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 农

现在读杜甫的诗，条件空前之好。集大成的《杜甫全集校注》（萧涤非主编，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年1月版）十年前已经面世；又有精彩纷呈的《杜甫集校注》（谢思炜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5月版）相继面世；但如果要了解杜甫的接受史、研究史，要深入研究杜诗，则前人旧注还不能尽废，清代的几部名注尤其是如此。

为杜诗作注有两度高潮，前在宋，后在清。宋人注杜带有草创性质，往往同杜甫作品的搜集整理联系在一起。最早的杜甫集是北宋王洙编辑的，二十卷，无注（后来流传的所谓王洙注，撰写者大约另有其人）；注本中水平较高的有赵次公《新定杜工部古诗近体诗先后并解》（存明抄本，今人林继中有《杜诗赵次公先后解辑校》）、郭知达《九家集注杜诗》、蔡梦弼《草堂诗笺》及黄鹤《补注》等。这些注本为此后的杜甫研究打下了重要的基础。

清代是中国古典学术的总结期和高峰期，几乎所有的古代重要著作在清代都得到进一步的整理，杜诗也是如此，出现了钱、仇、浦、杨四大名注，至今仍然有广泛的读者。

钱谦益是大作家、学者、藏书家，他的《笺注杜工部集》，通称《钱注杜诗》，原有康熙时期的静思堂刊本，今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此书是他用了三十年工夫反复研究的重要成果，以善于诗史互证见长，许多过去没有弄懂的诗都被他讲清楚了。其前期成果《读杜小笺》，曾先行收入他的《牧斋初学集》。

比钱注稍晚的是仇兆鳌的《杜诗详注》，又称《杜少陵集详注》，此书广泛吸收前人的成果，例如明朝人王嗣奭的《杜臆》当年只有稿本和抄本流传（后来才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的排印本），而其中精彩的意见，仇注引用了不少；钱注和金圣叹的注也择要地有所引用。此书带有总其成的意味，文字繁简适中，流通最广。《四库全书》收录了这本书。今有中华书局版本，最为读者所熟知。

浦起龙的《读杜心解》，动笔于康熙末年（1721），成书于雍正二年（1724），今有中华书局版本。此书为杜诗系年比较细致，解释多有新见，很值得参考。《四库全书》列入存目。

成书于乾隆年间的杨伦《杜诗镜铨》，注释简明，所录前人评论亦复少而能精，带有某种普及性，最适合初学者取读；其中也有作者自己独特的体会，于仇《注》浦《解》的弱点多有批评。这样的普及型学术书并不好写，现在其实很需要一部代表新时代水平的同类著作。文章开头提到的《杜甫全集校注》好是很好，但部头太大，初学者难免望而生畏。

上海古籍版《杜诗镜铨》书前郭绍虞先生序中有这样一段话：“如果要于杜诗中选一本一般适用的读本，则《杜诗镜铨》诚是最适当最合理想的书；如果对杜诗要作深入的研究，则前人之注不可尽废。”这一层意思的合理性如今仍然存在。