动声色、又似乎是水下藏着汹涌暗流,云山雾罩叫人看不清、但又挺有悬念感和故事感。
三,细节的成与败剧中细节也挺有意思,比如那一支钢笔。
起初这支钢笔,是接头的诸多信号之一,功能型物品。
然后,这支钢笔,是日本人蛮横、贪婪的恶心嘴脸的直观承载,明明知道笔对对方而言很重要,依旧据为己有。
且丝毫没有“这般欺人太甚”的“恶人自觉”,拿得如同不重要的一粒瓜子般轻飘随意。
此后,这支笔是善恶终有报的血色见证。
小姑娘惶急之下、以他胸口的笔为利器自救。
再然后,这支笔又成为宋卓文和同事“甩锅背锅”过程中的重要道具。
简单一支钢笔,很有戏剧性。
虽则其中每一步都是常规手法,但做得扎实,且有纵向连续性。
另一种厉害的细节,是四两拨千斤式的。
比如关雪审问中,对方反问她“那能吃大米吗”。
一句话点破关雪所谓“好生活的虚妄”、点破三六九等的残忍。
六集看下来,惊艳之感逐渐减退,越来越有“重人物而轻支线”的偏颇。
剧中群像悉数立体,但若干集之后每一环的“支线小故事”,有越来越粗糙的嫌疑。
比如营救石医生的妻子孩子,宋卓文的调虎离山计策显得太简单囫囵,一石二鸟陷害田小江、逻辑闭环也粗疏。
再比如宋卓文找到同志,发现对方叛变后当场射杀,一路上他快人一步的手法之一,是摘下街道牌子安在错误地方,“瞒天过海”的技能略初级。
当然,对方被误导之后很快又找到正确地点,不至于是“彻底降智式写法”,但局部质感不够丝滑。
比如宋卓文进女主办公室偷东西,对方突然归来,他临时翻窗、悬在窗外。
类似桥段很常见,更为合理的处理是强调“黑灯瞎火暗夜”,而剧中这一幕整栋大楼灯火通明处处亮着灯,略怪异。
你当然可以说“因为楼下执勤人员不抬头往上看”,因为“加班的都在办公室,外室外就那么巧就偏偏空无一人”。
但是,一旦添加诸多附属限定条件,手法的自然性合理性就会随之降低。
整体观感,《哈尔滨一九四四》前六集“角色型看点”大于“故事型看点”,长板也远多于短板。
当然,四十集剧作此时便盖棺定论为时尚早,后续如何、观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